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人们小时候总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只有经过慢慢的成长泯于众人后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普通——七月九岁的时候,就拥有了自知之明这种美德。
那年,七月和纤月都是九岁。
纤月刚刚成了孤儿,来到他们家,第一眼见到纤月时,七月完全没办法把她和爸爸战友的遗孤这种身份联系起来。七月所住的小区,都是和爸爸一个部队的,而那些和自己同年级的小孩,每天因为家庭的关系,不是忙着体能训练就是剑道格斗搏击等等,总之,女孩也很少有长发,因为训练时不方便,更别提裙子,七月自己就是全年都是小男孩的打扮,玩的时候如果要爬树乱跑——**什么的就糟了啊
可纤月与七月小时候所接触的环境中的女生都不同。
纤月非常白,和亚洲象牙般的白皙不同,而是像雪一样,发亮中透着红晕,像苹果,带有不可思议光泽的及胸卷发,还有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穿着七月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晰的红色连衣裙,那种颜色对于整天打架只穿暗色的七月来说是种张扬又不实用的颜色,但当时只觉得漂亮到不科学。
头上还有同色系的蝴蝶结,脚上是七月认为很成熟的小红皮鞋,只有短袜是白的,纤月站在爸爸身边,很乖巧的向她问好,一点都不像失去父母来她家住的孤儿,而是一个突然走入她世界的小公主,或者她那早断了头的芭比女圭女圭真人健康版,是需要仔细保护的对象。
于是七月很没有礼貌的躲在妈妈身后,完全没理纤月给自己打招呼,爸爸当时还训斥她,而妈妈和哥哥都觉得自己是害羞,可是后来七月回想起,才恍然大悟,那是一种天生的女性自尊所带来的自卑。
也是那一刻,小小的七月第一次有了模糊的性别观念,这是以前天天打架,玩起来不分男女的小孩子从没想过的。
穿着连衣裙,像个小公主,这样才是女生,也是纤月。
理着短发,穿着t恤和牛仔裤,整个小区打遍同年纪无敌手的,是七月。
那时的七月很黑帮老大的对纤月说“没事,我罩着你。”
她觉得这么可爱的小公主一定会被那些臭男生欺负,不过七月是谁啊,当时七月还和后来的伪三无不同,非常中二的认为自己是整个小区的‘独孤求败’,不这么认为的人都被七月揍了……年纪大一点的慑服于船长,当时船长也是中二少年,会非常没人性的把欺负自己妹妹的中学生拎到妹妹身前,带着一群人对七月说“揍他。”然后笑嘻嘻的说“没事,正常切磋,我们不会插手。”
至今也没人知道小学生七月狂揍中学生时,船长手中的板砖是干嘛用的。
所以,九岁的七月和现在完全不同,是整个小区恶霸中的战斗机,嚣张到飞扬跋扈的中二女生,每天必修课程是让其他小孩上贡,高呼自己‘七月大人’,然后修理小弟为以后征服世界做准备。
于是,小时候‘喜欢你就会欺负你’的小男生都在纤月的笑声中被七月狠狠的收拾哭跑回家了,但后来,被七月揍得似魔似幻的小男生,会藏下贡品,顶着猪头脸偷偷把糖果塞给纤月,才令七月深深的疑惑起来,为什么?
自己手中是因为暴力抢上来的还沾着灰尘的糖果,而纤月手中是保存完好自愿塞给她的,一个被动一个主动,就算是小孩子,也模模糊糊的认为,自己输了。
可是真正让七月后来可以头脑清晰批判君寻中二的契机,是在纤月来到自己家的一个月后,纤月开始和七月一起上辅导班,当然不会是数学语文什么的,而是非常有军人特色的跆拳道和剑道,甚至包括因为年纪只能练习手枪的射击课程,总之,一水的和暴力有关。
纤月以前并没有接触过这些,而学习两年的七月已经进入对战组,不需要每天只练基本功。但纤月的表现非常好,每天的基本功都超额完成,当时老师会用小七月根本无法理解的语气说“很有灵性,这种资质是天生的。”纤月每天的进步都令人惊叹,连年长一点的学生也会羡慕的说“真是天才啊。”
孤独求败·七——从没有这样被人表扬过,就算打败同年级无敌手,大家会说得也是‘进步稳定’‘不愧是军人家庭的小孩啊’‘总算有点样子’‘很有毅力呢,每天练习她做得最多,会有这样的成绩也很自然’了,诸如此类不痛不痒的称赞。
纤月似乎只要看到一个动作,就可以很自然的模仿出来,身体素质更是天生的好,拉筋这种对七月来说很痛苦的事情,纤月轻轻松松的就赶上了,只是一段时间,架势就和学了好几年的七月差不多。
一开始中二到自认天下无敌只有哥哥是征服世界另一对手的七月,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纤月那种需要呵护的洋女圭女圭打败?
一直到老师让纤月也进入对战组,比七月整整快了一年,当时七月才感觉到不对劲,但老师又决定让七月和纤月来场指导赛,不用说,是学习很久的七月指导新手纤月,所以开战的时候七月还学着连续剧上的口吻,怜惜的说“小美人,不用怕。”
后来……后来纤月模仿了一招根本没人教过,只是大点的学生做过的招数,狠狠的干翻了七月。
那一招不让小孩子学,除了难度外就是一个控制不好,会真有造成无法治疗的伤害,当时输掉的七月并没有因为自己输掉而沮丧,而是因为自己差点死掉而吓哭了。
至此,七月的中二时代,在九岁的时候,草草的结束了。
再后来,纤月来她家后第一次提出要求“我以前学得是钢琴和绘画,能不能还让我接着学?”
