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我狠心,今天这一切是你自找的!”
他毫无感情的一句话,终将她逼进谷底!
她恍然笑出声来,仰起晶亮的眸子,一眼望进他的瞳孔里,那眼眶里尽是深幽的凄凉,她淡淡反问一句,“我自找的?邺大少为了铲除政敌,利用我来做棋子,就因为我自找的?”
他眸光微闪,眉心拧过一丝深痕,回视着她的眸,夹着香烟的指尖莫名的颤动一下,“是!如果你不连累宁宁,就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一出戏!”
又是宁宁!
慕晚的心腾然一声,似是坠落万丈深渊那般,她深吸一口凉气,咬着牙,淤青的身子努力靠着墙壁的支撑,她努力让自己爬起来。她上扬的唇角笑得那么戚然,眸光里是明晃晃的坚毅,“那我还真是佩服邺少爷的耐性,为了帮你的宁宁,陪我足足做了两天两夜的戏!我忽然很好奇,还剩下的这一天,你又打算继续怎么演?”
邺君赫看着她咬着牙艰难爬起来的模样,身上雪白雪白的浴袍已是一片脏污,虽然没有血渍,但他知道方才蒋光标的那几脚踢得不轻!心底隐隐有些异样,他夹着香烟的手忽然想伸过去扶她,然而在她悲凉的笑容里,止了步……
他眉心拧了拧,深沉的嗓音顿了顿,才缓缓吐道,“今天不演戏了。你想去哪里,你尽管说。”
慕晚笑了,她淡淡地摇摇头,撑着受伤的腰肢,垂眸望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东倒西歪的拖鞋,她拐着脚走过去,想要穿起来——
却被他先一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拖鞋,捉起她的脚踝就为她穿上!
“走开!我不要你假惺惺!”他突来的举动,抚在她脚踝处那掌心的温热,刺得她肉疼。
他扬起眸,蹲在她的脚边,用力握紧她的脚踝,不让她抽走,径直为她穿上鞋子,悠然的嗓音沉了半晌,才自顾自地说着,“晚晚,我并不想伤害你,可我每次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要伤害你,你能明白我这种感受么?”
“你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不想伤害,却忍不住伤害我?”慕晚这次,再也忍不住笑出了眼泪,她几乎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是温柔的还是残忍的?
他帮她穿好鞋,然后站起身来,高度越过她的头顶,垂眸凝望着她,伸出手,将她轻轻拥抱起来,圈在怀中,慕晚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上一刻对她那般残忍,这一刻却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温柔地环住她的腰身,就连嗓音都是低柔沉闷的——
“晚晚……六年了,既然你消失了六年,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你可知,每当看到你,我就会忍不住想要伤害你!晚晚,是你曾毁了我的人生,这是你欠我的,晚晚,你欠我的……”朝再泪小。
慕晚听着他埋在她肩头闷闷的嗓音,眼泪一滴一滴滑过脸颊,滴入他肩颈的衣服里,浸湿了一片.
「是你曾毁了我的人生,这是你欠我的!」
好严重的字句,一字一字都敲打在她的心上,疼痛到几近窒息!
她痛苦地闭上眼,任由他搂着,甚至,她听得见他声音里的哽咽!
哽咽!他的哽咽仿佛是一颗巨石搅碎了她的心湖,那么沉那么痛!
“……邺君赫,六年了,你也会说六年了!就算你再伤害我,再折磨我,过去也永远是过去了,能重来一遍么?”
她嗓音颤抖,她知道自己应该恨他,恨他的残忍,恨他的折磨!可是……他的哽咽,他那一句‘是你毁掉我的人生’,彻底让她明白,六年了,他始终走不出过去的阴影,他始终没办法重新活过来!而面对于他现在的残忍,她六年前又何尝不是?想到这儿,慕晚忽然大哭起来,她的确没有资格责怪他的残忍啊……
“……邺君赫,你该清醒了!六年了,你不该再沉溺过去,你该醒过来了!况且你有你的未婚妻倪若宁,你该重新过你的人生了,邺君赫你听到了吗?”
慕晚喊着,哭泣的嗓音里满是悲怆。zVXC。
他沉默着,不肯吱声,埋在她颈间,不肯松开拥抱她的双手!
在这沉寂的走廊里,天空中浮出鱼肚白的时候,慕晚感觉到耳际颈间有些许温热的湿濡!
