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之后的襄阳城,一片哀鸿。
能把几十万的蒙古大军赶走,这确实是值得大书一笔的丰功伟绩,可付出的牺牲又怎么可能小了?军队的伤亡就不用说了,单单是百姓的伤亡,就让整个襄阳都哭成了一片。尤其是伤亡的百姓大多是帮助搬运物资的青壮年,他们一死,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力,生活也就更拮据了。亲人逝去的伤痛,和对未来的迷茫混合在一起,那些有亲人阵亡的人家,当然是哭的欲发伤心了。
如果是别的官员,立下如此大功,肯定是喜笑颜开,摆酒庆祝了。百姓的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有好处可捞就可以了。就算是那些清官能吏,或者是郭靖,黄蓉,穆念慈这样对民众很有同情心的人,这个时候也都应该是喜气洋洋的,不管是加官晋爵,还是青史留名,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在他们的眼里,老百姓都是草根阶层,死多少都不值得痛心。只要所谓的民族大义得以维护,其他的都可以不去计较。
可张云风在看到白发苍苍的母亲抚着儿子的尸体痛哭时,看到刚刚过门的小媳妇在死去的丈夫身边呆然木坐时,看到还不怎么懂事的孩子还不知道父亲的死是什么概念,站在那里吮着手指头时,他觉得不能不管他们了。
有的时候,张云风觉得自己也挺矛盾的。在很多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同情心,总是以自己的利益为最高利益。别的人死的再多,跟他也没关系。可是当那些真正遭到灾难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总是忍不住伸手帮他们一把。以前,他还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自己开月兑,可现在又用什么理由给自己开月兑?
“拔一毛而利天下,拔一毛而利天下……”张云风喃喃念叨着这句话,自失一笑。或许,这可以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吧?
黄蓉始终跟在他的身边,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奇怪问道:“师兄,你说什么呢?”
张云风说道:“我在说,这些孤儿寡妇,我们不能不管啊!他们父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我们不能让他们冻着饿着。郭师弟,我建议你立即发动全城的百姓捐款,给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发放抚恤金。一来,这是给那些遗孤一个生活的希望,二来,也是告诉还活着的兄弟,他们将来若是战死了,他们的家人也一样有人照顾,让他们安心上战场。”
黄蓉鼓掌道:“这个办法好!心里没了牵挂,在战场上就敢拼命了。敢拼命的军队,就会天下无敌。只是,靠捐款募集抚恤金,只怕是不够。真正有钱的人,都是那些官员和大商人,这些人怎么会为了那些升斗小民掏出自己的钱来?这些人不掏腰包,这好几万人的伤亡,又怎么抚恤?”
张云风说道:“这个好办,我们先募捐,募到多少是多少,我再拿出一部分来。然后嘛,别忘记我们可是江湖人,江湖人光荣传统可不能扔了。那些肯掏钱抚恤阵亡将士的官员富商,我们就不去动他。比较抠门的,只捐献一丁点的,就敲打敲打他,郭师弟你现在也是个官了,敲诈这门学问,是该学学的时候了。而那些属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我们也不用跟他们客气,半夜去他家里,给他扫荡干净就是,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他的这个提议,让郭靖感到有些为难了,挠着脑袋说道:“大师兄,这么做,不妥吧?我现在好歹也是朝廷官员了,再去做贼……,再说了,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我们在襄阳城里这么闹,只怕是要闹的人心惶惶,对我们自己不利啊!”
张云风摆摆手说道:“你错了,这一次,我们就是要吃窝边的草。我们能打跑蒙古人,全靠军队这些兄弟的浴血奋战,这一点,全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再加上前一阵子你整顿军纪,军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不象以前那么差了。现在,这些兄弟死了,残了,我们安慰一下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家人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大家都会理解的。倒是那些不肯出钱的人,肯定会给大家一个吝啬,刻毒的形象。这样的人,平时在百姓的眼里就肯定不是什么好鸟,我们坑他们一下,百姓只有拍手称快的。再者,我们狠狠坑了这些人一把,让他们也受到一些教训,知道我们的厉害,在以后的日子里,乖乖听话。起码在表面上营造出一个团结一心的样子来,这对以后你掌握整个襄阳也是有利的。”
郭靖对张云风的话,还有些怀疑,总觉得这么做似乎有些过分。而穆念慈却是赞同道:“大师兄说的有理,那些士绅官员总是仗着身份指手画脚,到了真正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又总是推三阻四。不把他们收服了,就
正掌握襄阳城。只是,这一次我们战死的兄弟可以i恤,那下一次呢?蒙古人这次虽然是退走了,可早晚还会卷土重来,战争肯定是旷日持久的,难道我们总这么募捐下去吗?”
