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的声音响起,傅君远反射性的捏了手诀,全身紧绷的抬头向发出声音的前方看去。
然后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玲珑的,女孩?
或者是男孩?
他不确定,因为那人既没有胸,也没有喉结,五官也夹杂着女孩的柔美娇艳跟男孩的英气倜傥,这两者在他身上糅合得非常好。
好到他根本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
“放下你的手吧,你那一招对冰魂还有用,对我无效的。”对方嬉笑着说,嗓音有些沙哑,脸上的笑容不减,直接来到泉边,捞起文程玉的手。
“你要做什么?”白玉的小手被傅君远狠狠的捏住,小脸苦哈哈的皱成一团。
糟糕,这孩子光是用那水漉漉的大眼睛瞅着他,他就开始觉得心软了。
不自觉的防松了手劲,他再一次问:“你是谁?”这一次,他的嗓音不自觉的放柔了点。
那孩子眨巴了下大眼,无辜的道:“明明是你们闯进了我家,怎么还问我是谁。”
他家?
傅君远呆了一下,随即转头巡视四周,发现在距离温泉边不远的地方,真的有一栋房子。
一栋,冰雕的房子。
可想而知,冰雕的房子在这冰天雪地里,根本就不显眼,若不仔细了瞧,谁会想到哪儿居然有一栋房子。
而且,非常大。
傅君远嘴角抽了又抽,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好像,真的无意中闯进了别人家里。
不过相比之这里居然真的有人居住这件事情,更让他惊喜。
“她快死了哦。”沙哑的嗓音响起,那娃儿正抓着文程玉的手仔细的看。
“这是破冰虫留下的痕迹吧,你看,这有个洞。”他指了指文程玉食指内侧,只见纤细的手指上,有一个微小到不仔细看就察觉不了的洞。
那痕迹太渺小,只有针尖那么大,以至于傅君远根本毫无所觉,而文程玉本人,也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伤了。
傅君远感觉怀里人儿的气息渐渐微弱,几乎要断绝了,情急之下,只得抓住了那孩子的手臂,颤着声问:“你能救她,对不对?”
“我不能哦。”娃儿继续眨巴着眼睛:“我爹爹能哦。”
“你能带我去看你爹爹吗?”。
“你已经看见他了啊。”
娃儿睁着眼睛,困惑的看着他,只是他忘了,对他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别人不一定能理解。
就像现在,傅君远奇怪的瞪着他,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在耍他。
“哎呦”他拍了一下脑袋,忽然想起来了,然后就开始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大喊大叫:“爹啊爹啊,出来出来,有人找你啦。”
看着那孩子在雪地里怪异的模样,傅君远这才发现,在这寒冷的地方,眼前的孩子居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袍,长手长脚都在外面,但是看他的神色,似乎并不觉得冷。
在那孩子大喊大叫好几遍之后,雪地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白发白眉,容颜俊美,但是脸上毫无表情,看上去,犹如一座冰雕一样。
冰雕?
几乎是瞬间,傅君远就明白了眼前的男子是什么人。
雪妖,传说中的雪妖,只在冰天雪地的时候出现,春暖花开时节就消失的雪妖。
难怪,那孩子之前说他早已见过他父亲,不是在耍他,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是雪妖,雪妖,自然就是雪幻化成的妖,这漫天的风雪,就是他的父亲。
娃儿兴奋的扑向父亲的怀抱,撒娇般的蹭啊蹭,男子冰冷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但是眼底却露出一丝温柔。
温柔的目光一闪而逝,他再转过头来时,眼底又恢复了一片冰冷。
那男人缓步走来,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势,狠狠的压制着傅君远。
强压下喉头的那股腥甜,傅君远勉强自己挺直了背脊,目光毫不躲闪的直视男子的眼。
他走到温泉边,也不看文程玉,直视盯着傅君远一直瞧。
娃儿在他身边,摇着他的手:“爹爹,那女孩被破冰虫咬了,中了寒毒,快死了呢。”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开始转向濒死的女子。
文程玉泡在温泉里,暂时压制着寒毒,没有蔓延到心脉,但是,距离死亡,也仅是一步之遥。
先前傅君远一路用内力替文程玉取暖,只是收效甚微,而这暖心温泉,是整个冰岛里唯一仅有的温暖,也正因此,温泉里的水具有无比神奇的驱寒效用,普通人在里面泡上一泡,就能在雪地里疾行一整天而不觉寒冷。
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身受重伤,一个被寒毒所侵,暖心温泉的效力因此大大折扣。
重伤那个还算好,但是寒毒那个,已经无救。