她猛然心惊!
他……哭了!
她清楚的知道,这颈间的湿濡就是他的眼泪!
慕晚的哭喊戛然而止,她怎会想到,时隔六年,这个将她抱紧在怀里,浑然颤抖的邺君赫……也哭了!
这是慕晚第二次听见他哭!
虽然是无声的,虽然是沉默的,他也从不让人看见他的眼泪,可是慕晚还是震惊了。
今夜,明明是他伤了她,明明是她该痛哭的,不是么?却没想过,这个流眼泪的人竟然是他!
她抽泣着,忍不住腾出双手,环上他微颤的腰肢,拂过他厚实的背脊,“……对不起,对不起……邺君赫,对不起……”
她投降了,她始终敌不过他的眼泪。她深知,这一生,能让他邺君赫哭的人,只有一个!虽然她深知这眼泪不是为她而流!可是这六年来,她同样身心煎熬着……
好半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是隐隐听到他低沉均匀的呼吸声自耳际传来——
似是睡着的声音。
慕晚不知道这个男人,几乎一夜没有阖眼。
邺君赫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她,依靠在她的肩颈里,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夜,谁又懂他打了一场胜仗,铲除一个政敌之后的空虚?
谁又明白,他隐忍了六年的辛苦,过了六年行尸走肉的生活,在重遇乔慕晚那一刻,全然苏醒?
他的人生已经活在地狱里了,乔慕晚凭什么要笑得那么灿烂?既然他回不到天堂,那就将她一起拉入地狱吧!反正,这是她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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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咬牙将邺君赫拖进就近的房间,将他推倒在大床上。帮他月兑鞋,解衣,再替他盖上被子。
坐在床边,她细细看着他沉睡的容颜。手指忍不住勾勒着他刀凿般刚毅的线条。
他睡得很沉,一脸的倦容似是透出他少有的疲惫。
眼角仿佛有干涸过的泪渍。虽然不明显,可依然触动了她的心!
她没想过,六年了,他始终走不出过去的阴影……
沉痛地闭了闭眼睛,她收回颤抖的手指,然后深吸一气,紧接着站起身来,不顾身上疼痛的淤青,转身朝门口走去。当拉住门把手的时候,她是有丝迟疑的!然后,咬了咬牙,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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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忙从乡村小馆出来,遇上昨天载着她游玩C城的司机。
“乔小姐,现在天才刚刚亮,您想去哪儿?”司机很尽责地候在小馆门口。
看着慕晚一身脏污的白色浴袍,发丝凌乱,眼泪斑驳的模样,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什么。夜里的时候,小馆里发生过什么事,他多少也知道一点的,据说T市的市委书记栽了,张国成被抓了,县政府的几个高层领导怕是也岌岌可危。未来不久,C城恐怕会有些动荡,但他只是一个小司机,管不了这么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慕晚轻轻摇摇头,“我想回行政公馆拿我的行李,你能送我去么?”她很想朝司机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她笑不出来,真的,她尽力了,她没办法笑出来。
司机看了小馆里面,没有人走出来,“乔小姐,您不等等邺副市长吗?”
“不了。”她淡淡地摇摇头,径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麻烦你了。”
司机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发动引擎,车子驶离乡村小馆。
慕晚回眸,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景物,她的眼瞳里闪过丝丝不舍……
“乔小姐,你没事吧?”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关心的问道。
慕晚回过头,眼眶里已是晶莹的泪珠儿。
她慌忙摇摇头,手指拂过眼角,“没事……”
忽然,她想起前夜,邺君赫在车里当着司机的面和她缠绵的样子……他是那么温柔,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从前的那个邺君赫……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那只是她的错觉,根本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忘记过去……
“乔小姐,你哭了……我,我这里有纸巾……”司机有些乱了。
“不,不用了……”慕晚手指拂过温热的泪水,她摇摇头,脑中全是这两天以来,他那温柔的片段,怎么到了第三天,竟是这般伤人?“对了,请问那晚,邺君赫跟你说了什么?”
她指车里缠绵的那夜,最后下车时,邺君赫跟司机说的话。她当时没听清楚,这一刻,她忽然很想知道,他那晚究竟对司机说了些什么?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慕晚,有些吱呜,“乔小姐,你……真想知道吗?”
