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儿像是知道丫丫要问这个一般,头也没有抬的答道:
“那些是没有银钱的人,他们要去做工,出力气换粮食。”
丫丫点点头,大部分逃难过来的人都是身无分文。即便是家中的粮食只买七文一斤,他们也买不起。若是雇佣他们做事换得粮食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好了,七姐,你该看的也看了,这里风大,就先回去吧。”八哥儿总是觉着心神有些不宁,怕丫丫会出什么事。
丫丫故意装没听到,而是进一步的往老屋那里走去。那边今日的粮食已经开始卖了,两名壮汉,一个负责收铜板,一个负责装粮食。
见到丫丫身后的八哥儿,都退后一步,敬重的打招呼。
“少爷!”
“这位是七小姐,购买这些粮食的银子都是七小姐的嫁妆银子。”八哥儿笑着点头,介绍了下丫丫。
对于八哥儿这种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推的行为,丫丫现在这种时候也不好反驳。只能笑笑,然后看着面前模出七十个铜板买粮食的老人。
看着那脏兮兮的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洗过的苍老的脸,丫丫一时没忍住,又往那布袋子里加了半升谷子。
老人早先在听说这个小姐就是这些粮食的主人的时候,面上就是一脸的感激之色。这是在王家做了三天工,攒下来的铜板,家中还有饿的只知道哭的孙子还要吃饭呢。
“活菩萨,活菩萨啊!”老人紧紧的拿着自己的布袋子,当下就跪了下来。眼中凝着泪的喊道。
没有经历过战乱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充饥的滋味。
丫丫忙绕到方桌的前面去。扶起老人。轻声安慰着。明年开春,一切都好了。然后回头去瞪了八哥儿一眼,事情明明就是他做的,做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推!
“我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小宝他舍得把粮食都收上来。”丫丫把千恩外谢的老人扶起来后,立马就把八哥儿拉下水。
这样大的功德造化她可真是不敢这么平白无故的收下。
老人老泪纵横,只拉着丫丫的手,不住的说着感谢的话。后面的不少排队的人也都抹着泪,王家庄的粮价可是和往年冬日一般的。一分分都没涨。若是还买不起,能去王家庄做翻地肥地之类的活计拿工钱,工钱也是和短工一样的价。
“你怎么今儿还来买?这是你买的第三日了。”
正当丫丫被众人这般模样给弄的眼圈儿也红红的时候。一旁的那条队上一个个子并不高大但非常敦实的作猎人打扮被卖粮的汉子给拒在了桌前。
这里买粮的都是买回去吃的,十斤谷子舂了合着些碎谷糠也有将将七斤。除却一大家七八口外一日就吃完了,其余的怎么说的节省着吃也能吃个两三日或是四五日的。
这每日都来买粮的,莫不是打着屯粮的意思?
那矮个子的猎人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也不做任何争辩。
“等等!”丫丫只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睛,就下意识的喊出声。
那边的卖粮的汉子和矮个子猎人同时顿住脚步,朝丫丫这边看过来。
丫丫赶紧的从这边的这群眼见就要泪花泛滥的人中抽身出来。这件事原本就是八哥儿一个人顶住压力做的,她平白无故的收到这么重的谢意真心受不起。
走到那矮个子猎人面前,丫丫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然后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多的粮食?你知道的。我们为了怕被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囤积粮食而限制了每个人购买粮食的数量,这样才能让粮食给那些真正的需要的人。”丫丫认真的解释道,她不希望这种八哥儿原本用心良苦的法子,到头来并不能被人理解。
矮个子的猎人似乎有些纠结,浓眉皱的死死的。隐藏在络腮胡子里的嘴巴动了动。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住在大山深处。平日里靠打猎为生。今年冬天我到山下换粮食,但粮食的价格贵的出奇。听说这里粮价和以前是一样的,所以又过来买。”
说到这里,矮个子的猎人顿了顿。他似乎也为自己和这些难民抢粮食有些羞恼,但是他打的猎物卖价并不高,若是去买城里或是镇上的粮店的粮食,根本就不能让他度过这个冬天。
