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旭心中郁结,方才自己主动提起了夏小可,他才想起,他真的好久没有去探望过她了。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段家府邸那么大,他没有碰见过她,就当真再也没有见过她。
夜很深,雾很浓,时不时的有冷风吹过,树叶子扑啦啦地响着。
不知不觉的,两只脚竟然带着他朝夏小可的夏荷园走去……
远远的,段天旭就看见一个纤弱的背影,孤独地站在夏荷园的池子边,望着一汪黑漆漆的水发呆。
夏荷园是段天旭母亲在的时候建的,母亲喜荷花,就命这座园子为夏荷园。可是母亲早逝,父亲住不惯城里,带着姨太太去了乡下,园子也就空了出来。
前几年夏小可投奔而来,段天旭也就让她住进了这座夏荷园。
他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柔声道:“天冷了,干嘛站在这里,会着凉的”
夏小可蓦然转身,猝不及防地扑进他的怀里,哭道:“天旭,你会心疼我么?我死了岂不更好?”
段天旭的手没有落下来,也没有推开她,只是任她这样抱着,斥责她道:“什么死啊死的,你胡说些什么啊”
“天旭,你为什么不娶我?你不喜欢我?是不是?我住进来这么久了,你来看过我没有?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的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夏小可说着哭得更起劲儿了。
“三年前的事情你都忘了吗?当初如果不是你……”
段天旭蹙眉,正欲说下去,不料夏小可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喃喃道:“还不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该在你的酒里下药,让你糊里糊涂和我过了一夜……”
夏小可苦笑:“就那一夜,我怀了孕,被爹娘知道,将我扫地出门,我拎着包裹来投奔你,我原本想着生下他,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幸福的日子,那时候爹娘肯定就不会恨我了。可是谁知道……谁知道……”
说到这里,夏小可情绪有些激动,哽咽了,她伸出手,用丝帕拭泪,接着道:“我也不想的,谁料我身子虚弱,没能保住他……让他胎死月复中了……”
“天旭,你恨我的对不对?你一直恨我,恨我没有留住他,所以你一直不娶我,一直将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天旭,你知不知道我好爱你的……”
“小可,从一开始就是你错,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段天旭摇头道。
可是,如今她又怎么办?
她已经是他的人了,还为他怀过孩子。
“我怎么办,天旭,我该怎么办?要我死了你才甘心吗?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娶我……”夏小可哭着哭着,觉得心口一阵疼,她捂着胸前,一阵咳嗽,接着瘫倒在他的怀里。
“你病了……”段天旭说着,猛然抱起她,朝房间走去。
他用脚踹开门,招呼夏小可的丫鬟去厨房熬点姜糖水。
段天旭将夏小可小心地平放在床上,接着,转身就要走……
夏小可骤然醒来,望见要走的段天旭,忙伸出手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天旭,陪我好不好……人人都说没有男人爱的家,不是家,是牢笼。你说我念过书,不该这样守旧固执……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我怎么办?”
“你为什么要下药给我?”段天旭有些愠怒地望着她,“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依然讨厌你”
说完,段天旭转身就走。
才推开门,就撞上了夏小可的丫鬟春燕,还险些将春燕手中的姜糖水给碰撒了。
“段少爷……”秋燕嗫嗫地小声道,“夏小姐最近身子不好,少爷……少爷可不可以多陪小姐一会儿?”
段天旭冷冷道:“去喂小姐喝姜糖水吧不要多事”
“是,少爷”秋燕见段天旭的脸色不好,忙端着姜糖水走进屋子,坐在夏小可的床边,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姜糖水,一股淡淡的辛辣甜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段天旭拂袖离去。
“他恨我,他恨我……”夏小可满脸的抑郁。
“小姐,有些话秋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秋燕一边搅动着碗里的姜糖水,一边小声道。
“说”夏小可抬眸,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贴身侍婢秋燕。
“小姐,少爷的心不在你这里,小姐真的要葬送掉自己的一生耗在这里吗?按说小姐也是读过洋学堂的,怎么这么……”
“放肆”夏小可呵斥道。
短短两个字,声音虽然孱弱,却带了不容亵渎的威严和气势,让秋燕的手一抖,端在手里的碗险些跌落在地上,里面的姜糖水溅出来几滴,烫得她生疼,却不敢叫疼。
她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求道:“小姐,是奴婢多嘴了,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开恩”
“你是我的贴身侍婢,我心里想什么你应该最为清楚,不该说的话给我吞回肚子里滚出去——”
“是,小姐”秋燕爬起来,逃也似的冲出房门。
夏小可躺在床上冷笑,笑得如鬼魅一般骇人。
“咯咯咯咯……就连一个丫鬟都开始笑话我了,笑话我蠢,笑话我贱,天旭,我开始恨你了,我开始恨你了……咯咯咯咯……”
秋燕站在夏小可的房门外,听见小姐的干笑,汗毛直竖,小姐自从住进段府,就有些神经兮兮的,最近越发的厉害了。
秋燕望着黑漆漆的夏荷园,灯都熄了,四周黑漆漆的,再加上夏小姐的干笑,她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冲进自己的厢房,用被蒙住头,瑟瑟抖着。
秋燕自小跟着夏小可,方才说的那些话也都算中肯。
可是夏小可好像迷了心窍,一心想要跟了段天旭,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段天旭的心里没有她,甚至有些讨厌她,自从她住进来,就不闻不问,她怀孕的时候如此,不幸流产的时候也是如此,就在她小产那个月,他都没有来看过她。
段天旭是何等强势的一个人,他如何能够忍受被女人下药?
当年,买药的差事,还是秋燕去办的。
当时看见小姐买这样的药,她惊得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跳出来,小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难怪夏家老爷和太太不容她,将她赶出夏府
也幸好夏太太心疼女儿,吩咐秋燕随了小姐一同去,还偷偷在她的包裹里塞了些银两。
如今时过境迁,夏小姐依然没有等来属于自己的春天,她被他圈养在夏荷园,不闻不问。今天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来这里瞧瞧她,不过,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小姐心里有气,秋燕是知道的,可是她把气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秋燕也是有苦难言,她是真的不想再在这夏荷园待下去了,如果不是她当初签的是死契……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谁让她命不好,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
秋燕越想越难过,竟然躲在被窝里嘤嘤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