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嫁:鬼煞哑妾 081 波涛暗涌(二)

作者 : 泣雪成霜

其实,就算当日接受沧浪帝圣旨而去雍州密查萧明枫,付远涯也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应付心态。只因他实在无心于这种专属于政权中的权力纷争。

所以,小央私自来到京城找他,付远涯也没有多有责怪。

眼见雍王即将大婚,付远涯寻思着送一份不错的贺礼。这一日傍晚时,他用过晚饭,便带着小央来到城西郊外,此时晚霞已退去了最后一抹色彩,两人随意逛了一会儿,待得夜幕愈渐深沉时,便回到了驿馆。

付远涯刚走至厢房门口,却忽地顿住脚步。他看了小央一眼,便道:“你先下去。”

小央转了转眼珠,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了句:“将军有事唤我”,便躬身退下了。

付远涯推开门,顺手将门从里关好,看着屋内那个坐在床边,靠着床栏的人,不由皱起了双眉。

“你怎么了?”

那人扯扯嘴角,脸色愈渐苍白,“练功岔了气儿,受了点儿内伤。”

“恐怕不止一点儿吧,流水兄。”付远涯语气调侃,待得上前,看到那人指间的血迹时,却是沉下了脸色,“你伤得不轻!”

抬手便要去搭他的脉。

沧流水立马将手移开,躲过他的触碰,“没事没事,我……嘶——!!”他想用笑来掩饰,却反而牵动了伤,疼得只抽气。

付远涯阴沉着脸色,不顾他躲闪,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用巧劲儿扣住他的手腕,凝神为他把脉。

他垂在肩上的头发因这番动作的缭在沧流水的鼻尖,轻微的触碰着,恍惚间还似有淡淡的香雅之气。沧流水的心漏跳了一拍,为了掩饰心中的那一丝丝紧张,他轻轻别过了脸。

“你在练双修?和谁?”练武之人便是半个大夫,付远涯一经把脉,便大致知道了沧流水因何而受内伤。

沧流水自知瞒不过他,但又不能将萧明枫的名字说出来,只好道:“一个武功不错的人,他的武功刚烈如火,而我的体质向阴,正好互补,可练双修。”

付远涯抿了抿唇,没说什么,然后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才道:“对方武功高你太多,与他练双修,对你有害而无益。”

沧流水朗目微眯,清朗的眉目间现出少有的阴戾之色,“可我需要高深的武功,非常需要。”

付远涯怔了怔,“为什么?”

沧流水抬眼看向一处,掀起唇角,目光坚定而狠绝,“杀人。”

是的,为了杀人!

“吓到你了吧,呵呵。”沧流水转过眼看向付远涯,眼神与面色皆已恢复如常。

付远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低声道:“原来,你不羁的性情,并不是本性。”

沧流水坦然点头,“对,其实我的内心很黑暗,充满了怨恨和——”他没有把话说完,后面的那个词,他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说出口。

因为那个词,是——“苦痛”。

可这话让他说来,却显得有些似真似假,连付远涯也听不出他的话里有几分真。

可是,即便是这样,即便仍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究竟是怎样,甚至看不透他的内心,付远涯仍愿意将他当做至交好友,仍愿意更加走近他。

这是一种莫名的心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沧流水亦如是。

沧流水的内伤不轻,付远涯让他在自己的床榻上休息,自己则在软榻上过了一夜。而好涯想。

这一夜,短暂如昔,恍眼而过。明日,便是雍王爷与任素妍的婚期。

此时,对于任素妍,可以说已是迫不及待,她已有些分不清,自己对萧明枫究竟持有着怎样的情感。是利益多一点,还是情感多一点?

可她也不在乎这些,她只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也只是因为马上就要成为雍王妃而感到兴奋与雀跃。

人很容易骄傲,而一旦为某件事而得意时,又恨容易在旁人面前招摇,显摆自己的得意。

所以,任素妍一脸喜色地去了后院柴房处,“探望”那个已被关了数日的五夫人。

自从被关入这里后,五夫人一直很安静,如同她向来沉默的性子,不吵不闹,无喜无忧。就算被拳打逼问,也只是咬紧了牙关默默忍耐,一个字也不说。

故而,当柴房门被家仆打开,任素妍走进来时,五夫人只是淡淡地看向她。

五夫人的脸颊、嘴角都有淤青,静静地坐在临时搭的木板床上,不言不语。

“五娘,近来可好?”任素妍捋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笑着道:“明日便是我的婚期,只可惜,五娘怕是看不到了。”

五夫人动了动嘴唇,仍是不语,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任素妍对她淡漠的态度倒是毫不在意,莲步轻移,仍自缓缓道:“你女儿为雍王之妾,而我则是正妃,以后二女侍一夫,五娘你说,我该怎么对她呢?要是我容不下她,是废了她,还是——杀了她?”她如此说着,故作一副为难的表情。

五夫人终于动了,她缓缓转过脸,眼露哀切之意,“你……放过她。”

“哦?放过她?”任素妍佯作惊讶状,看到了五夫人眼中的哀求,不由勾起了嘴角。她走上前,弯下腰,盯住五夫人的双目,低低缓缓地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们与灵幽宫的关系,任流萤最最真实的身份,我便想办法将她赶出雍王府,再给你们一笔路费让你们远走高飞,怎样?”