纤月对于她惊采绝艳的战斗天赋,根本毫不在意。
意识到这点后,七月突然明白了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自己也不过是非常普通的一员,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打遍天下无敌手,征服世界也不是凡人该做的事。通常人们小时候总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只有经过慢慢的成长泯于众人后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普通——七月九岁的时候,就拥有了自知之明这种美德。
并且在往后的岁月中越发的明白了自己的普通,同时也越发的明白了,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的,才越发的沉默起来。
长大后,每次再有人夸奖她,她都会摇头,只因为她记得纤月那惊艳的一招,以及自己以为差点会死的痛哭。
至于现在,七月打赢纤月,也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因为她在训练时,纤月在打扮,她在训练时,纤月在约会,她在训练时,纤月在恋爱……根本没有可比性。
圆台上的七月终于在纤月所有技能冷却时,抓住机会,以自己三分之一的血量,两刀放空纤月全部的血量——同时也确认了,这并不是纤月本身,而是她前面某一题时回答纤月,系统君随机抽选出,模拟了纤月的技能等级的虚拟人物,根本没有纤月真正的实力。
因为路人甲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七月和纤月闹翻时也打过一架。
曾经,她以为纤月所有的天赋都在成长中消磨殆尽了,以至于后来虽然每个训练都能过关,但无限制格斗时,还是会输给努力很久的自己——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就和龟兔赛跑一样,身为乌龟难道要因为兔子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松懈而高兴?那也太卑微了……
吵架时,纤月笑得很漂亮“七月,你以为我小时候为什么不再和你上同样的课程了?因为打赢你后,不管是爸爸教训我不要因为能轻易掌握而轻视课程,还是你哥哥笑着弄坏我的玩偶,都让我不能赢过你……你以为一个九岁的孤儿到陌生坏境,还能坚持着赢过收养自己家庭的孩子吗?”。
“……哥哥当时还是中学生,爸爸对我们俩更是不分彼此,这点,你最清楚了”
就像小时候,爸爸每次出差带礼物回家,都会让纤月先选,如果是只有一样的限量品,更是会没得商量的直接给纤月,曾经的七月非常不满,明明她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不是吗,可长大后才明白,她那不擅表达感情的爸爸,就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会用这种非常笨拙的方式来优待纤月,其实只会让彼此更尴尬,真正的家人间是不需要这种优待的。
七月从不知道纤月改课程背后的故事,哥哥或许是当时中二不允许突然出多来的妹妹赢过她,但哥哥中学毕业后,好像突然长大了,对她和纤月都很好,一直到后来再次神经起来……不提也罢。
不过她的爸爸后来有找她谈话,可没有安慰失落到不行的七月,还严肃的告诉她,输一次不算输,但对自己的人生认输才不是他女儿——会说这种话的爸爸,根本没有私心,而是用自己的过于严格的方式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长,其中包括纤月。
“可能是我当时太敏感……不过都无所谓了。”纤月转手发来真人格斗请求,露出雪白的牙齿盯着七月说“让了你这么久,也该让你明白天才和凡人的差距了。”
七月不甘示弱“被甩的恋爱天才?”
两个人同时脸色大变,那一战,纤月和七月都非常吃力,不管纤月多天才,七月努力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效果的,后来俩人同时倒地再也站不起来,虽然是平局,但七月知道自己输了,用全部时间来训练的自己其实已经输给了训练时间不到她三分之一的纤月。
可七月在输后也想明白了,在她把所有礼物让给纤月的同时,纤月也一直在让着她,每次发自内心的高兴七月保护了其实不需要保护的自己——这样的纤月也是真的存在过。
所以,纤月才是她嫉妒又下意识想保护的人,是就算了解了对方全部的优缺点却仍无法视而不见的人,实际上,就算纤月再过分点,七月也觉得没什么。如果真的如纤月所说,她为了自己改学了其他课程,又一直小心翼翼克制着天赋让着自己,想必对于那个张扬骄傲的纤月也是件很憋屈的事情,痛苦程度不会比暗自嫉妒又觉得自己丑陋偏偏还非常贱的更重视对方遭遇的七月轻。
不管是病态还是复杂,七月在杀掉系统君模仿出的纤月时,彻底下了个决定,她对纤月——和她只喜欢自己所看到那一面的top是不同的。
小时候,那些上供来的糖果,七月只喜欢外面那一层糖纸,但纤月喜欢的是味道,她自己抢来的糖果,糖纸全都脏掉了,但纤月会把自己那份完好的糖纸给她,说‘我不知道糖纸要扔哪啦’,于是她也没告诉纤月‘我抢来的糖果本来就是要给你吃的。’
当时分着糖纸和糖果的两个小女孩,根本想不到后来会刻意说出伤害对方的话。
但如果喜欢的东西一样,没办法再分的话怎么办呢?
很简单,就像纤月曾经让着七月,七月也让着纤月那样,再一次让给对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