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一生酷爱炼器,极少参与世间纷争,然世事难料,总有些不得已之事,让老朽欠下两个人情。其中之一便是英彤子,当年得他相救并授于机锋,方留下我欧氏一脉。前两年他突然派人找到老朽,说是答应他一件事便可还了这个人情。老朽百思不得其解,堂堂当朝相国,陈朝国师,居然只让老朽把孙儿留在此处静等两年,说是等待有缘人,并跟随他。”
说到这,欧老爷子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看陈闼,接着说道:“老朽一生只服英彤子一人,不是因他救我欧氏一脉,只因他能洞彻天机,事事如料,无有不准,令老朽不得不信。如今老朽年事已高,待此事一了,便可继续找一处幽静之地,再次隐居颐养天年。”
欧老爷子虽说的淡然,陈闼内心却起了轩然大波,让他又想起了陈璞,那个字武轩,道号武轩子的人,后来知道是他父亲,叫别人把他领去养了十二年,天天被人摧残身体,然后又用克隆器官移植,让他身体和精神都受到深深的伤害,直到麻木掉。后六年被陈璞带回去教他各类知识,道引便是其中之一。不料,六年后又把他的记忆移植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光头小子上,然后把他传到这个朝代。之后,遇到赵暄教他刀法,这个似乎也在那个叫陈朔,字英彤,道号英彤子的人安排之中的,今天又听到老者提到这个,让他的神经感到极为错乱了,仿佛自己就在一个圈里,转来转去老是转不出去,命运似乎就按着别人的设计走,令他心里极其不甘,又无可奈何。
想着想着,陈闼突然很想睡去,眼睛开始迷茫,眼前只有白光,他好想就此倒下去,忘掉所有的事,但脑子里又隐隐出现了王氏和赵菌的影子,使他的心很痛,很刺痛,此时,感到身体一阵摇晃,站都站不稳,耳边听到不断有人在叫,他眼光又慢慢开始聚到了一块,只见欧老爷子正抓住他的双臂,不断摇晃着,满脸焦急关怀之色。
这种眼神何其相似,王氏、赵菌、王璐还有张耀身上都可以见到类似的眼神,这让陈闼内心痛楚的同时也感到丝丝暖意,心想,既然不能为自己改变什么,那就让别人改变什么,他可以让自己失望,但没理由让关心他的人失望。
“既此生无我,我即为此生。”陈闼心里突然一亮,似拨云见日一般,不由地月兑口而出,眼神一下变得明朗而睿智起来。
欧老爷子见陈闼无碍,又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轻声念了几遍之后,倒认真思索了起来。
“祖父……”欧老爷子思索良久不得其味,耳边响起了欧昱的叫声,他猛然醒悟了过来,向陈闼躬了一礼,倒让欧昱吓了一大跳,但见陈闼受了一礼之后也躬身行了一礼,这让欧昱更觉得不可思议,嘴巴张得老大老大。
“今天陈闼过来有一事相求,不知老爷子能否应允?”陈闼内心彻底转变后,气质为之一变,整个人看起来丰采神俊,极为照人。
“哦,想来陈公子不是道听途说过老朽,定有人指点你过来的吧。好,你但说无妨。”欧老爷子眼睛迷成一条线,乐呵呵地说道。
“既如此,请老爷子过来看一物。”
陈闼说完直接走到马匹旁边,欧老爷子紧追其后,当陈闼刚把包解开一角,他急忙按住,对欧昱严厉地吩咐道:“昱儿,去清出一间雅间,我要和陈公子单独交谈,没我吩咐不得打搅。”说完,把那包东西单手一提,柔声地对陈闼说道:“公子请随我来。”
欧昱从失神状态中醒了过来,赶紧跑到前面去安排了。
陈闼随欧老爷子走了一段小路,进了一个偏院,里面很安静,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人了。
欧老爷子把那包东西一放,鞋子一月兑,在竹席上跪坐下来,然后向陈闼点头示意了一下,陈闼一看又是这种跪坐,只能在心里苦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案几上摆了一套茶具,在欧老爷子的右边正有一顶小炉,火正旺着,上边有一青瓷小壶,想必是在烧水了。
过了一会儿,白气冒出,欧老爷子提了水壶倒进桌上的两个青瓷杯中,等杯中不怎么冒白气了,方从一瓷罐中摄出一小撮的茶叶放进陈闼面前的杯子里,然后又给自己前面的杯子里加了一些。
陈闼来陈朝后暂未认真品过茶,不免好奇起来,只见杯中了茶很快散开,有一部分沉入杯底,其形状纤细,叶女敕芽壮,身披银毫,敕绿油,茶色黄碧,清澈明亮。他禁不住端起杯子,入鼻香馨,轻酌一口,味醇甘鲜,令人回味。
“好茶。”
欧老爷子见陈闼品茶的样子,心情已为大畅,似找到知音一般,见他说好,故意考道:“哦,未知如何好法?”
“此茶状如银毫,其敕绿,茶汤黄碧,闻之香馨,入口甘醇,莫非蒙顶甘露?”
“哈……想不到公子如此年少,却也精通于此,老朽十分感佩啊。”
陈闼见他如此夸奖,十分汗颜,心中不禁对陈璞又感激了几分。
二人又喝了一会儿茶,欧老爷子才认真观察起了乌龙皮,然后严肃地说道:“当年老朽偶得一乌龙残皮,制出两件乌龙宝甲,赠予英彤子,自己未留半件,你可知为何?”
见陈闼在认真倾听,欧老爷子接着说道:“天下万宝,所谓有德者居之,并非虚语。厚德载物,非德厚不能受之,不能容之,不能纳之,不能泽之,老朽不才,不敢妄留宝物,以遭不测之灾,因此献出。老朽观公子之乌龙皮乃完整切割而下,定然是一整条乌龙了。如今公子既能得天之恩泽,当如何处之?”
陈闼当时受白虎及独角蛇之大恩,即有过这般思虑,当即回答道:“能垂天之幸,我也深感恩泽极重,无德以纳之,请老爷子教我。”陈闼一直在思想上徘徊,如今得遇如此睿智之老者,心中极是感恩,站起身极为恭敬地请教着。
欧老爷子暗暗察之,此子年少,然听其言观其行,必为不凡,当下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乃天授予你,只能受之,不可推之。如今天下纷争,既天厚待于你,你当行天之责,万不可沉于攘攘尘世之中,无为一世。”
陈闼万没想到这欧老爷子能冒出如此惊天之言,在这个时代可是要灭族的,他本不在乎这些,虽说已经知道欧老爷子的意思,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含糊道:“不知这蛇皮能做几件?还有,我想定制一对120斤的双锤,不知可否?”
“蛇皮?”欧老爷子闻言一笑,也不在乎陈闼故意不回答他的话,就接着他的话说:“这是龙皮,可不是蛇皮呢,你这些可以制成五件,如果小一些可以制成六件。至于双锤,想必不是你用的吧?”
陈闼开心地笑了笑,欧老爷子也见状也不再问,二人又聊了聊其他的事,直至夜幕降临还谈欢未尽。
当夜,欧氏一族都在陪同,宾主尽欢,自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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