这条件听起来太过诱人,可是,五夫人的眼神却由哀切转变成了绝望。

“我……我不知道要……要说些什么。”五夫人别过了眼。

任素妍直起腰,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阴狠,然后抬脚,朝着五夫人的肩膀狠狠踢了过去!

五夫人始料未及,被踢得翻倒在地,她痛呼一声,却又立马咬唇忍住。也许是牵动了身上其他的伤,整个人伏在地上战栗不已。

任素妍眼露凶光,恶狠狠地道:“若不是我要大婚,府上见了血光不吉利,怕是早就将你剁了!你竟还如此嘴硬!待我成了雍王妃,第一个要死的人便是你和任流萤那个贱人!”

说完,他便拂了拂衣摆衣袖,冷哼着离去。

“等……等等……”五夫人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任素妍停下脚步,转过脸,“怎么,想通了?”

五夫人撑起身,喘了喘,待缓过了气儿,才道:“明日,你让我参加宴席,让我同萤儿见个面,待婚宴结束后,我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任素妍转过身,站定,语气危险地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五夫人垂下眼帘,苦涩一笑,“我还能耍什么花样呢?不过是放心不下萤儿,想要看看她而已。毕竟……你——她的妹妹就要成为正妃了……我……怕她难过……”zVXC。

说到这里,她似是怕任素妍再有怀疑,便抬起眼,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派人看着我,我手无缚鸡之力,总敌不过护卫吧。”

任素妍想了想,觉得她也在理,终是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让你参加婚宴,可若是你敢有丝毫异动,我不仅会立马杀了你,更会废了你女儿!”

说完,她转身而去。

门再次从外被锁上,五夫人爬着撑起身,想要重新坐上床,却终是徒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坐在地上,然后从自己的白色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来,又咬破了食指,用鲜血在布上写下了几行字。

写完后,她自己又看了一遍,才叠好从衣领塞入怀中。

似是完成了最后一件任务一般,五夫人轻轻吐了口气,嘴角竟还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

这一日,白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院子里的蔷薇愈渐繁茂,青翠的叶子凝碧欲滴,在这样的阳光下倒也透出几分可爱之意。

枫阳殿,厢房。

任流萤让宫女将窗户和门都大敞开,可以让阳光很好地洒进屋里来。她喜欢这种明媚而温暖的感觉,好像能把整个人从外到内都渲染和洗涤。

门外走廊已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还有牵着的红色的绸带,在风中轻扬,就连屋里的桌上也铺上了一层红色的桌布。

大红喜字贴上窗纱,各种洋溢着喜气的窗花红艳艳的耀眼。

任流萤无视这些,她只想着,也许过了今日,过了明晚,什么都到尽头了。

茜儿已将明日婚礼时,任流萤需要穿的衣服准备好了。素雅而不扎眼的花色和颜色,很适合……小妾穿。

任流萤对此也不甚在意,或者应该说是没有任何感觉。她此时只是静静坐在窗前,把玩着一只崭新的锦囊——那是她在这两日无聊时缝制的。

绣上面的花纹时,她想起在笑得时候,娘亲如何一点一点教会她女红,她又是如何用自己的双手去帮助娘亲度日。

那时虽然清贫,却很充实,乃是实实在在的无忧无虑。

可是,那个给她无限慈爱与教导的母亲,到最后,又怎么会为了在御史府的地位而将亲生女儿生生推入漩涡之中呢?

想及此,任流萤不由捏紧了锦囊,十分用力地,仿若要将其捏碎!

