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渐歇,展谕大笑之后,却又愁道:“若天下官员都如宁解元所言,那百姓安居乐业指日可待。可惜啊可惜啊,老夫为官多年,未尝得一见。”
说罢,连连摇头不已,心里对宁采臣更是满意,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宁采臣松口。
未尝一见,那是自然,不要说现在,就是几百年后,都很少有见到的。宁采臣暗暗撇嘴。
“宁解元,家中父母尚在?”展谕话题一转,问起宁采臣家事来。
“家母尚健在。”宁采臣答道。
“那你可曾询问过令堂之意?”展谕问道。
“尚未。”
“若令堂让你入仕呢?”展谕绕来绕去,还是不肯放过。
“这——小生自当从父母之命。”宁采臣答道,原来展大人是想说服母亲啊,不过他的算盘可打不响。他母亲现在回春派好好呆着,与慕晚晴在一起。
回春派所在之地甚为隐秘,常人难以发现,若不是有慕晚晴的信,宁采臣都得花费一番功夫。
宁采臣下得马车来,看着布政使大人的马车消失在夜色里。
刚才两人一番谈话,说来说去,展谕都在劝说宁采臣,宁采臣本来决心已定,却被展谕的一句话略微打动了心思,那便是“功德”二字。
但他现在还不能肯定是否这个世界有功德一说,只得暂时答应展谕要先考虑一番,展谕让他慢慢考虑,等参加完会试和殿试再做决定。
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已带着凉意的晚风迎面吹来。空旷街道,偶尔几盏灯笼发出暗淡的光,在黑夜里显得很是温暖。
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就会格外喜欢灯光。客栈的灯光也好,家的灯光也好,只要是灯光,总会让游子的心,温暖一些。
黑暗中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宁采臣精神一振,快马加鞭朝着呼救声发来之处奔去。
但夜色茫茫,连马也跑不快,宁采臣怎么催促也是无用。
呼救声越来越急。
前面不远处,一户人家屋檐下挂着一盏灯笼。
一个人影突然歪歪斜斜从阴影中奔出来,看见那盏灯笼,连忙跑过去,砰砰拍起那扇门来,但那门却迟迟不见打开。
那人一边拍门,嘴里叫着救命,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后面有极为可怕的东西正追来。
那人见门不打开,只得舍门而去,继续往前面跑,抬头看见宁采臣骑着马过来,忙喜道:“救命,公子,救救我。”
“什么事?”宁采臣勒住马道。
“诈尸啊,诈尸,正追我。公子,快跑。”那人说着便要宁采臣用马载着他一起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寿衣披头散发的人影从黑暗中奔出来,看不清面目,但样子好像是个女人,张牙舞爪,朝两人扑来。
先前那人惊叫一声,往后跑去,顾不得再骑宁采臣的马了。
僵尸嗷嗷叫着,也不追赶那人,朝宁采臣扑来。
宁采臣没时间细想怎么城里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在阴气浓厚之地才有的妖物,手一扬,暗影魔手光芒一闪,两蓬蛛丝左右飞出,唰地缠住僵尸双脚。
僵尸力气极大,被蛛丝缚住后,扑倒在地,用力挣扎。但蛛丝韧性极佳,越缠越紧,僵尸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
“哼,不过如此。”宁采臣冷哼一声,手指一捏法诀,一块青石板凭空飞起,像那僵尸砸去。
僵尸被蛛丝所缚,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沉重的青石板砰地迎头砸上。
坚硬的石板一砸之下碎成几块,那僵尸被砸得呆了一呆。
宁采臣正想松口气,僵尸却又动起来,看来刚才一击丝毫未受影响。
宁采臣皱了皱眉,现在他委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很大的法术,只有防御性的,还有就是一些符箓了。
但符箓有限,用一张便少一张,不到紧急关头,他不敢轻易动用。
眼前这僵尸同样防御力惊人,特别是物理防御,宁采臣只能暂时缚住它,不能彻底解决。
“靠,看来只能暴力解决了。”无可奈何之下,他把僵尸高高抛起,然后又一甩蛛丝,僵尸重重摔下来,就这么一抛一摔几十次后,那僵尸被摔得嗷嗷直叫,若是僵尸有灵,也会被这样的无赖打法给气疯了。
就在宁采臣玩得不亦乐乎之际,那僵尸再一次被重重摔下之后,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宁采臣正想上前查看一番,前方蓦然出现许多火把和人声,等到近了,才发现一大群人手举着火把木棒锄头等,不停吵吵嚷嚷,看见趴在地上的僵尸,忙叫道:“在这里,在这里。”
宁采臣见其中一人眼熟,仔细打量了下,才发现是刚才逃走那人,看来这些人是他带来的,于是便上前拉住那人问了下。
一问之下才发现原来这人是车夫,与一户人家主人相识,想省些银子,便与三个同伴借宿这户。
恰好这户人家死了儿媳妇,家中又没有多余的床位,便让这四个人睡在灵堂。
这四个车夫白天赶路,很是疲劳,很快沉沉睡去。半夜的时候,他听见灵床上有咔嚓的声音,偷眼看去,骇然发现那个女尸竟然掀开纸被坐起来,然后女尸下了灵床,来到他们睡的床前。
那人吓得直抖,却又不敢出声。
似乎是为了吸阳气,女尸低头挨个对着他们的头吸起来,这人赶紧拉住被子遮住头,听到女尸在他头上吸了三次,然后又躺回去灵床。
这人试着推了推旁边的同伴,没有任何反应。就在这时,女尸又坐起来。这人再也顾不得,掀开被子,撒开脚丫就往门外跑,女尸则在后面追来,然后就是遇到宁采臣。
这人跑远之后,正好遇到来寻找儿媳妇尸体的主人,这才带人一起追来。
对于诈尸,宁采臣所知不多,似乎是刚死的人胸中还有一口气,没有完全死透,然后不知什么原因,暂时性复活,但很快就会彻底死亡,但这个有些不同,竟然还会吸阳气。
“这位公子。”
“老丈,有何事?”宁采臣抬头看去,见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老人正站在面前。
“公子,你没事吧?”老人问道。
“没事,我没事,老丈。”宁采臣忙道。
“那就好,小老就放心了,要是伤到了公子,小老就罪过大了。”老人放下心来,转身而走,嘴里还说着,“真是怪事,怎么会无缘无故诈尸呢?”
“老丈。”宁采臣突然出声道。
老人回过头来,问道:“公子,还有事吗?”
“老丈,死去的是你的儿媳妇吗?”
“是的,公子。”老人点头。
“能否问一句,你的儿媳妇是怎么死的?”宁采臣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
老人叹了口气,道:“说出来让公子见笑,她是无缘无故得病死的。”
“得病?”宁采臣问道。
“半个月前,她突然神情恍惚,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但不与我儿子同房,还把他赶到其他房间。三更半夜不穿衣服,到处走来走去,有时候莫名其妙一个人说说笑笑,有时候模仿泥水匠,用砖瓦石块把窗户堵起来。看了很多大夫,吃了不少药,都没效果,身体反而越来越差,最终——哎,死得不明不白,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老人说到这里,摇头叹息起来。
宁采臣脑子里却传来叮的一声,出现一个任务,跟老头的儿媳妇死因有关。
他自然是接受了。
宁采臣便说要去老丈家看一看,这老人极好客,一口答应下来,也不管宁采臣到底去他家做什么,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宁采臣一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