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康熙已经抵达了直隶真定府,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跟,回想这一路,颇有些象刘备从新野逃窜的感觉。
刘子光和富绶都没有派兵追击康熙,并不代表他这一路就平平安安,除了几万支持他的军队以外,还有十余万百姓跟着他一起逃出北京,这二十万人如同蝗虫一般向西南方向席卷。因为北方是大漠,东边是长城,东南的天津是明军的地盘,只有西南才是安全的。
真定府是河北重镇,直隶巡抚的官衙所在地,下辖五州十一县,是控制燕晋咽喉要道,拱卫京师的重要区域中心城市,城墙高大,人口众多,但是由于前期征敛的厉害,真定府里一没有兵,二没有钱粮,基本就是一座空城。
康熙坐在真定府直隶巡抚的内宅后堂上,脸上的表情非常呆滞,仿佛还沉浸在逃亡的日子里,手里端着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也忘了喝,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逃难的日日夜夜,金枝玉叶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难啊。
由于逃得仓促,没有带干粮饮水和帐篷铺陈,堂堂太皇太后和皇帝陛下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途中歇息的时候,御林军宰了战马烤马肉充饥,在附近村庄搜刮了一些面粉和鸡蛋,摊了几张面饼子煮了几个白水鸡蛋给皇上吃,吃着粗鄙的食物,喝着井水,康熙黯然泪下,想到祖宗们的丰功伟绩,再看看自己的凄惨境况,真是死的心都有,好在老祖宗还在,兵马还在,人民还在,大清还是有咸鱼翻生的机会地。
由于惧怕明军和叛军的追击,康熙没敢在路上过夜,甚至不敢在距离京城甚近的保定府停留,直接跑到真定府才停下,他有军队保护自然又快又安全,可是那些满人百姓就没这么幸运了,十几万养尊处优的八旗贵族一出北京城,两眼一抹黑,有人跟着皇上往真定府跑,也有人奔着山海关去了,想越过长城逃回关外的老家。
康熙可不像刘备那样仁慈,他并没有带着百姓一起走,而是快马加鞭赶往真定,将百姓们远远抛在后面,可怜这些百姓走着走着就有人迷了路,有人掉了队,十几万人分成好几路,无数小队伍,燕赵之地民风彪悍,看见京城里逃出来这么多穿金戴银的旗人,便知道北京易手了,满人垮台了,到嘴的肥羊哪有放过的道理,于是各乡各村的农民拿起铡刀、镰刀、靶子结伙去打劫满人,男人杀掉刨个坑埋了,女的抢回来当媳妇,小孩直接丢井里淹死,多年的民族仇恨终于在这几天得到了释放。
当然也有一些机灵的满人装成了汉族百姓,说是躲避京城兵灾逃难出来的,散尽身上的钱财,在当地隐居下来,隐姓埋名从此不敢自称满人,以后的子孙后代也都改汉姓,与汉人无异,这也潜移默化地为民族融合做出了贡献。
康熙选择真定府是有原因的,真定府背靠太行山,钳制京师通往西北西南的交通要道,控制太行山上的"紫荆、龙泉、倒马"关和娘子关、井陉关(后称为故关或固关)等关隘城垣,进可攻退可守,还能和山西山东连成一片,反将北京封锁。真定府和天津卫同为拱卫京师重镇,但是城市规模比天津大了许多,更比保定府要大,只是这真定府并不富裕,经过多年官府搜刮已经十室九空,别看地方大人口多,能刮出的钱粮和壮丁实在有限,若不是手头上还有几万残兵,还真不敢在此落脚。
“皇上老爷,吃饭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将康熙从沉思中惊醒,这是当地官府给他找来的侍女,燕赵之地无美女,找遍真定府也只是凑了十几个粗眉大眼的使唤丫头,时间仓促没有训练,连话都不会说,居然叫什么皇上老爷,可是康熙现在哪有心情讲究这个,叹一口气去用膳了。
现在一切从简,宫里的那些繁琐规矩都不讲了,太皇太后在苏嘛拉姑的服侍下已经坐到了饭桌旁,老人家穿了一套平常富户人家的绸缎衣服,先前那件绣着龙凤的旗装早就脏的不能再穿了,皇族穿的龙袍都是精工选料制成,真定府自然没有本事织造,所以只能紧急找了几个裁缝帮他们做了些绸缎衣服。
到底是人靠衣装,大清朝最尊贵的祖孙俩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桌子上摆得也只是寻常的细瓷盘子碗,排场也不大,看起来一点威仪都没有,就像是一般财主家吃午饭而已。
