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指着小亲王问:“这是信哥么?”
小亲王笑嘻嘻道:“我不是信哥,信哥在隔壁院子。我是醇亲王!”
老七呛了一下,站起来作揖:“草民见过王爷!”
老八也赶紧行礼。
“免礼,以后都不用这么客气。”
小芝麻走进来,“七叔八叔,厨房有米饭,不过菜只有腌的萝卜白菜,不想吃腌肉的话,可以现杀鸡鸭鱼。不过就得等久些了,吃面条比较快。你们吃什么?”
小馒头道:“七叔八叔说要吃包子馒头。”
“那个也得等会儿。我看还是下面吧,下煎蛋面再放些肉。有没有什么调料是不吃的?”
“没有没有,就按你说的办吧。”老七看沈寄比手势让他们不要客气坐下就是,又见他们一家子都很淡定,便也大着胆子坐下了。
说话间,王氏也带着琳姐儿信哥过来了。她还有个才满周岁不久的小女儿,女乃娘看着在睡觉。
“见过二位叔叔!”王氏客气福身。
老七老八早就站起来了,见状侧身,然后道:“见过六嫂!”
又说了几句淮南和路上的情形,小芝麻带着人端了两大碗面过来,另有配菜几碟并调料罐数个。
老八道:“我还记得这丫头那会儿一见到我过来喊‘八叔,糖糖’,一晃眼都成这么能干的大姑娘了。”小芝麻还是他俩看着出生,看着学会走路说话的,感情自然不一样,四时八节两人给她送的礼物都格外用心。侄儿侄女,看到过的跟没看到过的自然不一样。上次小包子信哥回去他们出远门做生意去了没有见到。所以方才才会把小亲王错当成信哥。
不过大哥大嫂抚养醇亲王的事儿他们倒也听说了,所以还不是太惊讶。
最后说定,两日后启程,明天做出发的最后准备,也让老七老八休息一下,顺道进城去见一见魏楹和魏柏。这古代的交通,分散各地的兄弟之间往往也是很多年才见上一面。沈寄和王氏也带着各自的孩子去了,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团聚。
直到出发的那天早晨,很多人才知道沈寄是根本不打算回去的。
王氏脸上有些赧然,“大嫂,你……”大嫂要留下来和大哥同生共死,她却从头到尾没想过。
老七老八还有更多的人则是露出敬服,沈寄知道他们都误会了,她只是留下来监督魏楹要极力求生,不自寻死路而已的。可此时也不好明说。
“六弟妹,你这小闺女才刚断女乃呢,你跟我怎么比。好了,你们都出发吧。”
挽翠凝碧季白等人都眼含热泪,沈寄道:“行了,都是有家有口的,难道为了我留下啊?快走吧!”
苜蓿道:“女乃女乃,奴婢是独个儿,奴婢留下来陪您。奴婢都没收拾行李。”
薄荷略一犹豫也道:“奴婢也留下吧。”
沈寄想了想,苜蓿会武,而且力气很大,她是个孤儿,留下就留下吧。至于薄荷,还有父母兄嫂也在魏家当差,就算了。
“苜蓿留下,薄荷跟你父母一道走。”
苜蓿高兴的答应了一声。
老赵头笑道:“我一个孤老头子,肯定也是要留下的。”汪先生的伤痊愈后跟沈寄道了个别又不见了。
下人们纷纷给沈寄磕头,感谢她的成全,沈寄不耐烦道:“行了,别磕了,赶紧上路吧。”说着走过去最后叮嘱了小芝麻三姐弟几句。
他们三个自然是不想沈寄留下的,小芝麻和小馒头都说要留下来陪她。只有小包子被叮嘱过,现在还算理性。
“我留下来是为了不让你们爹乱来,你们留下就是添乱了。都回去,互相照顾着,回头再回来就是。小芝麻你要去照顾两个弟弟,小馒头你留下来我还得分心照看你。你们好好儿的,我跟你们爹也会好好儿的。”
马车走出老远,沈寄还看到他们三个冲自己挥手。她也不舍,自从当了娘从来没有三个都不在身边的情况。
胡管事带了二十几个护院留下,说是现在先看家护院,万一真的打到京城,他们就去守城门。
最后留在温泉庄子的就是这二十几个护院,伽叶大师同小亲王,还有芙叶沈寄苜蓿老赵头。上路的人沈寄给他们装了两袋粮食,还有腌制的鸡鸭猪肉若干,腌萝卜白菜几坛,干粮若干,路上尽够吃了。又给了小芝麻三姐弟各二十两金子,一百两银子。最后拿了一个玉珏给小芝麻,这是和徐家定亲的信物。沈寄又给了小芝麻一封信,是写给四婶的。不过是要她和魏楹都回不去的情况才会拿出来,说的主要就是这个事儿。
至于小包子和小馒头,就算父母不在了,族里也会做主给他们挑选门当户对的妻子。在这桩事上,儿子总比女儿容易些。而且他们也太小了,没有现成的对象可以先订下来。徐赟和陈氏昨天来过,是来道别的,他们要搭船回江南去。宁王是从北边打过来,东昌在东北边,所以江南很安全。沈寄当时让小芝麻去和徐赟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半天是说的啥。
