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自古多烟雨,雨晴多变的春天刚过,每岁六七之交,阴云密布,霪雨霏霏,连绵不绝,时而瓢泼大雨,时而淅淅沥沥,霖雨连旬,连旬阴沉。“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此时正值江南梅子黄熟之际,故称“梅雨”或“黄梅雨”。“梅雨或作霉雨,言其沾衣及物,皆出黑霉也”,“芒后逢壬立梅,至后逢壬断梅”。在每年6月中旬至7月上旬这一时段这一地段空气异常温湿,世间万物极易获潮霉烂。梅雨一过,艳阳高照,江南马上进入炎热的盛夏,此时叫“出霉”,家家户户纷纷翻箱倒柜地将自家柜子、橱里的东西拿到有阳光的地方晾晒,俗称“晒霉”,在一些江南小镇这种场景随处可见,别有一番风味。
这年初夏,梅子早已烂熟枝头,阴雨亦是不绝,连日的阴沉烦躁了人们期待的心。“怎么还没生啊,急死人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蹲在医院椅子旁边,手中还捏着正在冒烟的半支烟。
“别急啊,应该就在这两天。你啊,也别乱跑,外面还下着大暴雨呢。”旁边是一个稍显年迈的中年妇女声音,她转头又望了望窗外,“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霉?哎”
蹲在地上的男子站了起来,扔了还剩半截的香烟,也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妈,医生说出霉的那天,小英就能生了。”
“按往年来说,出霉还得几天,不过今年看样子也就这两天,雨也就该停了。”
“但愿吧”
“出霉那天出生,着实是个好兆头”那个中年妇女说着就乐呵呵地笑了。
“嗯”
突然从待产室里传来护士的惊叫声:“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王大夫,王大夫那个孕妇快要生了”护士一边喊着,一边朝医生值班室跑。
“终于要生了”年轻男子和中年妇女激动又紧张地跑到待产室前,推开门,年轻男子握着躺在移动床上的女子:“别怕啊,我们都在。”床上的女子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只能勉勉强强地点点头。
这时妇产科大夫也赶来了,赶紧叫人把孕妇推到了“重症监控室”,并对在旁焦急等待的男子说:“这孕妇难产,预产期早在几天前了,之前有好几次胎动的征兆,就是没生下来我行医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遇到,不过在在我们医院,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你们放心”说着便跟着护士到了重症监控室门口,护士和工作人员把家属推开,迅速把门关上。
“哎,真揪心,怎么这么难生呢?以前我生你时,就是村头的张阿婆帮我接生的,什么也没有,就一把剪刀。儿啊,没事的,现在科学多发达。”那中年妇女安慰着一旁还少不更事的儿子。
“妈,嗯。我们就在这里等孩子和他**出来吧。”
过了好久好久,大夫终于出来了,王大夫揭开口罩:“母子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
“啊,是真的吗谢天谢地,我能进去看看吗?”。男子显得很是急切。
“还不行,这孩子难产,刚生出来,浑身几乎透明,可能发育不是太完全,而且据我肉眼观察,他胸口似乎有处阴影,我们先马上帮他拍个片子看看。”
男子身旁的中年妇女一听一惊,差点晕了过去,仅仅靠儿子肩膀支撑。
第二天,年轻男子来到了医生办公室,王大夫赶紧迎了上去:“我正要找你呢,我和院里面其他人都看了看片子,觉得那不是什么实在物质,对孩子的健康没什么影响,今天看你孩子,已经有了血色,黄皮肤的。”
“真的啊谢谢,谢谢大夫啊”
“别谢我,我受之有愧啊,但愿那处的阴影没什么大碍,现在科学还不能解释,也许以后就知道是什么了。”
“嗯,行,谢谢,谢谢啊”年轻男子一边感谢一边激动地握着医生的双手,久久没有放下。
这个孩子就这么被带回了家,取名“华一季”,纪念那个季节,父母的不易,这整个黄梅天里,煎熬等待着华一季的出生。华一季满岁时,农村里都有个习俗叫“抓周”,那天晚上华一季对着满盘的物件,伸手一抓,抓到了一张白纸,他父亲和周围朋友互相哄闹着说这孩子以后绝对是个小文人,母亲低头贴着孩子的脸嗔怪道:“真是个小白痴(白纸)”
