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突的寂静,静王、杜丹医一愣后猛的蹦起,与绿萼、亚叔紧贴榻身,个个屏着呼吸,直勾勾的注视着躺着的人。
头脑清醒,浑身乏力。
人醒了,意识与身体肌能也跟着回复,水啸第一时间便收到了自身的信息,也在电光火石间,她也分清现在的是哪个自己。
可惜,竟还是没能穿回去。
知道自己身仍在异时空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她反而为为自己惋惜不已,随即带着满心的郁闷开始打量四周。
当一抬抬眸时,正迎上静王的视线,顿时瞳孔一抖,惊得光泽乱跳。
静……王?呃,静……静王来了?!
“……”瞅着须发皆白的老者,水啸倒吸一口气后想依着前身的语气献上问安,张张嘴,竟发不出声音,只瞪着人发怔。
“十九儿,你活着就好!”确认人是真正的醒来,静王激动的伸手,轻轻的模着水啸的小脸,喉咙都硬了。
活着就好!
鼻子一酸,水啸突的想流泪。
在承接了水十九记忆,见识了中众多人物的阴险一面后,猛然听到这么一句,心中自然难免百感交集的。
屋内几人俱面带凄色,没人说话,也不知该拣哪句来说。
水啸瞧着几人的表情,自己抽了一下。
她自然明白这些人在担心什么,她自己却并不觉太悲伤,反正她当时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会儿自然也坦然的接受从天才到废人这种现实。
活着就是希望,只要活着,何愁没有报仇的一天?虽说没了源力,但丹、医二种天赋还在,又没到全废的地步,就算成为顶级的丹、医大师是没可能,成为一般的丹、医师是可以的。
“亚叔,绿萼姐姐,我们回家。”水啸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此时也不好说明,轻眯起双眼,微勾起嘴角:“一会儿去有名的酒楼走上一遭,给我挑最好吃的点心回来,顺便‘一不小心’的将你家公子因丹田爆废终身不能习武的消息透露出去。”
她的语气很轻松,就好似说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公子—”绿萼眼一热,再也忍不住的清泪长流。
天才一夜成废人,那消息传出,大陆人会有何反响,不用想,就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甭说一人一口口水,就是一人一点唾沫子都能汇成河。
那种舆论下,有几人能撑得住?
静王、杜丹医也突的沉默了。
“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藏着掩着也不是办法,或许,这样反而更好。”纸,是终包不住火的,事实早晚会有揭露的一天,这样做或许会换得往后的性命无忧。
宽慰人的笑一笑,转过头,望向曾得前身太爷爷、祖父赞誉过的人:“如果可以,也希望能借杜丹医的贵言,帮忙证实实情。”
水十九也曾见过杜丹医,水啸认出静王时,也将杜丹医对号入座。
“好。”沉默半晌,杜丹医点头。
静王静静的深视着,直到水啸差点顶不住要流冷汗时,弯腰将人抱起,小心的拥在怀中,带着满身肃索、满面阴暗的气息往外走。
杜丹医霍然明白,急走几步,作引路人。
落于静王怀中时,水啸愣怔了一下,她没想到一代战王竟然有那么温暖的气息,很快的一股倦意袭来,浑身乏力,又因突然离榻悬空而有些头晕的她,再也撑不住,带着一线笑意,就那么平静的安睡过去。
杜丹医离开书房后,跑去院子中招过一个童子耳语了几句,之后才陪着静王,领着一群人沿着回廊,绕向前院。
而此时的前院,竟停了大半院子的马车,轻简小轿排成排,马匹更是系满了栓马桩,那场面相当的壮观。
静王仿佛什么也没见,从铺石道上转至主道,一言不发的出院子,钻入外面杜丹医先一步令人准备好的一辆马车中,随即禁军们上马,与绿萼亚叔一起护着马车驶入大街。
杜丹医目送人群走出一段距离后,带着满面的幽色转身,迎着正自屋子内往外探视的目光,走向诊屋大堂。