“嗯,就剩我们这些人了。大家各自找事做吧。”苜蓿承担了厨娘的事务,沈寄和芙叶也从旁协助。胡管事依然是安排人巡庄子。不过因为现在人少,就只巡住了人的一进。如果军队打来,这里是绝不可能像前次一样守住的。所以众人也都是有去处的。
沈寄一身轻便衣服,取下腰上长鞭练习,乌色鞭身,杂以金丝编就。鞭法是老赵头的看家本事,她学了十多年,倒也看得过去,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一直当个强身健体的运动在做。
舞完缠回腰上,又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在草人上练习,这是近身格斗的技巧。
“我来陪你练。”芙叶说了一声,一手空手夺白刃便使了出来,沈寄赶紧接招,一时两人便较量起来。小亲王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如今庄子上就他一个小孩儿,没人陪他玩。他写完今天的大字又温习了书就跑过来了。
沈寄没有实战经验,但胜在每日都练习。芙叶从前在西陵时骑射格斗都学得不错,但回到中原就疏于练习。两人最后气喘吁吁的打了个平手。
厨房已经炊烟袅袅,小亲王便跑去找苜蓿帮忙试吃去了。
芙叶问道:“他怎么那么听那个老和尚的话?我看你也尊敬得很。”芙叶儿女都不在身边,如今最亲近的便是沈寄和小亲王。所以住在这里她还是挺高兴的。其他那些皇家人,她没法当亲戚看待。
沈寄笑笑,“那是他爹他能不听话么。”芙叶这几日老是去瞅伽叶大师,早被大师发现了。他说穆王从小就奸诈得很,有时候在太皇太后跟前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得宠,不知道芙叶怎么一点没随着。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也喜欢跟人说说往事,知道内情的沈寄便成了伽叶大师的听众。
“你说什么?别胡说八道啊,这个玩笑开不得。我皇叔都驾崩好几年了。”芙叶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你说、你说那是醇亲王叔?”
“要不然你以为玉太嫔一心把儿子抢走,为什么小亲王还一直住在魏家。”
芙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皇祖母病重的时候,我去看她,就曾经撞见过伽叶大师的背影,我就说看着又几分眼熟。”
“回头你给他们送斋饭去吧。”此时伽叶大师身边除了四个随身保护的武僧还有一个从小伺候的太监,也跟着他出家了的。半山寺之前被那些流民占了,毁损比较严重,如今陆陆续续回去的僧人由首座带领着自行烧土砖修补,暂时还没有完工。沈寄就留伽叶大师住下了。
苜蓿只做伽叶大师几人和沈寄芙叶小亲王的饭,那些护院还有大内高手的饭菜是收留了两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在做。一会儿饭菜出炉,芙叶便和沈寄一道用托盘给伽叶大师送去。
那几名武僧看着时辰也过来取饭菜,见她们送来忙道谢要接过去。
沈寄笑笑,“没事儿,我们送进去吧。”
芙叶恭谨的把饭菜放到桌上,迦叶大师在那边书架翻看经书,闻声转过头来,看到芙叶略微一愣。芙叶却是整个人楞住了,因为他现在的容貌没做掩饰。方才那个声音奸细的和尚本来要拦阻芙叶的,看沈寄摇头,又想到芙叶的身份便罢了手。
“侄女见过王叔!”芙叶墩身行礼。
迦叶摆摆手,“无须同我行俗家礼仪,你们也去吃饭吧。”
沈寄拉着芙叶告退出去。
苜蓿已经把饭菜摆好了,小亲王也已就坐,就等着她们俩了。沈寄坐了下来,“苜蓿,你也坐下一起吃。不用讲究那么多。”
小亲王吃完一碗饭,夹了个鸡腿有滋有味的啃着,苜蓿收拾了桌子下去他还没啃完。
芙叶道:“小十四,你的嘴可真够紧的啊。都有谁知道啊?”
“七皇兄,太子侄儿,还有魏大人和魏夫人。太后好像也知道了。”
芙叶狐疑的去看沈寄,“你老往半山寺跑是因为这个?”