眼角涩痛的厉害,她闭上眼,却流不出泪来。

直到夜幕降临,直到这一日匆匆而过。烛影袅袅,青烟如梦,人在梦中沉醉。然后,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

这一日,筹备了许久的雍王爷大婚期,终于来临。

整个枫阳殿在天未亮时便忙碌了起来,任流萤也被茜儿喊醒,穿上早已备好的衣服,等着。

萧明枫那厢,却是一派平静。

魏大夫找到他时,他人在书房,还没换上喜服,正站在书桌前看着什么。

“王爷,总算是找到您了,怎么还没换衣服?”魏大夫皱着眉,有些着急地道。

萧明枫抬起脸,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魏大夫眼露不解,忙走上去,顺势往桌上一看,才知道萧明枫正在看一幅地图。

“王爷,您在琢磨着什么?”魏大夫更加疑惑,不由问道。

“看这里。”萧明枫修长的食指朝地图一处指了指,“七天前,封**队正秘密朝此地一点点逼近。”

闻言,魏大夫大惊,“怎么会这样?!”随即,他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异地看向萧明枫,沉声道:“朝廷尚未收到任何消息,王爷又怎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

萧明枫将手负于身后,双眼却仍瞅着地图,淡淡道:“魏大夫好好想想,本王是何身份。”

魏大夫捋着胡须凝神一想,恍然大悟,“主公?!”萧明枫笑着点头,“不错,本王的另一层身份,乃是‘南极星’的主公。”

南极星,一个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神秘至极的组织,其内部究竟如何,没有人能彻底清楚。

魏大夫直直看着这个俊美而高贵的男人,心中满是又敬又畏的感觉。

“那么,王爷要怎么做?”魏大夫刻意压低了声音。

萧明枫绕过书案,朝前走了两步,站定,方道:“此事先搁着,待今日的事了了之后,再作打算。”

“可若是封**队过了栾亚山,可就危及我沧浪国边境了啊。”魏大夫不无担忧地道。

萧明枫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恐怕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吧,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我们先沉住气,让皇上急一急再说。”

魏大夫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王爷,时辰到了。”

萧明枫应了一声,道:“拿进来吧。”

护卫手捧喜服垂首而入,萧明枫便在书房换好了衣服。

刚走出房门,他脚步略顿,转过脸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是任流萤以及紧跟在她后面的茜儿。

任流萤一身浅桃红色的衫子,黑发整齐的束好,没有什么华丽的朱钗首饰,却清秀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萧明枫难得的一身大红长衫,无可否认,那样俊美的他实在很适合红色,原本俊俏的眉目衬得如上天最精心的作品般让人叹息。或者应该说,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几分别致,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没有人可以比拟。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穿红,第一次时,迎来的,是他冷厉无情的话语,和一个响亮的耳光……

任流萤停下脚步,垂下眼帘。

有些事情不敢想,一旦想起,便会是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萧明枫则是唇角微扬,然后转过头,快步离去了。

任流萤轻轻吐了口气,心中的波动早已成了一潭死水,不会再有丝毫的波澜。

因为永岚帝晚上也会来,新郎进了宫,宾客们没见到主人家对此也不甚在意,吃喝说笑,自得其乐。任素妍陪嫁过来的下人已经有一大部分已经开始各司其职,招呼宾客,处理杂务,一副安身立命兢兢业业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已经成为府里的一部分。

任流萤站在一边,看着那人来人往,忽然就觉得一阵恍惚,仿佛做梦一般,一点儿也不真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明枫从皇宫中回来,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王府去迎亲了。

爆竹声于此时开始响,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石味道。这爆竹声一直持续到萧明枫迎亲归来。

“新人到——!!”

人群立时起了哄闹,笑声格外高,祝贺嬉笑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去,任流萤便看见空荡荡的门框外向她走过来,身边还是围绕着几个固执的祝福者的那对新人。

任素妍盖着盖头,但可以想象她此时脸上是何等得意的表情。

任流萤忽然很想冷笑。

巨大的喜堂里,她的座位并不算靠前,排在重要的客人和显贵的亲戚之后,她的浅红衣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毫无触目之处……

她被忙着张罗的喜娘和下人挡住,祝福声也如沸水般滚滚翻腾着。

那厢里,司仪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当新人被送入洞房,客人们涌去嬉闹,任流萤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顿时一派顺畅。

她便是要趁这个时候,沿着她这一段时间找寻的路线,走出枫阳殿,走出皇宫,然后远远逃离,再不回头。

作为小妾,她的酒席是在自己的房中摆放。茜儿将她送回厢房后,便有几个下人笑眯眯地抬进一桌丰盛的菜肴。

她看着铺着红底金纹桌布的席面,山珍海味,各式珍馐……是相当奢侈的规格。正中的一道羹上用枸杞拼出精巧的“囍”。

任流萤拿起筷子,搅乱了那个“囍”字。

此时,门外响起巨大的嗵嗵声,原是各色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五彩缤纷,很是耀眼美丽。

“我去看看烟花。”任流萤站起身,看也不看茜儿,便径自出了房门。

门外聚集了不少宾客,皆仰首着。

任流萤不着痕迹地移动脚步,然后,在茜儿不注意时,欲要走进宾客群中。

谁知,就在她利用几个人挡住自己时,衣袖被人紧紧地揪住了。

她惶然回首,看到那人抬起的脸时,蓦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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