可容三四百人的诊堂内,一角是看诊的桌子,有二位男子正坐堂看诊,一边候诊的座上座无缺席,一群老少不一的男女人正频频往外瞅。
“师父,天才十九公子真的被人废了丹田么?”在杜丹医一脚迈入诊堂时,一个十来岁的素衣小少年自一位正给人诊脉的男子身后蹦出,拉住他的衣着,很小心的问着。
“这种事能假么?好好的跟你师兄学诊脉去,为师今日不坐堂。”杜丹医模模小童的头,严肃的回一句后,仿佛没见大堂内候诊的病人,径直自人前走过,纵穿过诊屋入后院。
“天才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小童嘟嚷一声,乖乖的又走回原位。
诊堂等着的男女们,神色一阵变幻后,一部分突的连病也不瞧了,相继起身出诊堂,驾着马车或者骑上马,如飞一般的离开医馆,不过半刻钟,诊堂内只余下十来人。
静王一行在约近一个时辰后终于回到水宅,绿萼给水啸清洗一遍后,将人送入房间安歇,住的不是原来那一间,亚叔等人怕住原处勾起伤心事,给换至上房西边中间一进中居住。
秦伯等人也没问情况,抑着心痛忙着安排禁军的食宿,静王也暂时住进上房西边一进房间中,就住在水啸隔壁。
也在静王一声令下后,禁军光明正大的守站水宅各扇门旁,禁止闲杂人入内。
而在水啸回家的途中到回到水宅的这段时间中,在无人留意时,已有一批批的传信鸟自帝都各处腾起,飞上天空后向四面八方飞去。
约是一刻钟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帝都中许多酒楼与一些无人知其主的院落里,有人竟开始接到传书或者听到专人汇报,那不同的面孔顿时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到最后只余一脸沉思。
巳时,一位蓝袍青年男子匆匆的奔入雅斋楼,一口气冲至三楼,奔到其中一间房门前,轻叩三响后,自己推门入内。
入内,正是一间装饰精美的小厅,那曾经夜探过水宅的雪发少年正慵慵的斜侧在一张美人榻上,一手支着头,闭着眼在养神,他的随侍三从站一边。
蓝袍青年入内后,恭敬的站到美人榻前。
没人开口说话,可房间内的气息都越来越冷,雪发少年的眼也越来越冷寂,隐隐的透着煞气,稍稍一会儿后,站着的蓝袍男子浑身一震,随即带着满眼的震惊,迅速后退几步便闪身出房间。
很快至午时。
雅斋楼大堂内,一堆人正在窃窃私语,说着说着,人群中突的冒出一句:“听说了么,水氏那个天才十九公子昨夜遭了暗算。”
“啊—”
“怎么回事?”
……
随即是惊呼声,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相同的情形也在帝都其他各大酒楼饭馆里上演,就连许多大街小巷都开始传言漫天飞,水氏小天才被废的事,竟不知何是从何处不胫而走。
听到凭空而降的消息时,各人的表情各各不同,震惊、惊骇、恐惧、悯惜、幸灾乐祸,应有尽有。
午时过后,水氏本家主院内,水家另一位天才正躺在自己小院中的一张贵妃椅内,一边倾听着家卫一条条的汇报,一边悠闲的喝茶,那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
未时,正是半下午时分。
帝都东区最近东的金氏世家中,一位珠环绕的少女飞奔着踏过石砌道路,跑进一幢金壁辉煌的木制楼房的台阶后,越过廊,一头扎进一间开着门的厅堂内,反手“砰”的关上门。
之后里面传来惊叫声,痛哭声,再之后,又是嬉笑声;再过约一刻钟后,少女开门行出,迈着轻快的步子,趾高气昂的离开。
申时末。
在北溟往中部而去的官道上,一列马车正往前飞驰着,一位骑马的护卫自队列中催马赶到一辆马车旁,轻叩窗后将执着的一纸纸条递进。
足可容十人坐的车厢内,正半倚着一位蓝袍青年男子抬手取过纸,漫不经心的展看,随即一脸的震惊。
“唉,终究没能护住他。”良久,握着纸卷的手无力垂下,口中嗌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马车仍辘辘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