不知谁回了声:“我就是一张白纸(白痴)嘛”由于当时人多嘴杂,也就没多少人理会是谁说的了,不过听着像小孩的,可能还更小。
华一季童年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每年到他生日时,梅雨季节还没结束,又值鱼儿繁育的季节,大批的鱼儿要从上游赶至下游,争抢食物,繁衍子孙,华一季总喜欢和小朋友拿着自制的小网兜到处捕鱼捞虾,每次都是满载而归,玩得不亦乐乎。童年无拘无束,过得也飞快,转眼他就要高考了,来到这世间已经十八年了。
在此几年前吧,华一季来到了这所高中,周遭的新鲜事物充斥着他的左右,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到处厮混,进出办公室被训,也成家常便饭,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他都没有注意到她。
后来啊,两人坐在了一前一后,慢慢熟络了起来,或是玩得过欢,或是欢得忘情,男女之别渐渐淡去,多是纯情的记忆。
可华一季骨子里就是游戏人生,公子一个,过火的纯情点燃了枯燥的花季,她始终忍受着,试图劝说于他。或许,良心不安,他悄悄地移了位子。
女子的心多是软的,见他这么离去,于心不忍,便唤他回来。病入膏肓的他,并没有就此收手,反变本加厉,越演越烈。永别是对他最好的救赎,陌路之后二人再无交集。
过了许久,华一季陷入了深深的忏悔之中,可一切于事无补。他向她写去了一封书信,得到的是永久的释怀她并不曾厌恶过他,也并不曾记恨与他
他不奢求可以重新来过,只是希望永远带着他的愧意、他的谢意伴随着这样的好女孩可以摆月兑世间万魔,给予她最纯情的世界。
再次见到她时,她一改往日马尾的束缚,一个短发水灵的姑娘呈现在华一季的面前,还似当年的纯情、灿烂,多的只是那一刻的新奇。华一季顿了顿,拥着身旁的朋友飞一般地从她身边过去了。
自那一刻起,华一季久久不能忘怀,却知永不可再来。他不能更不可以让自己再有机会去伤害这纯情善良的姑娘,只是那一时久久不能忘怀的印象悄悄地在华一季的心中落了根,萌了芽……
突然有一日,一个女子的身影一晃而过,令华一季魂牵梦萦,牵肠挂肚,不能自已。不知是从此刻起华一季才喜欢上这般的女子,还是那早已生根萌芽的记忆……华一季陷入了自己深深的困惑之中……虽在心中不断模索,总觉得似曾相识,隐约有丝轮廓,但苦于内心一片空白,犹如一张白纸,一张毫无瑕疵的白纸,纯情空白。
这一日如此般,华一季无事在走廊上乱晃,只见一熟悉身影从身旁掠过,好奇心大起难免不瞅上一眼,心中却不住疑惑:这女子怎么之前从未见过?正在恍惚间,那女子渐已远去。
看着她渐渐飘远的身影,华一季耸了耸肩,痴痴地立在原地,上课铃响才回过神来,回到了教室。
再遇她时,华一季正在走廊上一如既往的和同学嘻闹。她飘然而至,华一季来不及躲闪,竟面对面看到了她的全貌。
上课铃声响起,回到座位上,华一季丝毫没有听见老师在说什么,又说了些什么。他失眠了,在枯燥的语文上课上,他竟然睡不着觉了不时搭浪着脑袋,歪向窗外,口中不知嘟噜些什么。
同桌水月生见状,大为困惑,忍不住掐了他一下,华一季一惊,差点叫了出来。稍稍平静下心境后,华一季道出了困扰他的心头愁绪。
水月生拍着胸口,指着还在痴痴幻想中的华一季:“你这事我管定了”忽然全班人都望着水月生,连老师也停下上课的步调望着他,水月生见状,连忙低下头,赶紧把书盖在头上。
华一季也随着把头埋到了桌肚下,小声嘀咕道:“怎么声音说得这么大啊”
下课后,班上的人都向水月生问起:“你要管谁啊?”“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错喽”“你管管老师上课吧,他上课声音太大,不要吵了我们睡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上一片哄闹。
水月生一手推开了众人,坐在正中的位子上:“你们知道什么?”顿了下,耸了耸肩,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知道你们不知道的,管到你们不知道也管不到的。”
四周的人马上炸开了窝:“你倒说说你知道什么啊?”“反正我就知道那个语文老师又盯上你了”“你管七管八,反正也管不到我头上去,和关我屁事”
“这你们就孤陋了,我知道可是关于华一季的……”水月生轻轻地说了句。
