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轻松适意的郎嘉佑闻言,眼睛睁开来,朗声道:
“送些热水进来。”
丫丫知道木头叔这是同意了,脸上露出笑意来。正欲把帕子搁到水盆里,视线就和垂在床沿下的衣袖撞到了一起。接着又想起了这衣袖里的头发,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进来的红衣灰铠的亲卫兵像是被点着了尾巴的猫一般的,搁下水盆一转眼的功夫就溜的没影儿了。丫丫也不去管他,只把还赖在床榻上的木头叔拉下来,这家伙只是擦个脸而已,整个人都慵懒成一团。
温水淋在头发上,丫丫细心的把那一头又黑又硬的头发打湿,又拿起皂角揉洗。也不知道这人多久没洗过了,真脏。好吧,她也不能对男人有太大的期望。
低头和纠结的倔强的头发战斗的丫丫没有注意到,舒服的躺着的男人眯成了一条缝儿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她,一片潺潺的温柔倾泻出来。把正掀开帘子准备进来的周聊惊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然后又不动声息的退了出去,这帐篷里就留给他们吧。
军营的生活远没有丫丫想的那么悲怆,相反的,丫丫甚至觉着这个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里头。瞧起来,处处都悠闲的晃荡,又有微微的紧张感,但都是精气神积极向上的。
端着一罐子的浓汤,丫丫朝着路过的将士点点头,熟门熟路的往李五岭的帐篷里去。八哥儿和猎人都住在那里,虽说在李五岭的精湛的医术下,两人身上的伤都在快速的恢复中。但毕竟两人受的都是致命伤,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呢。
“小安好,你又送汤来了啊?这怎么好意思呢。”原本在帐篷外晒草药的李五岭一瞧见那汤罐,眼前就一亮。忙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就迎了上去。
对于这个活宝的传说中的神医,丫丫毫不客气的背过身子去。
“又不是给你喝的。赶紧晒你的草药去,小心我去和周大哥说你偷懒。”丫丫嘟嘟嘴,恐吓道。然后趁着每回都被这种话吓的四处张望的李五岭伸着脖子时候进到帐篷里去。
八哥儿手里拿着一册李五岭宝贝的都不许人模的医术看着,见到丫丫过来。把书搁在一边。招招手,蹲在帐篷另外一头的猎人立马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
“七姐。今天是什么汤?”八哥儿露出一副口水泛滥的样子笑着问。
“是鹿茸汤,木头叔打了两头鹿回来。我让李五岭配了方子然后炖的。”丫丫把汤罐的盖子揭开,香气冒出来。一旁的猎人咽了咽口水,帐篷外整个人成面饼状得贴在帘子上的李五岭也咽了口。
丫丫取出三个碗,挨个儿的倒了一满碗。
和八哥儿交换了个眼色,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嗯。今儿一不小心水加多了,多出一碗汤来怎么办?”丫丫端着那一碗汤“左右为难”的说道。
“不若倒掉吧,七姐你是女子喝这种大补之物不太好。”八哥儿一边喝着一边眯着眼的说道。
猎人虽说弄不清出这对恩人姐弟是要做什么,不懂就不问。
闻言丫丫作势要倒掉,外头的李五岭忍不住了。别啊,搁这儿还有一男人呢,如假包换的!冲了进来,面上不出讨好的笑容。
“小安好。不若就给我喝了吧,你看反正倒了也是浪费了。”
丫丫听话的把碗递过去,李五岭两眼发光。视线紧盯着那碗冒着香气的汤,结果递到一半的汤碗又收了回去。
“李神医,你这汤打算白喝呀?”丫丫看着李五岭那一双眼睛都钉在汤碗一般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的都笑翻了。
李五岭赶紧的伸手把汤碗给抢了过去。
“万事等喝了再说。”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不错,药材炖的火候足,药效好。”又咕噜咕噜的把剩下的都喝完了,再去看那汤罐,恨不得里面再多出来一碗是好。
“小安好,你给说说这汤里加了什么味道这么好的?这汤的方子原是苦涩的才是。”李五岭砸吧砸吧嘴。又问。
说到这个,屋子里余下的三人齐齐怒视李五岭。你说你制个药就制个药加什么硝石的?你说你开个方子就开个方子开什么黄连,黄柏的?
“李神医,你方才可是说什么都得应的。”李五岭模不着头脑,怎么小安好方才还好好的,转眼的功夫就立马苦大仇深起来了。
当下准备模模不存在的胡须。给赖掉。
一旁的八哥儿温和的对还蹲在地上瞪大眼睛瞅着李五岭和丫丫两人的猎人说道:
“猎人,我们方才都听见李神医说了是不是?”
