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胧月的队伍在第二天中午才抵达他们扎营的地点,看到前面的几个人,他几不可闻的咦了一声,淡漠的脸有一刹那的失神。
李双林只是向他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他虽年少,但脑袋不错,很容易就明白了李双林想表达的意思。
于是众人继续在原地扎营,此次的物资较多,人也特别多,尤其是许多的工匠跟沈家庄的人,要么不会武,要么只会一些皮毛,也因此随行的军队人数居然超过了三千人。
三千个人扎营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映月滩的地理位置接近月复地中心,周围除了那条河之外连个土包都没有,一眼望去,能隐约看见那片焦黑色的土地。
入了夜,一群人在帐篷里争论了许久,才决定只派几个高手去探查下前方的情况。
李双林一一点过名,除了不怎么会武的端木长生跟沈玉璃之外,在帐篷里的人全都要去。
他的视线在段从烟的身上转了一圈,有些迟疑,还未待他开口,段从烟就自告奋勇的说要去了。
看见他担忧的目光,段从烟轻捏了一下他握住的手,笑着说:“我必须去,你知道的。”
听到这句话,他终于妥协。
是的,她必须去,因为少了她,他们生存的机会更小。
他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因此必须更小心,带上从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点到的人里,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他心里依然没有多少把握。他看过何达的死状,凄惨可怖,心头有什么东西在骚动着,却一时抓不住头绪,这感觉并不怎好。
可他们还是要去,也必须去,包括她。
“都去休息吧,明天要早起。”公主发了话,于是众人都作鸟兽散,找地方睡觉去了。
把段从烟送会帐篷后,他就直接在帐篷前面的地铺上躺着睡着了。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沉,天没亮他就醒了,回首望向帐篷,听闻里面传来声响,知道段从烟也醒了。
天色刚亮,几个人就已经整装待发,各自交代好事情后,就开始出发了。
一行人里,包括李双林跟段从烟,慕菲雪跟如许,司徒狂歌和洛鹤琅,以及江胧月七个人,七个人里,除了段从烟不会武需要保护之外,其他六人的武功造诣都是极高的,就连如许也只是比慕菲雪略低罢了。
不过段从烟是最重要的,于是她被包围在中间,两边的慕菲雪跟如许,后面是江胧月,前方有洛鹤琅跟司徒狂歌开道,而李双林则负责坐在她身后,贴身保护。
因为前方未知的危险,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才走了两个多时辰,他们就踏上了那片焦黑的土地。
“到了么?”段从烟转头问。
李双林摇摇头:“照现在的速度,再走一个时辰才会到。”
一个时辰?段从烟望向远方,只见远处已经可以看见一些残埂断瓦,但是还是很渺小的样子。
看来,当初那把火烧得还真是大。
过了一会儿,段从烟忽然觉得他们的行走速度变慢了,而且是一点一点的在变慢,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司徒狂歌策动胯下的马儿,却明显的发现马儿在发抖。
不止他的马,其他人的马也在发抖,除了豹爷外,但是不论李双林好说歹说,豹爷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啊。”洛鹤琅一路上一直都很反常的沉默着,可是现在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道出大家的疑惑。
李双林扫了一眼周围,冷声道:“下马吧。”
众人都下了马,试图安抚那些马儿,可是脚才踩到地上,就觉得一阵脚底下一阵凉意,冷得大家寒毛直立。
而那些马儿更甚,集体掉头往回跑,拦都拦不住,一直到跑出那焦黑的范围之外,众马儿才算安静下来,但是它们虽然不在跑了,只在外围打转,却始终不肯再踏进焦黑土地里面。
众人心里都觉得有些不安,那种不安直接从脚下踩着的土地传上来,现在,他们也终于体会到那些让马儿止步不前的原因了。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安感觉,渐渐变得强烈,强烈到,让人心生恐慌。
段从烟抓紧了李双林的手,才没脚软的跌下去,慕菲雪跟如许两人互相搀扶在一起,但是脸色煞白。众人里唯有几个男人看起来还好些,但是脸色都非常的糟糕。
气氛忽然静了下来,谁都不开口,李双林看了看还站在外面的马儿们,最后决定继续走。
他们不能停下来,也停不下来,有些事情,不面对的话,永远不会有解决的办法。
其他人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李双林刚开始走的还算快,但是渐渐的,他的步伐也慢了下来,身后跟着人几个人也都脚步一顿。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种恐慌,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向众人涌来。
地面焦黑得宛如一个张开的巨口,他们明明是脚踏实地,却没来由的觉得不踏实,每一步,都好似踩在虚空里,随时会掉下去。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辛,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往回跑。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李双林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紧紧抓着段从烟的小手,那手,用力得发抖,段从烟只觉得手被握得生疼,可是那不安的感觉忽然小了一点。
一些片段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在她脑海里,可是一眨眼她有想不起那是什么。
几个人都艰难的往前挪了几步,多亏他们身经百战,毅力比常人要坚韧,否则换了其他人,此刻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饶是如此,这几步还是费尽了大家最后一点勇气。
唯有段从烟,手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脑子清明了一些,回头想看看众人,眼角却撇到地上一片黝黑的叶子,紧紧的贴着地面,就在洛鹤琅脚边。
叶子?地面?
