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李双林走得够远了,李探花才撑起身体,找到那长长的引线。
当初把引线全都连接在一起,也许为的就是这一天,只要点燃,就能全部炸毁。只有毁了这里,他才能活下去。
不用再背负那些罪恶跟痛苦,哪怕死也无法解月兑。
打开火折子,微弱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倦色的脸庞,眼里却闪着点点星光。
他缠着手,带着一点兴奋的点燃引线。
终于,解月兑了。
那些沉重得,压在他身上,想死,却死不了,舍不得,放不下。
杀令狐中的时候,他还记得他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跟痛心疾首。当那些灵魂收割者撕咬着他身上的肉的时候,锥心的痛楚也在他身上蔓延。
他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当赵安把他扔进鬼群,让众鬼分食其肉,用无比痛苦的代价换来驾驭众鬼的能力。
从此,那份痛楚总是会在他献祭的时候出现。
明明,死的不是他,明明已经得到了力量,权势,明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穷书生。
但,痛苦从来不曾减少过。
他用生命为代价,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得到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够了,真的够了。
李探花闭上眼,微笑着迎接第一声爆炸。
林双林才爬上山头,背后便传来爆炸的巨响,骇得他马上就地卧倒。段从烟则早就被如许拎着跑到远处了,两人缩在一具龙骨下面,感觉连地面都在震动,幸好龙骨不但巨大,而且坚固,没有被震散砸下来。
爆炸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李双林掏着耳朵用轻功飞离山谷,他离爆炸的地方太近,耳朵有点聋。
一切平静之后,如许才开口问段从烟:“你们怎么知道是他。”
“时间。”段从烟淡淡看了她一眼,“时间太巧了,我们是在八里遇见他,那个时候令狐中已经死了。虽然他已经忘了是谁杀的自己,但是,八里是烙印的必经之路,而一直说自己在八里调查私盐的人,怎么可能没见过令狐中?”
“他在说谎。”
“是,他撒谎了,他不但见过令狐中,甚至,还亲手把他当成了祭品。”
“祭品?”
“是啊,祭品,若没有祭品,他又何来的力量控制鬼魂。那种一向被称之为巫术的东西,没有献祭,便不存在威胁。”
如许想了一会,似乎也在理。
“还有。”
还有?
“我们不是迷路才到烙印的。”段从烟无奈的说,如许只能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沉痛。
“一开始,我们都没有想到是他,但是,当双林到了烙印的时候,才真正的警觉起来。”
从八里到烙印,只有那么一条路,为什么他们哪条路不走,偏偏选了条通往烙印的路走?
答案只有一个:李探花要杀了他们。
而引他们到烙印,则是最佳的地点。没有会怀疑烙印的一具尸体,因为那里遍地尸骸,当然也不会有人胆子大到跑进烙印的月复地去游山玩水。
他唯一错估的,就是李双林曾经去过烙印,一到了地头,他便认出了路,使他的计划出了偏差。
然后令狐中上场了,他不过是来了个顺水推舟。令狐中调查的事情地点确实不假,只是忘了自己是因何而死。对令狐中,他们两个是完全没有戒心。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谁会去探究一个死人话里的真假,况且他说的句句属实,只除了李探花。
他忘了李探花是杀他的凶手,李探花也顺势利用他将李双林两人带到荒村,想要借灵魂收割者将两人抹杀掉。
一个做祭品,一个杀掉当傀儡。
到时候他只要悄悄躲起来,任谁也不会发现那个山谷里发生的事情。
可惜计划完美,却百密一疏。
说到这里,段从烟忍不住叹气,“他,可以是个很好的朋友。”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不然你们也不会给我发飞鸽传书了。”他们大可以直接绑了李探花,那只是一个书生,除了操控鬼魂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
但他们没有,只是发了飞鸽传书给她,让她来帮忙,直到最后一刻,李双林还是想救他。
然而若一个人执意要死,谁都救不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双林才一边掏耳朵一边跑过来。段从烟忙问他:“炸完了?”
掏耳朵中,李双林完全听不见她说什么。
算了,先回去再说。
爆炸过后,那座山谷算是被填平了,山壁上掉下来的岩石彻底将最后仅剩的几间房子压塌了,连滚烫的熔炉都被砸毁,更别说山洞里面的炸药。当然是全都没了,一次性就被李探花给炸光光,这次要是被赵安知道,不晓得会心疼到何时。
那可整整一山洞的炸药,一次炸光的威力让整个烙印都差点颤抖,就连远离山谷的忘川村也在爆炸声中跟着抖了好久。村民们还恐慌的以为地震来了,吓得奔出村子老远,震动才停下来。
村长孙忘忧带着大家在山坡上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余震,却等来了三个灰头土脸的人。
李双林抱着月兑力的段从烟,如许黑着脸跟在后面。
该死的,还以为跑到海边就没事了,谁想到居然还是弄得自己全身都是灰,跟沙子一样惹人讨厌。
朝众人挥挥手,李双林抱着段从烟回到村里,直到这时,孙忘忧才想起招呼大家回村。
听完如许的解释之后,大家才明白刚才的震动不过是虚惊一场,没人任何人伤亡,除了段从烟的月兑力跟李双林的短暂失聪。
五天后,李双林耳朵终于恢复了,段从烟则早就能下床了。
如许站在村口打量他们:“你们决定要去哪里?”
李双林撇嘴:“先去七侠,把账本带回来。”他说的账本自然是指令狐中记录的山川异闻录,被他戏称为账本,专门记录赵安欠了多少债。
如许闻言,想了想,点点头道:“我也跟你们去。”
那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耸耸肩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