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岭见儒荣盛怒,情知此时不可劝,劝也是无用,当下唯有先带宁娥出去,于是小心走上前去,见宁娥只是半扒半坐于地上,便两下里为难不已。
子规看出来,忙命杜鹃:“去扶起大女乃女乃来,看地下坐久了凉着!”
宁娥只是冷笑,一把推开杜鹃,只对长岭道:“我不用人,自己会走!清风楼嘛,还是我爹亲自给的这三个字呢!我爬也爬得回去。你只对你的好大爷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要封住我的口,封住我周家人的口,只怕就这点子小伎俩,还远远不够!别的且不用说,灭妻宠妾,可是大罪,就算我这里不言不语,叫人捅去皇上那里,只怕就朝堂之上,就站不住脚!对时候看你怎么跟你那已是焦头烂额的老爷解释!”
说完这几句,宁娥当真自己从地上起来,冷眼扫过长岭,却不再看子规,亦不看儒荣,径直就向外走去。
长岭不敢做主,只看儒荣,见其不肯开口,依旧沉个脸挥了挥手,当下也只有跟在宁娥身边,出去了。
待人走尽,子规方才哀哀求道:“大爷,算了!就看我的面上,饶过大女乃女乃这一回吧!虽则我不知大女乃女乃娘家与安家有何化解不开的仇恨,只是她到底是正头女乃女乃,且她刚才的话也没错,若是因为我而屈了她,也太不成伦理纲常,旁人该怎么看大爷,薄幸二字尚浅,且还有安家的名声呢?”
“你且不用担心这个。我自有分寸,”因儒荣始终背对自己,子规看不出他此刻毕竟脸色如何,只是听其说话口气。凛冽凄厉,“你只管将身子养好了,毋辜负我孩儿便是。”
子规静待片刻。见儒荣只不开口,只得自己再行试探:“大爷的回,青儿不敢不令,只是大女乃女乃刚才话里话外,皆有威胁之意。她娘家爹,周散清周大人近日正在京中,且已得知大女乃女乃入京。要不然也不会突然于那日送那些东西过来,明里暗里,都是有话要说的意思。如今大女乃女乃刚到,大爷就要关起她来,再严实只怕也有堵不住的风儿。若是传到周大人耳里,那可就……”
儒荣知道她在担心,他心里亦不是这样顾虑,可身上疖子长得久了,不除也得除掉,尤其这东西如今长大成熟,已有出脓之势,此时不动手,只怕将来更要吃苦。他既然这样做出来,心里也早已想出对策。
“我下午便放出风去,只说她路上染上风寒,入府后便高烧不退,出不得房门,找几个太医过来看看。这是很容易办到的事,”儒荣细细说道,“待过几日,只说她病情愈发沉重,起不得床,到时候,周大人有什么话,我也自然能回得。”
子规心下别的一跳,听儒荣这话,难不成真就要将周宁娥置于死地了吗?这么快?
“大爷,这样的话,难不成,是不准备叫大女乃女乃好好出来了吗?”。子规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下儒荣不答了,这是一手险棋,他虽是不得不试,不得不闯,到底还是顾忌,不是顾忌周散清,而是顾忌周宁娥手里的那样东西。
那是当年父亲与应王所通之信,信中将一切言明,父亲在应王阵营里的身份,过去辅佐太子时应王交代的任务,一应俱全。
当年楚明柏正是得到此物后,才开始怀疑自己父亲,也因此让楚家走上一条灭门的不归之路。
幸得周散清早已被应王收买,所以当楚明柏将此信送于他手里,欲与其商量如何应对时,周散清出卖了楚明柏,并将以此信为本,伪造出一封楚明柏暗通应王的信件,并假借应王处有人泄密,将此信捅到了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面前。
后果怎样,自不必说。
“大爷,青儿知道有些事,是青儿不该过问的,大爷不说,青儿也不敢问。只是,如今青儿月复中已有大爷的骨肉,大爷生息,青儿一丝儿不敢掉以轻心,若总是这样吞吞吐吐,叫青儿时时刻刻悬了心,就是想好生养息,只怕也不能够呀!”子规垂首抹泪,暗自作伤感之态。
儒荣心下大为不忍,掉过头来,坐于子规身边,轻声细语安慰她,过后见她还是难过,且自己也实在信任她,便将此事首尾,和盘托出。
子规听过之后,心中多年疑虑自解且不用说,当即时便五内俱焚,泪如泉涌。儒荣只当她是因怕生惧,唯再行宽慰道:“这些事本与你无关,如今说出来也只为了叫你安心。我与她便是这样水火不容,也并不完全是为了你。”
子规并不为所动,唯自悲从中来,泪落不已,自己一家大小百十来条生命,只因安怀阳一已私利,只因应王贪图上位,不安分于自己所得,只因周散清见财失德,背信弃义,就这样白白流失了去。
“你看你,我本不欲对你提?p>
穑?阌肿苁堑p囊?剩??仓?懒耍?终庋??帜寻玻?比迦偃傲擞秩埃?昂们喽??阒徊挥煤e拢?崾?形夷兀?嗌倩匚叶颊庋?赶吕戳耍?膊辉诤跽庖淮巍d闱铱砜硇模?囱劬?拗琢耍?咀郧辶亮恋模?缃竦褂分琢诵矶唷!?p>
子规知道此时不可恣情,当下唯有强捺住伤心,微微挂上丝笑容来,口中嗔道:“大爷倒有心思说笑!就哭肿了又如何?反正我整个人也快肿涨起来,实给大爷明说吧,难看的日子在后头呢!到时候爷别见了我,掉脸就跑才好!”
