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内的清军不会坐以待毙,连夜组织了敢死队出城夜袭,一千名好手赤着脊梁,手持大刀模向漆黑的城外。他们的战术目标并不是攻克敌人的营寨,而是夺取外围壕沟,然后实施同样的坑道作业,**明军。
这天恰好月黑风高,清军敢死队都把鞭子缠在头上,**的脊背上用锅灰抹的漆黑,脸上也是黑黝黝的,只能在张嘴的时候看见两排白牙,钢刀上也抹了泥不会反光,每个人除了兵器之外还带了引火之物,悄悄爬出城去,向明军的壕沟靠近。
明军只有营垒上有些火把照耀,光亮照顾不到远处的壕沟,广袤的青州城外依然是一片漆黑,清军不穿上衣是有讲究的,夜袭中往往难以区分敌我,只要一张嘴就会暴露身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穿衣服,伸手一模就知道敌我,这个方法虽然简单,但却非常有效,是周培公研究出来的夜袭战术。
哪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距离第一道壕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明军阵地上一片犬吠,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百条乡下草狗,权当警戒犬使用,这草狗的本事可不比猎狗差多少,随便给点吃剩下的狗头就很满足,一到夜里两个耳朵竖的高高的,清军的爬行能瞒得过明军哨兵,惊愕瞒不过这些狗耳朵,立刻狂吠起来,一条狗叫就引起无数条狗叫,阵地上一片喧嚣。
清军知道露馅了,索性爬起来猛冲,哪知道眼前突然一亮,被高高竖起的电弧灯照花了眼睛,明军的壕沟顿时变成一道火线,无数条火铳对着灯光下无所遁形的敢死队员一阵猛轰,打得他们遗尸数百,仓皇退回城内。
次日,周培公索性直接派兵硬上,盾牌兵在前,火铳兵在后,城门打开,汹涌而出,用人命填也要把壕沟夺过来。
这种堑壕战没有任何战术可讲,拼的就是勇猛,刘子光亲自在营垒里擂鼓助威,各将军带着亲兵各处督阵,和清军硬碰硬的打了一场阵地战。
冷兵器加原始火器时代的战争,防守一方总是占据优势的,清军花了巨大的代价才扑入第一道壕沟,但是迎接他们的确是短管喇叭口的霰弹火铳。
这种火铳本来是为五城兵马司巡城队研制的,是一种城市镇暴兵器,但是用做堑壕战却效果奇佳,壕沟内不易躲闪,长兵器施展不开,单发火铳效果也不佳,只是这种一喷一大片的火器最厉害,瞄准都不用,直接打过去,一铳能打翻一群人,虽然不能立刻致死,但是至少能丧失抵抗力,所以清军即使杀进了壕沟,也没能继续扩大战果,僵持一番后,终于被明军赶了回去。
明军摆开架势,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包围战,周培公心急如焚,这样下去洪大帅制定的战略可就全泡汤了,偏偏真定府那边又被靖**围攻的紧。登州府飞鸽传书说也被明军用壕沟包围了,不能分兵来救,让他自行解决。
周培公是个俊杰,仔细思量之下决定投降,青州城头终于竖起降旗,周培公以下十余员将赤着上身背着荆条一路跪行来到明军营垒下乞降,刘子光大喜,亲自出来相迎,拿掉周培公背上的荆条,将披风摘下来披在周培公身上,哈哈大笑道:“本帅得培公,如刘玄德得孔明矣。”周培公纳头便拜,口称罪臣万死,怎可与诸葛孔明相提并论。
青州城就这样失而复得了,围城不过半月,伤亡数百而已,算得上是完胜了,而且青州的百姓没有受到兵灾祸害,损失降到了最低点,唯一的遗憾是城外被明军挖的乱糟糟的,地貌都被改变了。
城内残存的两万清军被当即改编成靖**,军装旗号都没变,直接开往登州作战,这些人大都是汉人,早就不想给清国卖命了,如今改换门庭,前途变得一片光明,哪有不奋勇作战的道理。
刘子光有个理论,他的红衫军好比是自家从小养大的狗,忠诚度自不用说,而靖**就是半路捡来的快死的癞皮狗,主人随时都可以踢他们出去,所以忠诚度尤甚于红衫军,所以他连人事变动都没有,还让周培公领军,去打他以往的同僚王辅臣。
王辅臣的部队驻扎在登莱二州,现在登州也遭受着同样的堑壕围城,不过这支明军并不是什么正规军,而是史可法组织的山东民壮义勇军,义勇军全部是农民出身,玩锄头比玩刀枪更在行,他们挖起壕沟来比官军狠多了,硬是把登州城外挖的里三层外三层,盘根错节的面目全非。
