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第十七号车厢,看着紧闭的门和上面挂着的请匆打挠的牌子,赵菁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看看怀里的孩子,这个叫做杨嘉的小男孩仰着一张病弱的小脸对着自己笑了笑,眼神纯净不含一点杂质。
越菁越发迟疑了,这样的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理应该什么都不懂才对,刚才那一句警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心中心思浮动,赵菁伸手拧开那扇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的门。
门被推开,只一刹那间,赵菁就感觉到像有一股什么无形的东西冲击而来。至少有三秒的时间,她的五感全部失灵。等再恢复过来时,赵菁还来不及去体会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吃惊的瞪大了眼,看着这一节装着诡异乘客的车厢。
赵菁,做为一个工作了近六年的老铁路工人,天天和旅客打交道,有什么样的人生百态是她没有见过的?但这一次,赵菁敢用自己的贞节打赌,她从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情景,这么诡异的乘客。
第一个卧铺的空格只乘坐了两个人,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
女子鼻上穿着两个鼻环,嘴唇上面,上唇三个环,下唇两个环,左耳上至少有七个金属环,一头鸡窝样的乱发上乱七八糟全是同样的金属环,以一种看似散乱,仔细看又极具规律的阵形插在头发上。突然见到这么一个女子,就如同看到了一棵浑身上下都会叮铛作响的金属假人。
这样的人,赵菁只在网上的图片见到过,就是所谓的那种穿环狂人,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
那女子看到赵菁目不转睛的看她,咧嘴笑了笑,笑容倒是相当的和善,还带着点马大哈的味道,不像那种张扬且冷酷到极点的另类。
而在她对面,那个少年的表情则冷漠到了极点,正在用一把看上去非常古老且名贵的小刀削一只苹果。他的动作很慢,慢得不像是在削苹果,倒像是进行某种雕刻。长长的苹果皮挂在苹果上,粗细均匀的一条,一直垂到他腿间,薄得几近于透明又没有折断,手法好得让人咋舌。更为古怪的是无论火车车厢怎么抖,那少年的手却就是不抖,平稳得让赵菁怀疑他那双手的重量足可以以吨为单位来计算。
女子展颜一笑,露出满嘴全是烟圬的焦黄大牙。赵菁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怀着满心的疑惑,抱着杨嘉继续向前。
第二格,只有一个人。一个须发全白,眉毛长得从眼角垂下的老和尚。
诡异!
这个时代居然还能看到这种人物!看那胡须和长眉,还有那身朴素的袍子,赵菁一度以为这种打扮只会在电视上看到,今天却看到了。
走过和尚身边,他本在闭眼假寐,却在赵菁路过的那一瞬间睁眼,眼里闪过只有古老的智慧才会滋养出来的睿智。
“小姑娘。”
“嗯?”赵菁停下,看到他那身气度,情不自禁的向他躬身行了个礼,恭声道:“需要什么帮忙就请吩咐,先生。呃……大师。”
和尚轻轻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平和宁静。
“来,弯来。”
赵菁有些迟疑,见老和尚慈眉善目的说不出的可亲,便弯下腰,将头凑近他:“大师,您有什么吩咐,请说。”
老和尚伸指,食指和姆指捏在一起,像拈着一朵花。这个有些女性化的动作由他做来半点都没有那个违和的怪异感,十足的自然。随即他又换了一个动作,让赵菁恍觉他的手掌变做了一只瓶子一般;随后又换,更显古怪了。最后曲起中指在赵菁额头轻轻一弹,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小姑娘,你心底好,凡事必定逢凶化吉。”
额头被弹了一下,倒是不疼,轻得像风吹过一般。繁复的手势变换,赵菁没有一个能看懂,能看明白,只是隐约觉得不太简单。那话却落进心底,反正琢磨,竟是高深无比!
弹罢赵菁,和尚又在看杨嘉,平静无波的脸显出动容的神色,伸手在杨嘉头顶抚模了一阵,伸出大姆指用一种像是要抚平什么凸痕一样的动自杨嘉头顶抚过,低声道:“万法由心,心恶则恶,心善则善,我佛慈悲!”
再笑了笑,闭上眼,像是又入定了。
赵菁心中忐忑,偏偏大气都不敢出,抱着杨嘉继续前进。而杨嘉受了他这一抚,气色是竟是好了许多,重重的喘了几下,苍白的脸上现出些血色来。
第三格,也只有一个人,穿着件陈旧过气的短风衣,坐边窗边的小凳上垂着头看报纸,那衣服上毛领的毛都掉了好些。整体看来,这人实在普通平凡之极。但有了前三位的古怪,赵菁现在可不敢这么想,小心翼翼的自他身边走过。
第四格,坐得居然是两个道人,一个女道士,一个男道士,看上去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女道士也在闭眼假寐,赵菁路过时陡然睁眼看了杨嘉一眼,脸上挂着一层寒霜,冷冷的哼了一声:“妖孽!”
查觉到她的不善,赵菁一僵,下意识将杨嘉护在怀里。那男道士倒是衣衫不整的从下铺上跳了起来,用手扶着头顶上快要散掉显得摇摇欲坠的道士专用型发暨,明明很英俊的脸笑得很是轻浮:“啊哟,漂亮的姑娘!还有漂亮的小女圭女圭!姑娘,你去哪里?贫道姓刘,你可以叫我刘道长。”
贫道姓刘……真是诡异的介绍。
赵菁皱眉,这道士举止轻浮,但又不下流,让她生不起气来。对这样的特殊人士赵菁没打过交道,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道士又笑:“姑娘,生辰八字是什么呀?讲给贫道听,贫道给你算算有没有如意郎君。”嘴里说着,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女道士听着,再一次睁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声音不大,赵菁却觉得耳边响过一道炸雷,禁不住浑身一颤,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一般,忽然间难受之极。
男道士眼色一凝,低声唱:“无量――广德――”
声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和节奏。赵菁听在耳里,慢慢的放松下来,难受的不适很快消失无踪。
男道士唱罢,很嬉皮的耸了耸肩,对赵菁又露出那种轻浮的笑容:“别理她,峨嵋派就是那样,光出灭绝师太。一个个薄情寡幸,男人见了都避之不及。我,呃……贫道和她面对面坐了二十多个小时,别掉多倒胃口!”
赵菁有些想笑,看着那位‘灭绝师太’一脸的寒霜又不敢笑,对道士点点头,算是感谢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原因――她隐隐约约觉得刚才这道士定肯做了某种自己不了解的事帮助自己,尽管这种力量神秘得就像那个‘师太’的哼声,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神秘,而且可怕的人物并不是自己可以得罪得起,赵菁错开刘姓道士目不斜视的往前走,道士则长声呦呦的在她身后叫唤:“姑娘,你还没有给我说你的八字呢!怎么样?有没有心情火车到站以后陪贫道喝杯水酒?贫道出钱!”
水酒?这种称呼听上去像是称呼某种古董。赵菁不敢答腔,她算是明白了,这一节车厢哪个都不简单,无论是谁,包括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孩子都透着股诡异,像是活在另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不是自己可以沾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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