“是。”她肯定地点点头,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
司机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月兑口而出,“其实那晚,我也不大明白邺副市长说的话,他说,「这个女人,我刚刚看到的,很快你们也能看到!」。”
慕晚心弦一颤!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那晚,他早就预料到有今天!他所有的温柔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虚情假意!不过是在别人面前演的一出好戏!旨在降低敌方的戒心,引蛇出洞……
他越是温柔,却越是残忍!
而她竟然傻傻地跳进他设好的局里,还傻傻地沉醉……
慕晚在车里哭得一踏糊涂,她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她已经没有那个勇气!
再见了,邺君赫!
是我不该在六年后,再闯进你的人生,勾起你所有不快乐的回忆,还有……对不起,邺君赫,原谅我失信了,我等不到三个月了,我不想再伤害你了,也不想再转过头来被你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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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C城之行,慕晚却在第三天的时候,提着行李连日赶车,回了T市。
到骆朝家的时候,已是下午。她从没想过会是这般狼狈地到了骆朝的家!
骆朝给她开门的时候,眸光里是难以掩饰的震惊,“晚晚!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说明天才回的么?”
慕晚虚弱地朝骆朝笑了笑,掩饰住眸子里的忧伤,“没事,事情办得比较顺利,就提前一天回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看你沿途奔波的,这几天是不是累坏了?”骆朝一边说着,一边就拉慕晚进屋。
却没想到被慕晚拒绝了,她抽开手臂,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我不进去了。骆朝,麻烦你去叫一下孩子们,我在这里等他们。”
骆朝微眯了眯炯然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慕晚,“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晚晚!昨晚收到你给孩子们寄来的烧饼,一看地址就知道是从C城寄过来的,你回C城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昨晚打你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还没有你的消息,我就准备亲自去C城找你了!”
慕晚心头一触,提着行李的手忽然有些震颤,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军人男子,想起邺君赫俊俏阴柔的脸庞,心底顿时拂过一抹悲凉……她仍是摇头笑了笑,“对不起,骆朝哥,手机因为不小心掉到水里,开不了机,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去C城是因为公司临时派我去处理一点事情,怕你多想才没有告诉你,我真的没事,让你担心了……”
骆朝紧紧盯住慕晚,似是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话语的真实性,可是最终,他还是投降,“罢了。我知道你有些事要隐瞒我的话,就算我逼你也没有用。”
“呵……骆朝哥,谢谢你对我的这么好!也谢谢你这几天来对孩子们的照顾……”
慕晚正说着的时候,鼻鼻的声音忽然从门后传来,“妈咪!”
她心中一暖,赶忙将视线转到骆朝的身后,看着那一张与邺君赫恍然相似的脸庞,她的鼻头竟有些哽咽,但她努力掩饰下来,“宝贝!”
鼻鼻一见到慕晚,立马蹬起小腿,咚咚咚地小跑过来,憨憨笑着的脸蛋儿,满是红润的光泽。
跟在后面的北北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也跟着激动地喊起来,“妈咪……”
慕晚马上张开怀抱,鼻鼻一个扑腾就跃入了妈咪的怀里!北北紧跟着也小跑过来,一同扑进慕晚的怀中!
慕晚忧心地看了一眼北北,差点被他方才奔跑的动作吓个半死,“北北,不是答应过妈咪,不可以学鼻鼻那样吗!”
北北小喘了几口,像是做错事那般吐了吐小舌头,“对不起妈咪,北北刚才忘记了。”
因为看到几天没见的妈咪,孩子们单纯的小脑袋瓜里,哪还记得那么多?
慕晚拧着眉,直到看见北北喘息没有出现异样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次不准了,嗯?”
“老北知道了,妈咪!”
“嗯,妈咪!”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喊道。
慕晚一手一个,将孩子们给抱了起来,嘟着唇情不自禁地在两个小宝贝的脸颊上一边亲吻一个!“想妈咪了没?”
“好想妈咪哦……”
“好想妈咪……”
两个小娃儿在这一声‘想’字里,同时湿润了眼眶。这恐怕是他们五年多来的人生里,第一次和相依为命的妈咪分开了这么久!