“她快死了。”白发白眉的雪妖开口说道,声音也是冷冷清清毫无感情,语调也是没有任何起伏,仅仅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快死了。
傅君远知道,因为怀抱里娇躯,即使是在温泉里,也开始渐渐冰冷。
“他说你能救她。”
“我不会解毒。”
“他说你能救她。”傅君远定定的直视他的眼,完全无视了他刚才的那一句话。
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去面对,文程玉即将死去的事实。
雪妖凝视着他的眼,两人对视良久,直到傅君远的眼里,溢出难以言喻的伤痛时,他终于再次开口。
“但我能让她活过来。”
这句话,恍如天籁。
“过程会很痛苦。”
“但她会活着。”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文程玉活着,只要她活着,后果不计。
仿佛是确认了他眼里的坚决跟哀恸,雪妖转过身,拉着自己孩子的手,往大屋走去。
“带她过来。”
傅君远急急的起身,替文程玉跟自己穿好外衣,也不顾里衣尚且湿透,就抱着她紧跟着往屋子走去。
屋子里并不冷,即使是用冰雕出来的。
相反的,屋子里温度适宜,不冷,亦不热,刚刚好而已。
他把文程玉放在屋子里中间唯一的一张桌子上。
屋子很大,空旷异常,周围完全没有任何装饰跟家具。
“退出来吧。”雪妖站在距离桌子很远的对角上,正从腰带的锦囊里模出一卷卷奇怪的卷轴。
那些卷轴可以看出来年岁很古老了,但是质地很好,上面描着古老的图腾,跟符文。卷轴总共有五个,被雪妖安放在五个角落里。
然后他跟着退了出去,就在他退出的一刹那,地面开始发亮,傅君远这才看清楚,地板上刻了一个巨大的阵图。
随着阵图开始发光,本来静静躺在桌子上的文程玉也跟着嘤咛一声。
听到心心念念的人再次发出声音,傅君远只觉得胸口抽紧,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跟失而复得的感恩,让他差点控制不住奔上前,将她再次拥进怀里。
但他受伤了,双脚才迈开一步,就颓然倒地,若不是雪妖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他差点就跌进阵图里去了。
“小心,不要破了阵。”雪妖冷冰冰的提醒他,他的手也是冷冰冰的。
果然是雪妖。
傅君远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让真气在自身流转,缓慢的恢复着伤势。
“假如我是你,我就不会在此时打坐。”
奇怪的看了雪妖一眼,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还是收起了真气,不再运转。
就在他堪堪收回所有真气的时候,异变突生。
桌子上的文程玉开始颤抖,抽搐,身上浮现古怪的符文,尤其是额上,那火红的印记像是要烧穿她一样,狠狠的烙印在她额头,让她痛苦的大叫。阵图的光华缓慢的流转着,但是阵中心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傅君远被文程玉的惨叫声惊吓到,若不是提早那么一步收回真气的话,恐怕他这一吓,真气走叉,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看得文程玉痛苦的样子,他怒吼着要冲上去,把她带下来。
雪妖拦住他,冰冷的双手像铁铸一样,撼动不了半分。
傅君远愤怒的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雪妖语调平平,“只是涅槃而已。”
“涅槃?”傅君远茫然的重复着,阵中的文程玉全身像是被火灼烧一般,升腾起烈焰,她在烈焰中嘶吼,哭叫,挣扎,但是手脚却被稳稳的固定在桌子上,她逃不掉,只能继续哭喊。
听着她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傅君远红了眼,这才恍悟刚才雪妖说的,所谓痛苦是什么。
那真的,太痛苦了。
即便是他从旁边看着,也为她而疼痛。
被烈火生生灼烧,怎能不痛,怎会不痛。
“我说过的,过程很痛苦。”
是的,他说过,过程会很痛苦。
但他不知道,竟会痛苦至此。
他后悔了,与其这样痛苦的让她活下来,还不如他替她受过。
他宁愿被留下,也不要看她这样在火焰里挣扎。
小雪妖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她本来是要死的,但如果涅槃之后,她就能获得重生,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结果是值得的呀。”
结果,结果就是她能活下来。
这结果,确实是值得的。
傅君远再不说话,只是眼光眨也不眨的看着火焰中的女子。
只要她能活下来,什么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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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哟哟,今天任任很勤快的二更了哟(其实上一章是补昨天的)
文家老板娘说她要刷一下存在感,于是我就让她狠狠的存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