段从烟啊了一声,那些零碎的片段在此刻终于变得连贯起来,她咬牙,抡起法杖,反手用力的向李双林挥去。
她个子娇小,法杖又轻,动作看起来凶猛,但对皮糙肉厚满身铠甲的李双林来讲,那一下子几乎是没有感觉的。
几乎,李双林只觉得背后一阵轻微的疼痛,眼神忽然亮了一下,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段从烟。
“放开我的手。”
李双林似有所觉的低了头,看见自己的大手死命的握住那柔软小手,顿了一下,才猛然松开。
段从烟甩了甩差点被捏断的手指,稍微活动了一下,才双手执杖,退后一步,拉开适当的距离,嘴里喃喃的念诵着生涩的咒语。
周围的几个人神情都有呆滞,且绝望,对段从烟的作为完全无视,等到她念完一遍咒语之后,她的掌心爆出一道翠绿的光华,那光芒降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她举起手中的法杖,对准了李双林。
翠绿的光芒滑过天空,落到他头上,那道光直接转移到了他身上,在他周身不停流转着,渐渐的,翠绿的外围出现了一丝丝的红,那红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大,等红色扩散到了半圆的范围的时候,那些光忽然暗了下来,最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李双林眨了眨眼,觉得刚才的恐慌的绝望全都不翼而飞了,现在他心里平静如常,已经不再觉得不安,他甚至用力的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来证实刚才那诡异的失空感是否还在。
脚下的触感有些松软,在正常范围之内,仿佛刚才每走一步都快踩空的感觉根本不存在一样。
稍微休息了一下,段从烟如法炮制,一一给众人使用了一次无妄咒。
直到每一个人都从刚才的恐慌状态中月兑离出来了,她才一坐在地上,开始大喘气。
是她火候还不到家,不然无妄咒是可以跟回春术一样,不需要念咒便可使用的,她的灵力耗损倒不是很大,休息一下就回来了,关键是这个咒是需要高度集中的精神力才可以施放的,对她而言,确实是有些吃力的。
李双林也坐在了她身侧,伸臂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其余的几个人还惊魂未定,这会也都一坐在了地上。
感觉段从烟精神恢复了一些,李双林才开口问她,刚才他们到底怎么了。
她从地上扯了一片叶子递给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双林默然,段从烟把玩着手里的叶片,继续说:“这是迷魂草,散发出来的气味能迷住人的魂魄,让人心生恐惧,严重的时候,就像我们刚才那样,觉得不安,恐惧,甚至是绝望。这种草的气味就跟普通的草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分别,但是闻久了,就能让人迷失自我,陷在恐怖的虚幻里走不出来。”
“我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而且还是一大片。”段从烟看着地面上毫不起眼的迷魂草,有些不可思议。
听到她说出迷魂草的特性,众人都觉得有些后怕,难怪,那些马儿都不愿进来,是动物天生对危险的本能让它们掉头离去,而他们,被草迷住了,困在原地,挣扎不出来。
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李双林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有些焦急的问:“你怎么还不给自己施咒?是累了吗?”。
看他紧张的样子,段从烟忍不住笑了笑:“我忘了告诉你哦,医师入门的最低要求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双林摇摇头,皱着眉看着她。
“是对所有的药物都能产生抗药性,你要知道,医师这种职业,免不了会接触一些什么毒花毒草毒物之类的,像这种迷魂草,对我顶多就是第一次有用,一旦被我自己解除之后,就不会有效了。”同理,那天被绑架的时候黑衣人所用的**,她的身体也自动产生了抗药性,下一次再用,那**就不会再起作用了。
这也是医师入门的最重要的一项要求,所以自古以来医师的人数稀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像段从烟这种特异体质的人,本就难找,如果不是一样样的药物试过用过,谁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具备这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