因为信号仍旧微弱,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小,却不似之前那样断断续续,听筒里的人告诉我,小溪的妈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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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的妈妈被去女乃茶店闹事的小混混气得心脏病复发,在推搡的过程中还闪了腰。邻居们叫来120把她送去医院急救,不停打电话给我的是在女乃茶店打暑期工的女大学生。
陈小溪听完这消息脸就更白了,垂着脑袋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我知她必定心急如焚,然而面对这通讯与交通都极为困难的原始森林,我和松纳都与她一样手足无措。
她再抬起脸来的时候满脸是泪,声音却丝毫不带哭腔,她说:
“我妈妈的心脏病是家族遗传,我外婆就是那样去的。”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通红:“醉醉,我必须马上回去。”
我点点头:“行。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往回走。”
“我等不了!”她的眼泪大颗地从两颊滑往下巴:“早走一会儿晚走一会儿……我知道没有差别。可是……我就是等不了……”她话语中的哭腔终于现形。
我打断她:“行的小溪,我明白。你别急,让我想想。”我搓着手,反复在狭小的棚子里踱了三个来回,对她和松纳说:“你们先骑了马下山。”然后走到正瞪大眼睛观察我们的藏族小男孩儿身前,蹲下,温声问他:“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他答:“多吉才让。”
“才让,那边那位姐姐的妈妈病了,她必须马上赶回去,等不到你叔叔他们过来。你能不能帮帮她,把她还有那位哥哥,原路带出这原始森林啊?”
小溪抢白道:“醉醉你呢?你得一起走啊!”
我对小溪摇摇头:“他们回来看不到才让和那几匹马,肯定会很担心。我留在这儿等他们回来再去追你们,你们骑上两匹马先走。”
转回脸看才让,他不作声,仍旧瞪着眼睛直直地看我,似乎在消化我话里的意思。
我轻轻拉过他的胳膊,让他小小的身子靠近我,说: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把你弄丢,你相信我,先带他们出去好不好?我等你叔叔他们回来,马上就去追你们!”
小溪在一边涕泪横流地直吸鼻子,松纳手足无措地看看她又看看我。才让脸上的表情似有松动,却依旧固执地抿嘴不作声。
我急得心里发毛,站起身跑到棚子外看了一圈,左右不见三个马夫的身影,只得又折回才让身前,直接跪在地上抱着他说:“才让,你叔叔告诉我,说你这么小就能一个人穿过这片森林。姐姐知道你一定是个勇敢、聪明又好心的小伙子,你能帮帮姐姐吗?”
才让垂了眼帘,我有些丧气,捏紧他胳膊:“好才让!姐姐求求你了!”
才让抬起眼睛看我,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大喜过望,赶紧催着他们三个上路。
陈小溪不放心我,带着泪的脸满是心焦与无奈,嘴巴一张一合地轻轻地抖动,却是一语不能发。
我让松纳和才让先去牵马,狠狠拉过小溪抱了一把,对她说:
“决定了就赶快!别耽搁时间!到了市区先买张手机卡,有什么事儿联络起来方便!”
她流着泪使劲地点头,却是迟迟不移动脚步,我推着她往棚子外走,一边走一边宽慰她:“别哭了,阿姨会没事儿的!也别担心我,我就在这儿等他们,我哪儿都不去!”
她泣不成声,只能点头,被我催着坐上马以后,频频回头看我。
走得远了,她终是忍不住提着沙哑的嗓子,带着浓重的哭腔与鼻音朝我喊:
“醉,你一定要马上赶过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