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听见他的声音。舒殢殩獍我会彻夜无眠。
——真是一语成谶。
我的一夜无眠导致我清晨六点半就出现在医院附近的一间早餐店门口,打包好了四份平时需要排长队才能买到的三味过桥米线。其中两份米线我用保温便当盒装着,搁在我在医院的休歇间,打算到七点半医生查过房以后带到沈卿来的病房与他同享。我已经睡不着了,可千万不能再吃不下。另外两份,我提着往清水玲子所在的普通病房区走。七点半之前,我可以探视她,我打算放下早餐就离开。
然而我的好意落了空纡。
清水玲子的二人间病房空留两张病床,一个护工正在打扫房间。见我愣愣地提着早点站在门口,护工好心地问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我退出门去左右打量了好一会儿,问那护工,“师傅请问这是住院部六楼吧?”
护工点点头。大概看我一脸呆滞相,又好心地建议我去护士站查一查病人所在的具体房号蜈。
护士站的护士语调平常,“那个日本病人吗?大清早就办了出院走了。”
我矢口否认,“不可能。”
护士奇怪地睨我一眼,“怎么不可能?这儿又不是监狱。”
我有点儿急,“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昨天下午才住进来的,晚上又洗了胃,医生说要观察两天才出院的。而且现在才几点呐?你们都还没上班她就能办了手续出院了?”
“什么叫我们还没上班呐?我这不正接受你的咨询吗?”
护士看我真着急,脸色也不太好,也怕自己弄错了,就没再多跟我呛声。一边说一边翻看了登记簿,抬起头来,又是无比笃定,“病人叫清水玲子是吧?的确是出院了,早上七点办手续离开的。那时候我刚交接.班,看见她丈夫带着她走的。”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些人、这些和他们有关的事,都要以这样非常规的方式让我知道?
护士大概看我恍然可怜,泛起了同情心,“你是她熟人是吧?你有急事找她就直接打她电话呀。”
我缓速地点了点头,将两盒过桥米线搁在护士站接待台上,“干净的,热着呢,请你吃吧。”
“哎……”
护士在我身后喊什么我不关注了,拖沓着脚步去了十二层我的休歇室。
清水玲子的手机号码我一直不知道,手机里有昨天和藤原进夫的通话纪录,我尝试着拨打了一下,藤原进夫非但没关机还飞快地接了电话。
“藤原叔叔……”
“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们马上就要回日本了!”藤原压抑着声音,语速急迫。
我头痛欲裂,吸了口气,“你们为什么这么急着出院?医生不是说要再观察两天?”
藤原进夫恨声,“再留在有你的地方,玲子说不准还要出什么事!”
我眉心一跳,“……您……你这是什么意思?”
藤原进夫大概捂住了嘴,瓮声瓮气的怒气冲冲,“我的意思是要你还像过去几年那样,不要与她来往!你一旦接近她就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什么?你……凭什么?”疑问太多,我的耐性耗尽,疲倦也令我失了休养,“我要找的是清水玲子,你让她听电话!她养了我二十年,我跟她再怎么隔阂也比你跟她亲!”
藤原进夫被我嚷得噎了一噎,随即有些气极败坏地低吼,“你无视玲子对你的养育之恩,翻脸不认人地对她不理不睬这么多年!她见不到你的时候忧心重重,一见到你就情绪激动的又哭又昏倒!现在还因为你的缘故被人下了药!你还要怎样折腾她?你这个坏孩子,你又知道什么?!当年我追求玲子的时候,她和你那个所谓的中国养父根本就还没有见面!你、你知道什么?!”
我听得张大嘴巴。
藤原进夫继续在电话里低吼:“你听明白了吧!啊?你不要再找她了!我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人,对方警告说如果玲子再接近你,他们就不会只是给她下一点药那么简单了!玲子这边,我跟她说你不想再见她,已经提前离开w市了!你如果想她好好地治病,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就不要再试图和她联系了!”
“……”
等我消化完藤原进夫的咆哮,醒了神地再拨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藤原进夫终是关了机。
她怎么样了呢?胃还疼不疼?
听了藤原进夫的话,她会不会又伤心的痛哭?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我也无法做到像个陌生人那样漠然以对。
可是……是谁要打着我幌子去这样拿药毒她?
心疼得快要裂开了……
我不知道,还能求助谁。
面前的小桌上,深紫色的便当盒也有些晃眼了。我搁下手机,摁了摁太阳穴,将便当盒捧在怀里,晕乎乎地往沈卿来的病房去。
沈卿来的病房里,主治医师身后随着三个护士,一众医者仁心的模样围在沈卿来病床前问东问西。我抱着便当盒直挺挺地立在门口,无声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只是一眼,沈卿来本挂着淡笑的脸便凝了起来。
医生护士鱼贯而出。我无声而入,默默地将便当盒铺陈开来,过桥米线的香气立时漂了满间。
“醉儿,过来。”
我依言,坐在沈卿来床边。手被他的大手握住。
“你……一夜没睡?”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观察力真是敏锐。我想哭。
沈卿来忧郁地蹙起眉头,“你怎么了?脸色比我这个失血的病人还要苍白。”
我不能说话,嘴角僵硬得根本无法扬起,没被他拉住的那只手伸去床头柜上要去拿便当盒,“早餐……”
“别忙。”沈卿来阻止我,把我往他的方向扯了扯,“先让我抱抱你?”
我半点迟疑没有,飞快地朝他怀里扑过去。比起早餐,我的确更需要一个怀抱。
“唔!”沈卿来给我扑得闷哼一声,是叫我压了背后的伤口。
我大惊,挣扎地要从他怀里弹起,却叫他摁住了背心。
“嘘……”他微皱着眉心,忍住不适,对我扬了扬漂亮的唇,“就这样很好,别动。”
“叭嗒”一声,豆大的眼泪从我眼里滑落到他下巴上。
“唉……”
沈卿来的低叹带着满满的怜爱与无奈,随即,在我背心上的大掌移到了我的后脑勺,稍用了些力,我的上唇便叫他含在双唇间。
他用的薄荷味漱口水,叫我一瞬间就恍惚了。
我没有推拒,任他在我唇舌间辗转;我没有挣扎,任他的大掌一下又一下安抚着我震颤不断的背脊。
他不劝不慰,只是将我流下的眼泪全数吸进嘴里,最后,将我的脑袋摁在他的颈窝。
“都会好的,不管是什么。都会好的……相信我。”
还能相信么?
我伏在他胸前,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肺腑间仿若有种历经过大伤大痛过的无力感,又似百废待举。
我这一觉睡得毫无预兆,并且足够久。墙壁上,简单的壁钟指针指着正午。
门外的走道上,护士的脚步并不轻盈,小跑着,两两隔着老远喊话。
“哎,帮我把饭打上来吧,我没时间去食堂吃了。”
“行。”
门锁“咔嚓”一声被摁开,没时间吃饭的那个小护士闪进来,一眼瞅见病床上眼大无神的我,“哟,醒了。”
没个交待,又关了门闪身出去。
没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沈临风进来。
我分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有紧紧地盯着他,看着过于平静的他拖了把椅子坐在我床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了这句话我的心就凉到了谷底。我的声音太平静。
不是应该怒火中烧才对么?漠然,比一切情绪都可怕。
沈临风双肘撑在我床边,双手捧住脑袋,大掌缓缓地在双鬓游走,最终将头顶的发揪住,没有抬头,闷声道:“你在他怀里睡着了,是我把你抱过来的。”
“是么?”我撤开视线,凝着天花板,“那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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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外出,没有更。
亲爱的们,端午快乐~!!!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