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那样认真而深情,似要看到她骨子里去,她露出破冰的笑意,“难道王爷可以将整个穆府随我一起带走?”见他不语,她逼近两步,“若是可以抛下亲人、抛下穆府,我便不会自请代母入宫,鸾儿深知王爷是为我好,只是我实在难领王爷的好意。”
白亦然的目光迅速暗淡下来,似一块散发出灼亮光辉的炭火,落入水下,扑哧一声,失去所有光芒,他苦笑一声:“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穆紫鸾轻缓摇头,“王爷为鸾儿所做的一切,鸾儿都知道,”她看向安邦宇的方向,“王爷治好了国栋,鸾儿会一辈子感激王爷,若日后王爷有需要,鸾儿定会倾尽全力。”
白亦然轻轻笑了,那笑意仿若无痕,“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他目光飘得深远,似在遥望夜空中那一轮新月,又好似看到了夜空的尽头,“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好。”
进了深宫,她还有幸福开心可言吗?穆紫鸾凄苦的扯了扯唇角,嘴中泛起酸涩的苦味儿,勉强一笑道:“多谢王爷。”
白亦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白瓶,递给她,道:“这是白家独创的药丸,每日一粒,看上去如同病了一般,连脉象都可以改变,后宫险恶,希望这药丸可以暂时保你平安。”
她接过瓶子,深深一福,“多谢白公子。”
这一次她唤他为“白公子”而非“王爷”,白亦然心上泛起一股酸涩,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自己不是王爷,若是几日前,他便不顾一切的带她走,是不是一切就可以被阻止?可是她不可能放下她的母亲,不可能放下亲弟放下穆府。如果入宫是她注定要走的路,那么他一定会永远站在她身后,守护着她。
穆紫鸾含笑告辞,心中并不是未起一丝涟漪,若是皇上从未来苏州,若是她早一点遇到白亦然,或许,他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只是人生没有如果,她现在必须入宫,并且,一步都不能走错。日光透过小轩窗,落在她因为凝神而愈加清灵的容颜上,斑驳的光影,一如深宫生活,或明或暗,再聪慧,也看不透彻。
沐辞楚批完奏折,略带疲乏的伸了个懒腰,这几日连连接到密报,余党似有复苏之势,让他头疼不已。前朝皇帝虽死,可他尚有两个儿子流落在外,分别是三皇子与五皇子,其余的公主皇子皆被沐辞楚封闭在一处幽静之处,好吃好喝的关押着,攻破皇宫之时,这两个皇子正在宫外办事,故而成了漏网之鱼,可偏偏,五皇子是前皇帝众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文韬武略,曾是太子最有力的竞争者,沐辞楚已经做了一年多的皇帝,江山看似稳固,内里实则波涛暗涌,怕只怕,死灰复燃啊……
莫轻言侯在一旁,躬身道:“皇上批奏折已有两个多时辰了,该休息下了,”他望了望门外,“天色尚早,皇上可要出养心殿走走?”
沐辞楚慵懒的揉着太阳穴,声音悠长似烟,“去沁心宫。”
皇上几日未曾踏足沁心宫了,莫轻言本以为皇上对沁贵人不过是一时新奇,现在看来,皇上似乎对她当真不同,他刚要扬声喊起驾,沐辞楚扬手拦住他,缓缓道:“罢了,不必兴师动众了,你随朕去沁心宫便是。”
莫轻言“喳”一声,恭敬的跟在皇上身后,他自然也是希望去沁心宫的,他有好几日未曾见过伶心了。
皇上悄悄走近沁心宫中,众宫人正在扫雪,乍然看见皇上,皆惊慌跪倒,皇上低声道:“都起身吧,不用通报,朕进去看看沁贵人。”
此时听雨轩中并无人伺候,墨桐见皇上轻步进去,不由得心焦起来,只可惜皇上吩咐了,她也无可奈何,急急的望着内室的门窗,希望小姐可以看到她,可穆紫鸾此时正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到窗外神色焦急的墨桐。
沐辞楚缓缓踱到她身后,只见她穿着月白色对襟褙子,挑着一株兰花的图纹,烟水绿色细褶百合裙,发髻松松的斜侧着,只以一枚白玉八齿梳绾住,背影清灵幽然,不染凡尘。他在她身后静静站了一刻钟,她却丝毫不觉,若雕像一般静静站在窗前,纹丝不动。
入宫后,她便是如此打发时日的?她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想穆府?想祖母、母亲和亲弟?想苏州?沐辞楚眸色一沉,宫里的日子似乎对她而言十分枯燥,也是,整日闷在这小小的沁心宫,能有什么好玩的事?她进宫后,自己的生活丰富了许多,实则却将自己的空虚感转到了她身上,这显然对她很不公平。
公平吗?自从他登基后,就不曾听过这个词了,所有人都把他当神一样供着,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必须服从,何来公平之说?这一年半来,他似乎也习惯了如此,为何却被她一个落寞的背景搅乱了心思,心上甚至漫过一缕愧疚?
窗外阳光渐渐西斜,光透过窗纱直直射入她的眼瞳,眼中一阵刺痛,穆紫鸾别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窗边站了很久了,她扶了扶微松的宝髻,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来,猛然一怔,沐辞楚那张邪魅而略带严肃的脸,就这样直直撞了眼眸。
她下意识扶住窗框,月兑口道:“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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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冉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章名,只能以两个美男滴名字命名这章了,也不知道亲们更喜欢白亦然呢?还是沐辞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