“啊?”一群人异口同声发出惊讶的声音。
“哈哈,你们不知道吧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华一季这时候盯上一个目标啦”
“真的啊?”“哪个班的啊”“长得怎么样啊”“我到现在怎么没发现啊?”周围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水月生仰头对着天花板冥想了一下,叹道:“此女子姓名不详,相貌不详,班级不详,至于是男是女……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是女的”
“切……说了半天,是吊我们胃口啊你自己也不知道啊”“大家散了啊”说着大家朝水月生发出鄙夷的声音,一哄而散。
“哪是哪是别走啊别走啊”水月生试图拉回要散的人群,狡辩道,“我虽然不知道,可华一季也不认识啊,好像就这两天从我们班走廊经过的一个楼下的女生吧,我也没见过,刚刚听华一季说的。”
“哦,哦,那个短发的吧,就是有事没事经常去办公室的那个吧。哈哈哈我们知道啊”
“你们别以为人家都像你们一样,到办公室是挨训的啊,人家应该好学生吧。”水月生想了想说道。
“反正你和华一季不跟人家是一路人就对了。”
“这……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都是办公室的常客,老师的座上宾……”
突然旁边一个人抢到说:“你俩是站着的吧……还座上宾?”
水月生见着平时就爱敲竹杠的李文华在一旁讥讽自己,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说道:“哎呦哟,我去的时候可也没少看到你去啊。哦,对了,昨天就昨天我去上厕所还见着你在那的哈哈哈哈”
周边一人看着两个人又敲上了,忙过来圆场:“马上都高考毕业了,老师哪有闲工夫管我们啊,都在等我们毕业了,好拿奖金呢”
水月生此时看了看,没好气地说:“关我屁事别指望在我头上拿奖金,我考差差的,嘿嘿不过华一季的事我是管定了你们大家以后都留心下那个女生,看看哪个班的,这样子华一季也好下手啊。”
“哎哎哎,打铃了,赶紧回到位子上上课吧。”
水月生竟就这么说漏了口,道出了华一季这几日来心神不宁的原委。华一季知晓后,倒也大大落落,承认也罢,默认也罢,充满幻想也罢,大家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纷纷起哄,闹闹也就散了。
课间休息,华一季倚着门前走廊的栏杆,毫无目标地四处张望着。偏偏有的事可一而再,再而三,华一季自那之后经常在这见到那女孩经常从这儿经过。便渐渐留了心,见其来时便是去办公室,看她走时便下了楼梯,班级倒大致辨出了个究竟。
这天,华一季正一人走在上学的路上,只听一人在其背后叫他名字,忙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是以前的死党云凌波,许久不见,免不了些寒喧。说着说着便谈到了中学生不可不谈论的话题,云凌波听了异常欣喜:“她好像是我们班学习委员木雨楼”
几乎同时,华一季激动地反问:“真的?”
“这倒不敢肯定,依你描述是有点像。”说话间,已走到楼道口,要分道扬镳了,云凌波说,“具体的,我帮你再打听打听,有准信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华一季只回了句:“大恩不言谢拜托了”便甩头上了楼。上楼了。
再次遇见云凌波,已是几日后了,这几日华一季始终无法摆月兑萦绕心头的那个身影。走在路上经常走神,突然有人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着实吓了他一跳。一见是云凌波,赶紧抓住问道:“你吓我一跳哎,上次和你说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当云凌波传递过来肯定的眼神时,华一季这下才真正跳起来了。
原来那木雨楼是下面一层楼四班的学习委员,因为临近高考,时常得上楼跟班主任商讨高考的情况,也就是华一季这层楼,故经常从华一季班级走廊路过,也在华一季脑海里埋下了许多的背影,也埋下了一个情根,越陷越深。暂不细论,知道对方姓甚名谁,班处何处,华一季脑子里浮现出种种暇想,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