慕晚同样湿润了眼眶!想起在C城所经历的一切,看着眼前和邺君赫那般相似的脸庞,她的心更痛了,可是却也因为这两个小宝贝而感到满足。
“有没有收到妈咪寄过来的烧饼呀?”她温柔地看着孩子,笑着问。
“有!”鼻鼻兴奋地举起小手,笑嘻嘻地搂紧慕晚的脖子,“阿香婆烧饼还是那么好吃呢!”
北北却不吭声,晶亮的眸光看着慕晚,他素来很安静,却不代表他没有喜怒哀乐。他只是还沉浸在妈咪回来的喜悦中,所以烧饼好不好吃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慕晚转眸,朝北北笑了笑,深黑的瞳仁里是慈爱的温暖,“北北呢?虽然妈咪没有给你买到那个阿伯的手撕土饼,但是妈咪听人家说,那个阿伯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城中心买了一套大房子,接阿伯一起享福去了哦!”
她不敢告诉北北,其实那个阿伯已经辞世,而他儿子和儿媳妇在城中心买的大房子,也是那个阿伯的赔偿金得来的。
“真的吗?”北北双眼放光,善良的他以为阿伯从此就幸福了!
“是啊!”慕晚点了点头,她宁愿给孩子一个善良的谎言,也不愿让他们看到这世界的黑暗。
骆朝在一旁,看着母子三人温馨的场面,不禁笑开了脸庞,“晚晚,你不在的这几天,孩子们都很听话,尤其是鼻鼻,天天跑到门口看,眼巴巴地就盼着你回来。”
慕晚侧过眸,深深看了骆朝一眼,双眼里是满满的感激,“谢谢你,骆朝哥!”
这一声谢谢,不仅仅只是他帮她照看了几天的孩子,还有更多的感谢!
“晚晚,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这么客气?我难得回家探亲一次,哪怕你就当是骗骗我都好,为何一再对我这么生疏?”骆朝拧了拧眉心,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走不进慕晚的心底,一抹淡淡的伤感划过眸底。
“慕晚!”
忽然一道沧桑柔和的嗓音,从屋内传来。慕晚听得心底一颤。
“妈!”骆朝转过身,下意识地拧眉,他母亲这些天不断逼他去相亲的举动,真的有点烦透了他。
慕晚看着王月从屋内走出来,她抱紧手中的孩子,委婉的笑了笑,“王阿姨。”
王月随即也点点头,微笑着走过来,“慕晚,你回来了。这些天孩子们可想你了!”
“呵呵,他们太调皮了,打扰你们好几天真是过意不去,我这就接他们回去。”
“傻孩子,跟王阿姨客气干什么?这都下午了,不如吃了晚饭再回去?”王月笑着就要拉慕晚进屋里。
慕晚怎会不知道王月的用意,当日,她亲口答应王月帮她做介绍,一有合适的对象她三个月后就愿意嫁过去,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改变主意了!“不了,谢谢你王阿姨!我还有事,我想先带孩子们回去了……”
“晚晚,吃了晚饭再走吧!”骆朝有些舍不得。
慕晚却坚持摇头,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她重新提起脚边的行李,一手牵着北北,北北的手又牵住鼻鼻,“真的不了,王阿姨,骆朝哥,谢谢你们,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她朝他们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牵着孩子们,强忍着身上的淤痛,一步一步离开……
她该告别骆朝了,该告别这一段注定会辜负的青梅竹马了!
这世上,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明明计划着,三个月后嫁给骆朝,跟他随军过安稳的生活。可王月的恳求,使得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是啊,骆朝哥总有一天会觅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她又何苦生生一脚,毁了他的人生?
后来她又想着三个月后拿到城东的地皮,让爸爸迎娶妈妈之后,她就带着孩子们答应王月的请求,随便嫁一个军人,过平稳的日子。
可是现在……命运让你永远也无法预料,明天将会发生些什么!
历经C城这一次,她终于明白,邺君赫无论再怎么伤害她,都不足以他一滴眼泪的侵袭!
排山倒海那般,轻易就将她淹没!
他的眼泪,她这一生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六年前!
而第二次,是六年后的今天!
这泪,这悲伤的难以言说的眼泪,是她此生中难以承受的悲痛!
他可知,他的泪是比任何尖刀都要可怕的武器?
她再也熬不到三个月后了,她无法承受再多一次这种眼泪的侵袭!
她必须要逃的远远的,远远的……
然,这世上,最远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