儒荣见她好些,心里亦松快许多,便也接着笑道:“哪里会跑,直接不来了!”
子规立刻拉住他的手道:“你敢!”
儒荣柔声道:“不敢不敢,就人死了,魂也要一日来过三百回呢!”
子规听这话不详,不自觉就抬头看了儒荣一眼,四目相交之下,忽然子规感到月复中登地一下,她不免受惊,叫出声来。
儒荣骇然,忙扶住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好?”
子规半晌说不出话来,过后方慢慢道:“孩儿踢了我一脚。”
儒荣闻言大喜,急将头脸凑向子规的肚子,口中喃喃道:“真的?有动静了?我也来听听,这脚力道如何?可踢疼了你?”
子规答不出话来,因听见儒荣对着自己肚子低声细语个没完,方才说道:“你别抱怨孩儿,他才多大,就能踢疼我了?”
儒荣抬头,冲她一笑,又道:“我对他说,今日他踢疼了你,明儿出来,我蘀你报仇就是!”
子规听这话幼稚得不像,虽此刻心中难受,也实在忍不住,浅浅笑了出来。
儒荣复又将头垂下,对着子规的在肚子开口道:“爹也不知你是个小子还是个丫头,不过能将你娘哄笑了,当真是本事不小咧!”
子规眼见儒荣的头与自己微微隆起的圆润月复部紧紧靠于一处,心里说不出的酸痛起来,有委屈,有不缀,最多的,还是难受。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儿,也为了,这个一心一意,全心全力,爱着自己的男人。
“大爷,”半晌,子规终于还是开了口,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她早已没了回头的可能了,“既然大女乃女乃手上有要紧要命的东西,大爷今日如此对待,只怕大女乃女乃就要有动作也说不一定,大爷从今日起,还该多加小心,尤其清风楼,大女乃女乃,以及大女乃女乃娘家那头。大女乃女乃人在这里出不去,可难保东西不能出去。若那封信落去周大人手里……”
那就是鱼死网破!儒荣心想,姓周的真有这个胆子?一般来说,不会。可若自家女儿失了势,归了西,那可就难说了。
当年周散清若不是求财,周宁娥也不至于今日这样境地,安儒荣这样想过不知多少次,可每次这样想来,他亦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父亲。
当年若不是父亲求好心切,不愿屈居楚明柏手下,一心只想得到天子重用,唯自己言语视听,自己,也不至于……
他深深将头埋下,埋进子规怀里,愿此刻便是一生,愿这美妙温馨永远,永远不要淡去。
清风楼内,周宁娥傲然独坐,书桐站在她身边,眼中亦直射出凶光来。
“大女乃女乃,就这样算了不成?当面受这样委屈,就这样算了不成?”见宁娥久久不开口说话,书桐实在忍不下去,胸口憋得生疼,就快喘不上气了。
她本指望自己跟大女乃女乃来这里一趟,也能沾些子规的运气,说不定下回就轮到自己了。不想亲眼看见,儒荣对子规一片痴情,全不是自己,甚至大女乃女乃预料那样。
“那丫头就那么好?大爷竟情深至此?!”念及上文,书桐狠狠又加了一句。
“你闭嘴!”周宁娥忽然发声,怒极而斥,本只直直望向窗外冬景的视线,这就掉转过来,直视书桐。
“情深?”见书桐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怒火烧得呆掉,宁娥瞬间转换了腔调,吐出二个字来,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当真是好笑的紧!这世上,别的人家我不敢说,安家?安家出来的人,心里竟还会有情这个字?他们是连心也没有的,哪里还会有情?安大老爷,亲眼目睹自己太太赴死,拦也不拦下下;安大小姐,亲手断送自己夫婿性命,安二爷,不说亲手,至少手上也沾了不少张家丫头的血,不,不至她一人,是她全家呢!咱们的安大爷呢?这就要对我动手了!真是一家人呵,行出事来,总是一样一套,过河拆桥,绝情无义之极处!”
书桐听得发怔,知道话中厉害,再不敢随便开口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