猎人点头。
“猎人,要做人首先就得守信是不是?”
猎人再点。
“不守信枉为人是不是?”
猎人拿这家伙不是人的眼神儿瞅着李五岭。
李五岭被这三人的眼神给盯的模莫须有的胡须的手也顿住了,讪讪的把手收回大腿外侧贴着。
丫丫对八哥儿和猎人竖起个大拇指。
“李神医,首先日后再开方子的时候可不许开那些整人的药材!可别以为我不知道,清热解毒的除了黄连还有菊花。健脾开胃的除了黄连、厚朴还有天冬、麦冬!”丫丫竖起两根手指恨恨的说道,天知道,她喝的药里就不知道加了多少黄连!
李五岭苦着脸,看着病人痛苦不堪又不得不吃的是他平生最大的乐趣。少了这一项,他给人治病还有什么意思?试探的讲讲价。
“这个,这个就给小安好看病不开这些药成不?”话音一落立马换来余下的两人的瞪视。赶紧改口。
“那你们三个我以后就少开些这类药好了。多好的药啊,多好的药性啊……”
丫丫和八哥儿互相对视一眼,好吧,也算勉强达到了最初的目的。
“还有,李神医,你还得答应我两个要求。”在八哥儿的眼色指示下,丫丫又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这个无所谓,李五岭随口就应下了。他喜好赖债又是一次两次了,不就是两个要求吗?之前他不知道答应了多少个要求了。
八哥儿在一边慢条斯理状似不在意的说道:
“这件事七姐和将军说过了吧。”
李五岭立马脸色大变。
“成,我答应了,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惜!”说着还比划了个前进的姿势。
至于在不久的将来,李五岭得知他每回偷偷给丫丫的药,其实是用在了何人身上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那都是后话了。
自此,李五岭享受了将军都羡慕不来的三日一汤的富足日子。其中最令他美的是,这汤用的食材,可都是将军亲手打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将军其实是在间接的做了自己的厨子?
人间四月天,不论是草原还是东北地带,冰冻消散,天气转暖。原本暂歇的战火熊熊的燃烧了起来。战争消耗的不仅仅是人命,还是国库的银子。
新皇陛下总算是按耐不住了,若是战事再这么延绵下去,不用再打,大臻国也将民不聊生。当下准备和草原上的阿木天王一决死战。
丫丫从怀里掏出小木鱼,在书房里认真的描着样子。她想好了,那什么绣了头发的回字纹袖口是决计要换的。这个小鱼是木头叔亲手刻了送与她的,绣上去日后木头叔写字的时候哪怕是无意中看上一眼,也能想起自己来。
鱼嘴衔鱼尾,年年岁岁都有余。
周聊拿着最新的消息进来,站在帐篷外照例是咳嗽一声。唉,最近那两位黏糊着呢,一个不小心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或是打搅了什么,阿佑就像是要把他给吞了一般。
丫丫搁下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擦试长枪寒剑的木头叔,纹丝不动。
忙跑了过去掀开帐篷的帘子。
“周大哥,你快进来吧。”
周聊把探进来半个脑袋,扫视一眼,还好,阿佑在整理兵器。
丫丫见周聊顿了顿没有开口,便知晓两人是要说战事上的机密事件,便要退出。
“我去给周大哥倒些水来。”
“有什么事直接说。”郎嘉佑把擦拭好的长枪放在架子上,拦住了准备掀开帐篷帘子出门去的丫丫。虽说现在已经四月了,可东北这一块儿气温还是很低,外头凉。
见状丫丫看了眼周聊,见他眉头也没有皱起来,便又跑回去继续描她的鱼样子。
这些消息的机密程度有些高,说实话,让外人知道,周聊确实不太放心。抬眼看向阿佑,毕竟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在为阿佑报仇。
郎嘉佑已经四平八稳的坐在了帐篷里的椅子上,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无奈周聊只好把从新皇陛下已经各个插在杜老狐狸的子辈身边的探子处传回来的消息整理了说给阿佑听。
帐篷只这么大,那些话说没听到是不可能。纸上的鱼样子还只描到一半,丫丫却没有心情再画下去。
她不知道有多大的仇恨,才让木头叔决定要把这杜家所有子孙斩草除根。但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劝,会不会为此惹的木头叔不高兴?亦或是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