大军开到登州,两军汇合一处,刘子光带着大将们走进义勇军的营垒,众人惊讶地发现这座营垒和他们在青州城外建造的那座营垒如出一辙,正纳闷呢,史可法迎出来,见到刘子光当即拜倒:“下官拜见大帅。”
刘子光哈哈大笑,连忙搀扶起史可法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史知府可算得上是本帅的老师了,结寨挖沟围城的战术就是他传授给本帅的,尔等立了军功可要多多感谢史大人哦。”
众人大惊,原来这套打呆仗的办法居然是他发明的啊,仔细看这个人,一身残旧的官服里面穿着锁子甲,头上带着铁盔,大有儒将的风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知府,不过大帅都这么给他面子,大伙儿也不会怠慢了礼数,纷纷上前恭维一番。
史可法是东林党的人,但是却一直站在刘子光这一边,他这个青州知府就是刘子光为了答谢而帮他谋得差事,此人文武双全,刚毅果决,虽是文官,但熟读兵书,练得一手好箭法,当洪承畴的军队攻克了青州,将其撵到青岛以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应对机动性强的清军,用了几个不眠之夜制定出这样套系统的战法,考虑了双方的特点,把明军的劣势变成了优势,达到了“制人而不制于人”的目的。正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用了这套战法,不但刘子光带领下的官军大获全胜,就是史可法仓促组成的农民军,也将骁勇善战的王辅臣部打的没脾气。
这套战法曾经托人送到过徐增寿的案头,可是根本没有得到重视,信手就丢到了一边,还是刘子光从帅府的废纸堆里将这几张纸翻出来的,说来也算是两人有缘了。
史可法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傻到去问为什么送给徐增寿的东西会落到刘子光手里,凡是都是为了打清军,谁用不是用啊,他很客气的谦虚了几句,将众人让进了帅账,刘子光当仁不让坐在首位,将军们两侧排开,听他下令。
刘子光道:“登州已经在我团团包围之中,灭了王辅臣,山东之敌就十去七八,不足挂齿了,倘若长围,恐怕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不如派一大将进城劝降,王辅臣愿降则罢,不愿降就炮轰登州,打到他投降为止。”
周培公一听就知道大帅点自己呢,赶紧出班道:“末将和王辅臣素来交好,愿只身进城劝降。”
刘子光正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道:“如此就有劳周将军了,倘若大功告成,兵不血刃拿了登州,本帅定然会在皇上跟前为你请功,封侯拜相少不了你的。”
周培公也不知道刘子光嘴里说得这个皇上到底是大明的天启皇帝还是残清的共荣皇帝,不过按道理来说,他们靖**似乎是归共荣皇帝名下的,唉,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王辅臣劝降了最好,劝不降还得是自己的降军打头阵啊,不管怎么着自己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王辅臣也郁闷着呢,这仗打的实在窝心,居然被一伙民团围在城里,幸亏他趁秋收抢了不少麦子进城,存粮足够撑一年的,粮食是够了,信心却不足了,听说明军主帅换了人,已经将青州府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和周培公之间的联系全靠飞鸽传书了,已经好几天没有信鸽飞来了,难不成青州已经破了?
正疑惑,部下通报周培公来到,王辅臣大惊,赶紧命人将其迎进来,在府衙叙话,周培公依然穿着清军服饰,但是进来之后将帽子除去,赫然发辫已经不见了。
王辅臣道:“培公莫非已经降了?”
周培公笑而不答,王辅臣心中有数,又道:“莫非你书来劝降的?”
周培公道:“非也,兄弟是特来救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