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果然有大理寺的官差来将魏楹带走。这次的舞弊案直达天听,是由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三堂会审。而魏楹,则是由于王灏在酷刑下被人诱导让他攀扯的。这样一来,证据确凿的他虽然难逃一死,却可以在死前少受一些零零碎碎的罪。
魏楹前脚被带走,沈寄后脚就拿着那块碧绿碧绿的玉佩到高升客栈去找徐茂。之前因为舞弊案,这些举子人人自危,都需避嫌,他无法再到魏楹处,魏楹也不便与他通什么消息。如今,沈寄想去见那位魏大人,就只有找上他了。
大官的府邸不是那么好进的,她也没有别的人认识。
听了她的来意,徐茂点头,“好,我同你去。”如今魏楹被抓了,他帮着奔走也是该当的。徐茂今科也是上榜了的,只是排名在五十多去了。
旁边有人劝徐茂想清楚,如今遵照圣人教诲明哲保身最要紧。
“圣人也说过守望互助,再说我只是带她去见魏大人,旁的我也无能无力。如果连这个都不做,无论事情最后怎么了解,我都过不去自己良心那关。”
沈寄点点头,算她没有看错徐茂。好在魏楹还有这个朋友,不然她怕是得去魏大人府门前长跪求见了。
王灏,又是那个王灏。自己抵挡不住诱惑买了考题,如今还攀扯魏楹。就是他考完之后太张扬了,才会有人去告,然后查出今科考题早泄,有许多举子买题的事来。
徐茂是官身,又使了银子,可是魏府的管家还是出来说大人不在。如今舞弊案发,所有考中进士的人都不准离京,家门有人的都在想办法奔走。而这样没什么关系的找上门来,是个人都会避见。
沈寄叹口气,她忘了这茬了。她左右看看,德叔和阿彪也很着急的看着她,徐茂还在想说通管家,她退到他们身后,提高声音道:“什么淮阳魏氏、书香名门,百年世家,我看根本是虚有其表,里头全都难透了。一个个人面兽心,无恶不作,为了争夺家产,现任族长不惜害死寡嫂,淹死亲侄。一次害不死,还要害二次、三次……”沈寄有点后悔没把德婶带来,她骂街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听到她这么大声的骂主人,管家立时指挥了家丁要抓住她堵嘴,给旁人听了去可不得了。徐茂、德叔还有阿彪见事不对把沈寄团团护在中间,挡着家丁的推搡。沈寄愈发的大声起来,几乎是在吼了。
方才叫不开的门忽然就开了,出来一个下仆,“胡管家,老爷说让他们进来。”
于是,沈寄一行四人得以登堂入室。当然,没有人请他们坐。
“何人敢在老夫门前咆哮,辱骂老夫家门?”坐在主人席位上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人把手中茶盏啪一声拍在桌上,茶盏碎了,茶水顺着桌子滴滴答答的滴下来。这是下马威,无形的压力,加上,厅堂两旁站立的十数个家丁,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沈寄出声道:“是我。”
魏晖自然早知是她,而且她骂的那些内容,他一听下人转达也就知道她的来历了,当下冷声道:“你是何人?”
旁边徐茂看这位魏大人呛得很,怕沈寄吃亏,于是抢着说道:“在下徐茂,今科进士,是魏楹的好友。这位沈姑娘,则是魏楹未过门的媳妇。”既然寄姐说这位魏大人算起来是魏楹长辈,总不好和侄儿媳妇太过不去。
“未过门的媳妇,不是丫头么?”
沈寄一听,果然,魏家还是在关注着魏楹的。
“我早就赎身,不是魏家的丫头了。”不过,她也没有否认是魏楹未婚妻的说法。
“那你就敢来老夫府门前叫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得头的道理沈寄知道,而且说不定还要指望眼前的人搭把手救一救魏楹呢,于是蹲身一礼:“实在是求告无门,找到府上又不得其门而入,迫不得已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魏晖看她两眼,人嘛长得清秀动人,听其言观其行礼仪也还学得不错,真不敢相信方才在他府门前大声叫骂的竟然是这么给娇滴滴的小姑娘。
“哼!你留下,让他们出去。”
下人过来把徐茂等三人请了出去,他们看沈寄一眼,后者向他们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应付。怎么说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也算是魏家的家务事了,外人的确不方便在场。之前在外面那样叫骂,实属无奈。
“叔父”事到如今,沈寄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一声‘叔父’让魏晖当场变了脸色,“你乱叫什么,谁是你叔父?魏楹可是族中除了名的。”
“除了名他流的就不是魏家的血脉了?魏大哥说叔父当年与他父亲交好,如果您在族中,当日的惨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他也不会小小年纪被人按进水里企图淹死。既然叔父有所关注,想必也暗中见过他,他的样子难道长得不像他爹么。一个不到五岁的孩童,无辜被族人除名,如今出了事,除了来找叔父求助还能找谁去?”
魏晖挑眉,“你说他被人按进水里企图淹死?”
“是啊,若不是大娘救了他带他逃出来,他早就去和爹娘团聚了。叔父听到的说辞是怎么样的?”
“老夫当日人在京城,听闻族兄病逝,魏楹的母亲又因为……心中也是挂念魏楹。可是他有亲祖父、亲二叔,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后来听说他偷偷跑去看她母亲被沉的那个潭,失足落水,最后还因为身世存疑,族人为了不让族兄死后蒙羞,就将他与其母从族谱中一笔抹去,另过继了他二叔的次子承嗣。”
“魏大哥五岁时已经能记事了,他记得是午睡时被下人抱出去然后按进水里去的。”
魏晖的脸色变了又变,“那他为何不来找老夫?”
“他毕竟是族中除名之人,不想叔父为难。而且,他说除了母亲是被人冤枉的,他怀疑父亲也死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