“不是,我就是去吃素面的。这件事是魏大哥无意间发现,当年那件事还多亏大师开口劝了皇上。”
芙叶想了想,反应过来是哪件事便没多问。从此,芙叶便时常过去向伽叶大师问询穆王的旧事。这样的平静日子过了半个月,阮少夫人带着阮茗惜过来见沈寄。她告诉沈寄回去之后,阮老爷子就召集了几个儿子开家庭会议,她们几妯娌也得以列席。阮老爷子这是要同儿子媳妇们说清楚,他不是要拿家产去救老三,是救这个家。这么大一件事他也不能一言堂压下去,不然以后家宅不宁。
一开始分歧很大,老大老二不舍得那么多银子,几个庶子没出声,却也是这个意思。于是阮老爷子便说那就看着吧。不几日,朝廷就朝另外的阮家人发难了。这么一个大家族,真心要找茬是很容易的事。这样一来,众人才慌了神。钱再要紧不如命要紧,几父子捧着厚礼又求到魏楹那里去。这一回是真的家产十去**,才终于得以月兑身。然后阮老爷子立即分了家,让众人各奔前程。
巨额家产十去**,其实也还剩下几十万两,阮少夫人一房分得十数万两。她对此很满意,阮家如今树倒猢狲散,她的女儿也不用再被送去攀附贵人。至于银子,反正那些庶子又不是她生的。就算夫婿以后吝啬,她大不了把自己的陪嫁全给女儿做陪嫁就是。她想快刀斩乱麻的把女儿订给容七少女乃女乃的儿子,阮茗惜的表哥。这一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请沈寄做这个大媒。
这一次因为阮家内部不统一,一直到后来事情快没有转圜余地了才去求了魏楹做中人,献出家财免掉家破人亡的惨事。所以,沈寄做媒,阮老爷子和阮大爷是不好拒绝的。
阮茗惜此时自然不在跟前,她本以为这次可以见到小芝麻,不想她已经会淮南老家去了。这会儿小亲王正领着她在庄子里转悠呢。他也不想招待小姑娘,无奈再没有旁人了。而且这个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倒也不讨厌,他又正好无聊得紧。
多年相交,如今阮少夫人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找上了自己,沈寄爽快得道:“好,我就去赚你这份媒人钱。说走就走吧。”顺道拉上小亲王,反正他也闲得慌。而且,他的身份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压一压阮老爷子。
阮家的大门上多了一个精忠体国的牌匾,是御笔。四个字四五百万两白银,真是够值钱的。这件事,是该说高位者不要脸明抢还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反正这四五百万两白银投入军需,的确是可以救很多士兵性命,也可以救很多人了。阿隆和小权儿说不得也在其中。
昔日金碧辉煌的阮家,一时朴素了很多,家当差不多都被搬空了,剩下的大概也就是各处的铺子还有在扬州的船行,但其实也是大户了。阮老爷子也算是明白人,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道理而且能够实践之。这一次遭殃的自然不只阮家,就连容家这个皇商世家也元气大伤。
阮老爷子听说醇亲王来了,赶紧率儿孙出迎,口称‘草民拜见醇亲王殿下’。他们家的官位因为被翻找出来的事被夺,如今都是平民之身。眼见他几个儿子还有大些的孙子都不同程度的带伤。其实也不能说是皇帝刻薄寡恩了,阮家当年投入银子助他夺嫡,他登基后给了他们肥缺,那些银子挣回去没问题,可是阮老爷子的儿孙贪得无厌啊,翻查出来那些人斩首流放都够了。
小亲王特有范儿的抬抬手,“平身!”阮家的老少爷们恭请他到前厅去奉茶,被他摆手拒绝,跟着沈寄由阮老夫人婆媳几个迎到后堂。
方才在马车上,小亲王拿手指点沈寄的嘴角,沈寄也笑说她是该点一颗媒婆痣,还可以再斜插一朵大红花在发髻上,说罢两人哈哈大笑。沈寄怪想三个孩子的,幸好还有小亲王这个编外的儿子在身边插科打诨,日子好过一些。
阮家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皇权之下有什么不甘心都只能咽了。今天,即便是阮柳氏仗着亲戚关系又是长辈,只要敢给点脸色看,沈寄一定立马走人,关她什么事!更不要提什么难听的话了。魏楹是帮阮家月兑罪,不是替朝廷敲诈。
好在,阮家经过这次的事后,阮柳氏鼻孔朝天的毛病改了不少,今日比较沉默。也不知事到如今,她悔不悔弃了当日的董举人而就阮家三少。如今阮家三少依然是靠着家里吃喝玩乐的大少爷,但董家分家他也能分到将近十万娘银子的财产。董举人已经考中进士入仕为官了。不过,只是七品小吏。这个还是得看自己怎么想的。
阮老夫人跟阮老太爷一样是明白人,说了好些感谢的话。沈寄谦虚了两句,把话题引到阮明惜的终身大事上。
缔结两姓婚姻,一般是有意的一方先找中人来问,然后才正式的请媒人,或是官媒或是私媒。沈寄今天其实担当的是中人的职责,这个活儿是要跟两家都比较熟的人来做。私下里先通个气,问问对方乐不乐意,省得直接遣了媒人来被拒绝,两家的关系受影响。
阮茗惜是嫡长孙女,阮老爷子从前的确是有心用她攀附贵人,所以阮少夫人一直很着急。如今才要打铁趁热趁着阮家欠了魏家的人情,让沈寄来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阮老夫人自然知道人是儿媳请来的,便只能说和老爷子还有儿子商量一下,遣了人去前院告知。很快,前院传来回话,并无意见,让阮老夫人与少夫人商量着决定便是。此事便算是定了下来,沈寄功成身退,阮少夫人感激的将她送出二门。
到了住处,沈寄便问魏楹此处得了阮家什么好处。
“两千两黄金我收下了,还有二十袋粮食送到慈心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