直隶总督准备的酒饭,虽然丰盛,但是和宫里的饮食依然是天壤之别,看着这些做法简陋的大鱼大肉,康熙又是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和他年龄不搭调的落寞,拿起筷子又放下,坐在对面的太皇太后见状道:“皇上,别再为国事操劳了,身体要紧,将士们和百姓们都指望你呢。”
康熙道:“老祖宗见教的是。”当下不再叹气,夹了些菜肴正准备吃,忽然门口有侍卫道:“启禀皇上,紧急军报。”
康熙身边现在没有太监了,就连御前侍卫也没几个,只能从正黄旗御林军中抽掉了一批人担任贴身侍从,这些人明显不如宫里的侍卫那么懂事,禀告军情也不看看场合,皇上吃个饭也不让人家吃安生了。
不过康熙并没有动怒,反而很重视地说:“何事?速速禀告。”!侍卫道说,反贼富绶已经在北京登基,改元共荣,发诏书宣布大玉儿玄烨祖孙二人为国贼,号召天下共诛之,眼下已经有叛军从京城杀出来了,正在攻打保定府,请皇上派兵支援。”
“啪”的一声,康熙的巴掌拍在桌子上,“富绶逆贼,朕必杀之!”可是在这真定府官衙的后堂之中,穿着寻常衣袍的落魄皇帝,再怎么发飙也找不到那种帝王之怒的威势了,连那几个捧着盘子酒壶的乡下粗笨侍女都连眼皮没眨一下。
北京城,永定门,刘子光和共荣皇帝一起送别讨逆大军,京城初定之后刘子光就改组了降军,将满洲八旗、汉八旗和绿营打乱了建制编成一支部队,称之为靖**,虽然在政治上对满族人有着诸多压迫,但是对愿意归降的满将,刘子光还是很大度的,他也读过三国演义,也会将大氅披在人家肩膀上以此笼络人心。
兵荒马乱的年月,谁还管什么民族啊,只要有女乃就是娘,当年满清入关的时候大批汉将能剃发降清,现在满清土崩瓦解之时,满将自然也会顺应潮流投降汉人,刘子光向这些满将许诺,军队里没有满汉之分,只有好汉和孬种,只要打仗勇猛就不用怕没有前途,谁表现出色就能月兑离旗人的低微身份,由他亲自赐予汉姓,从此变成汉人,享受一切政策优惠。
红衫军的传统就是使用俘虏和奴隶,这些满将满兵看到红衫军里有蒙古人又有西洋人的,自然相信刘子光的承诺,而且眼看大清是没有指望了,也只好卖身投靠,在战场上把自己的身份提高一层了。至于那些汉将,更是一门心思想好好表现,争取加入明军的序列,眼下正是表现的好时机。
这是一支奇怪的部队,穿着清军的号衣盔甲,脑后却没有辫子,旗帜也是非清非明的所谓靖**,从兵到将都是斗志昂扬,高唱着军歌杀向真定府。
让满洲人自相残杀,刘子光这厮真是歹毒啊。富绶望着源源不断开出的军队不禁满月复辛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悔恨自己太贪慕虚荣,被刘子光抓了小辫子,又太相信自己的谋略,低估了对手的无耻,本想渔翁得利,哪知道连本带利都赔进去不说,自己还成了千古罪人,怕是自己死后的谥号也摆月兑不了一个“丑”字了,是啊,这场政治游戏里刘子光是大赢家大英雄,康熙至少还是个烈士,自己呢,最多是个小丑。
“咱们大清靖**真是威武雄壮啊,陛下以为如何?陛下,陛下!”刘子光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共荣皇帝说着,可是富绶却走了神,被他连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忙道:“是啊,当真威武的紧。”说完依旧黯然。
说来也怪,对阵红衫军的时候,汉八旗和绿营兵的表现非常稀烂,可是反正以后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打仗凶猛无比,将官身先士卒,士兵悍不畏死,满洲兵也毫不逊色,奋勇争先,杀起同胞来毫不手软,区区保定府不到半日就被靖**攻下来了,连在后面督战的红衫军都自愧不如,感慨这些人还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啊。
其实保定府这么容易被攻克主要是因为保定守军多是绿营兵,早就人心不稳想投降了,仗打到一半就反戈一击杀了旗人将领归顺了靖**。靖**人马再次壮大,大军夺了保定并不停留,马不停蹄奔着真定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