张云风说道:“那当然是不行的,我们得有计划用钱生钱。这第一次募捐,得到了金银应该不会太少。而且,那些不知道厉害的有钱人也肯定会不少,我们搜刮一番,数目绝对不会小了。而发到阵亡将士家属手里的钱,又不能太多了,要足够他们维持几年之内的生计,或者做一点小买卖,却又不能让他们一夜暴富。所以,剩下的钱肯定不少。我们可以用这笔钱做点生意,这样就会使财富不断扩大,才能有足够的银子维持战争抚恤这个制度。”
说起做生意,连穆念慈都觉得为难了。这可是在他们能力之外的事情,他们谁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怎么掌管这一大笔钱?说是做生意,到时候别赔个底朝天就不错了。
张云风倒是个绝好的人选,可他那里会把自己陷到琐事当中去?说道:“这有何难?你们找一个做生意精明的,人品又可靠的商人掌管不就是了?到时候允诺给他两成的红利,他自然会卖力做事。另外,不要因为觉得他可靠就放松警惕,最好是把他的家人都控制起来,让他不敢心生二意,这才保险。”
郭靖又问道:“古人不是说,用人不疑吗?大师兄你这么做,岂能让人归心?”
张云风却是摇头道:“错!此语大错特错。人,是这个世界最复杂的动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让人最后的决定发生变化。这些关于人性的问题,说起来实在太麻烦,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你要重用一个人,就要让他放手去做事,容许他出一些错误,甚至是损失。但是,却绝对不能容忍他背叛,所以要把他的弱点抓在手里,让他想背叛的时候,先考虑考虑是不是值得。这就是所谓的恩威并重了,这样才能真正让人为你卖力,明白吗?”
郭靖一时还理解不了张云风的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以后慢慢琢磨。可张云风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险些把什么都忘了。
张云风说道:“我来襄阳的日子也很久了,我准备明天就起程回临安了。控制史弥远的事情也不知道萧玉楼办的怎么样了,或许,直接控制皇帝效果更好一些。”
都说江湖人以武犯禁,可象张云风这样,要把一国皇帝变成傀儡的,还真不多见。即使有人想要控制皇帝,那也是有很大的野心,想要借皇帝的权利来做出一番大事来。而张云风虽然也是想做些事情,可态度上却有很大的区别,他根本拿皇帝当普通的工具使。刚才的那些话,就好象是在说叫做“皇帝”的这柄剑,比叫做“史弥远”的那柄好使似的。或许,在张云风的心目中,无论是“皇帝”,还是“史弥远”,位还真是比不上一柄普通的剑。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被张云风轻描淡写说了出来,让封建体制下的郭靖等人怎么能不吃惊?虽然他们平时也是“皇帝老儿”什么的乱叫,以表示自己藐视权威,可象张云风这样彻底不把权威当权威,还是挺有震撼性的。
郭靖和黄蓉他们呆了一会儿,黄蓉这才转换话题道:“师兄,你要回临安,我也和你一起回去。这里有郭师兄和穆师姐就够了,我也想去看看你建起来的苍澜山庄是个什么模样呢!”
穆念慈自然知道黄蓉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和张云风多一些在一起的时间罢了,所以她促狭向黄蓉眨了眨眼睛,说道:“哎呀,那怎么行?襄阳这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靖哥和我两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黄蓉见穆念慈戏弄她,立即娇嗔道:“穆师姐――!你现在在襄阳百姓的心目中,可菩萨化身呢!只要你一句话,谁敢不听?事情再多,也难不住你,我就不用在这里给你添乱了。何况,有我在这里,你去郭师兄的房间都要偷偷模模的,多不方便呀!”
穆念慈被黄蓉反击的顿时面红耳赤,她和黄蓉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彼此斗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也没胜利过,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索性也就不费那个脑筋了,直接由动口阶段升级为动手阶段,去挠黄蓉的痒痒。
两个女孩闹在了一起,张云风和郭靖却是微笑着观战,谁也不帮。好久没有这样轻松的场面了,虽然事情还有很多,可毕竟已经开始好转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