“我从家里出来走到这里就要七八日,这些粮食我在路上就吃完了。”说罢还扬扬手里的布袋子,里面是他前两天购买的二十斤谷子。
住在东边那据说危险不已的大山深处?丫丫瞧见挨个子猎人手上被猛兽抓伤的留下的深深疤痕。对这个矮个子的猎人信上了八分。
“我们不能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所以希望你能证明。现在山里还是能够打到猎物的,你打到一个你认为最困难的。拿过来,我会和你交换给你要的所有的粮食。”站在一旁一直听着的八哥儿突然站出来说道。
打断了丫丫准备说卖给这个猎人粮食的话。丫丫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八哥儿,八哥儿这么说明明就是相信了这个人的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好。”矮个子猎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应道。接着就大步的走出队伍,往大山的方向走去。
八哥儿招呼为此事顿住的卖粮的汉子和买粮的众人继续忙后,就拉着丫丫把人带回去。
被大家的那种感恩戴德的模样有些惊住的丫丫也难得的听话的乖乖的跟着。
走过老屋,被陆虎的老母亲给拉着又是一通的感谢的话,最后才有些狼狈的回到大屋。
“八哥儿,你为什么要那个人去打猎,这时候可是大雪封山了。”丫丫坐在烧的旺旺的火盆边,把手上的烘坛放在脚底。
这么一段路,她觉着自己的獐子皮靴子都浸了雪水脚都冻僵了。
“他既然能住在大山深处,有怎么会被区区的大雪封山给拦住。”八哥儿把装了生水的土壶靠的炭火近些,笑着应道。
“况且,仅凭他的一面之词,我们就信了。那要如何服众呢?他原本就是用猎物来换银子买粮食,现在他去打了猎物,我们给他粮食,这对他未尝也不是好事?”八哥儿觉着土壶放稳了,抬头接着说道。
便瞧见了正在吃着金桔的丫丫,这么冷,吃金桔可别凉了五脏,咳嗽起来。
“别吃冷的!”说着就把丫丫手上的金桔给夺了下来,转手递过去一盘糖炒栗子。
“吃这个,等水热了,我给你把金桔烫一烫在吃!”
丫丫眼巴巴的看着被八哥儿抢过去的金桔,八哥儿肯定是没吃过冷饮冰激凌的孩子。冬天,吃这个冰凉甜酸的东西是多么爽到极点的事情。
居然被他给生生扼杀了,而且那明显是关心自己的出发点,让自己生不出一丝丝的反抗之情。丫丫算是明白为什么再强悍的人,受伤了后,柔弱的小护士也能把人给吼的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
谁也无法拒绝发自心底的关心,因为即便是在生气的恨不得揍人的时候,都没办法忽略那从心口泛出来的温暖。
“烫热了,就没有那个味道了,哎呀,你不懂。”丫丫眼睁睁的看着八哥儿把金桔搁到一边,低头去查看土壶里的水开了没有。
八哥儿头也不抬,贪图一时的享乐,寒气入脏腑可不是闹着好玩儿的。
栗子再好,吃多了也没什么味道了。丫丫嫌弃的把栗子推的远些,俯来烤火。
从怀里掏出那个一直都在手上把玩的小木鱼,天气这么冷,不知道木头叔怎么样?有没有暖饱?有没有好好休息?
“你又在想那人了?”这个小木鱼的来历八哥儿是知道的,见丫丫突然沉默了下来,心下有了思量,轻声问道。
丫丫手无意识的模索着手里的小木鱼抬眼给八哥儿一个微笑。毕竟木头叔是出征呢,这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受伤丧命的事情,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吧。
八哥儿拿着根一头烧焦了木棍拨拨火盆里的碳,这块好像烧的不怎么好,有点儿烟。
“放心吧,那人不会这么轻易的丧命的。”
原本是安慰的话,却换来丫丫的一个怒瞪,八哥儿这是怎么说话呢这是!
八哥儿不在意的笑笑,把火棍搁下,拿了丫丫手里的小木鱼。仔细的模索下,心中暗道:果然是这样。
“只要七姐的心上人舍不得七姐愿意回来,他就一定能回来,这是千军万马都挡不住的。”
丫丫满面的疑惑,战场上是很危险的,刀枪无眼,哪能说平安就平安的。若真是这样,哪里还会有将军征战几人回的说法的。
“七姐的大名叫做安好是吧。”八哥儿却不去解释方才的话,反倒问了丫丫一个问题。
丫丫点点头。
“这条小木鱼上有九九八十一块鱼鳞,每一块鱼鳞上都刻上了七姐的大名。九九归一,寓意吉,七姐的心上人在告诉七姐不要担心呢。”八哥儿把小木鱼举的高些,冬日清冷的日光映的雪地一片亮堂。
小木鱼上的鱼鳞瞧的清清楚楚,只丫丫依旧看不清楚鱼鳞上的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