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乃沧浪王朝永岚帝元年,秋。
沧浪北方与封国接壤,封国骑兵凶悍,算是沧浪王朝最为强劲的敌手之一。而此次双方再次对峙,战争吃紧,难分胜负。
前方将士浴血拼杀,只为守护这方河山。而沧浪国内,仍存在着那么些地方,那么些人,在勾栏楚馆里醉生梦死,沉溺于纸醉金迷中忘了自己。
通往西南雍王爷的封地——雍州,有许多小道小镇。走过一派宁静祥和的清风镇,饶过几处山坳,快要进入雍州时,便又会进入一座城镇,名曰九尾城。
之所以起名九尾城,是因为此城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许久许久以前,一妖艳的九尾狐精化作人形,嫁予了一位年轻的县令为妾,那九尾狐十分贤惠善良,颇得旁人喜欢。
可后来因身份败露,年轻的县令不仅休了那这只九尾狐精,更请了道士将其抓住,现出原形取了狐精的内丹,使其魂飞魄散。
此后,那座城屡遭旱灾,直到有人提出建九尾狐仙庙,并将此城改名九尾城,才再未遭逢旱灾。zVXC。
简单的传说,却让人的心跟着揪扯。其中道出的不仅仅只是人妖殊途,更有人们对良善的向往与追求。
如今,九尾城异常富庶,城民远离战火,安居乐业,也渐渐生出些安逸享乐之气。
譬如说现在……
刚入了夜,那街道却比白日里还要热闹。行人熙熙攘攘,街边高楼灯火辉煌。
在城中的大街上随便拦个人问:“晚上有什么好去处呐?”
不论是胡子一把的老汉还是虎背熊腰的后生,十有**都会说:“城东,春风得意楼是也。”
春风得意楼,九尾城生意最火的窑子。
每当到了晚间,小厮们就麻利地爬上阶梯点起一盏盏茜纱宫灯。远远看去,点点红光一跳一跳的,仿佛在心头有一只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着,脚步也跟着虚浮了起来。
到了巷口,一个个玲珑的女子正倚坐在楼头,挥着手里的轻纱手绢,捏着嗓子揽客:
“这位公子,奴家今夜好寂寞哟……”
“大爷,快些进来,快点儿呐,让奴家陪您喝两盅……”
娇柔的嗓音,婉转得能掐出水来。人还没进门,骨头就先酥了一半,仿佛魂儿被牵住了一般,鬼使神差地就往里头开始挪着步子。
进了楼,入眼就是一大片一大片桃红色的纱帘,飘飘扬扬地飞起来,乐声、脂粉、酒香,都是一片暧昧的蒙蒙胧胧,丝丝缕缕地绕过来,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百炼钢转眼就化作了绕指柔。
春风得意楼春风得意的春风嬷嬷穿着一条束腰袒胸的鲜绿襦裙外披一件鲜红薄纱的大袖衫,摇着美人扇扭过来招呼:“哎哟,张爷,您可算是来了,这回儿是要哪位姑娘陪呐?”
被称作张爷的人一脸络腮胡,生得虎背熊腰,挺着个肥大的肚子,似乎走起路来,那上面的肉都会跟着摇晃。
“要受得住的,春风嬷嬷,你明白的。”张爷扯着厚实的嘴角,绿豆般的眼闪着婬秽的光。
足足刷了三寸厚白粉的脸凑过来,春风嬷嬷一张涂得血红的嘴一开一合,不由分手就把人往里头拉:“这边请这边请,今儿刚到了几个新货,其中一个,啧啧,模样生得清秀,身子更是干净得不得了。今儿先让她受点儿教,就专给张爷留着呢。”
张爷哈哈大笑,迈着八字步便跟了过去。
二楼上,个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们笑得用扇子半掩住脸,倚着朱红雕栏往下看,一派紫醉金迷,歌舞升平。
这厢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那厢里便进了后院,其中的宁静与前店形成巨大的反差。
春风嬷嬷扭着腰,摇着美人扇,一路来到后院偏房处。
“呐,人就在里面,张爷随便处置,但记住了,可别把奴家的人给弄死了。”嬷嬷长着鲜红的唇,叮嘱着。
张爷早已急不可耐,一把推开门,应了一声,便嗵得一声将门从里锁好了。
春风嬷嬷看着紧闭的房门,摇着扇子轻笑。
“春风,你确定没事?”一蓝衣女子从暗处走出来,朝那扇门抬了抬下巴。
这蓝衣女子竟是清风镇中,一处民居里,被唤作蓝俏的人。
嬷嬷斜了蓝俏一眼,“主子让你留在这儿,确保没事的,应该是你才是。”
蓝俏轻哼了一声,朝她摆摆手,意思是那你便快点走。
嬷嬷嗤了一声,扭着不算纤细的腰肢,妖妖娆娆地离开了。
蓝俏又看了那扇门一眼,听到里面传来挣扎尖叫声,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又隐在了暗处。
偏房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墙壁上挂着铁链鞭子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事。
床上,一女子只穿了肚兜亵裤,双手被反绑,双脚上套着铁链,嘴亦被堵住。
“美人儿~”张爷瞪圆了婬秽的眼,扑上去解开了女子的手,拔出了女子嘴里的布巾,任由其挣扎尖叫。
他喜欢这样的反抗,会增添趣味。
只是,这个女子似乎太过厉害,不住地抓挠着,微长的指甲划伤了张爷的脸,锋利的牙齿咬得张爷嗷嗷直叫。
“贱女人!你敢咬大爷!”
说完,他气咻咻地取下一旁挂在墙壁上的鞭子,扭了扭脖子,用尽了力气就往女子身上抽去!
然而,这一鞭并没有如愿抽在女子的身上。
张爷吃惊地瞪圆了眼,因为鞭子的那一端,正被女子紧紧抓在掌中。
“想碰我么?”女子幽幽一笑,漆黑的眸子仿若浸了水,波光流转,清秀的眉眼间媚色隐现。
张爷愣了愣,随即大笑,“原来美人儿是要同大爷玩呐,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丢了鞭子,迅速地月兑掉全身衣衫,肥硕至丑陋的身体呈现在女子面前。
女子仍旧抓着鞭子,任由张爷扑身上前,将自己压在了身下。
粗重的喘息、狂乱的亲吻、恶心的抚模……
女子猛地拔下束发的簪子,狠狠刺向张爷的后颈!
“啊——!!”哀嚎声生生地卡住了,张爷从女子的身上跌了下来。他捂住了喉咙,血从指缝里涌了出来。女子挣扎着转过头来,手上抓着一根沾血的发簪,她扬起的手臂把昏黄的烛光划破成碎片。
张爷的口中发出“荷荷”的声响,瞪大的双眼渐渐凸出,吃力地抬起手臂,指向女子。
“你想碰我?你不是想碰我吗?”女子妖娆地笑着,连声音也是春水般的柔腻,而她的手却在发了疯似的用簪子在张爷的身上戳出一个一个窟窿,血溅到了她的眼睛里,狰狞的血色,像是鬼的哭。
张爷张大了嘴,目光渐渐涣散。
这时,房门被推开,蓝俏出现在门口,双手环胸,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女子恍然回首,清秀苍白的脸上沾着血珠,凄厉而扭曲。
“任流萤,你可愿再与我看看,这世间的男人,是如何用女人来寻找乐趣?”蓝俏的声音平静得诡异。
女子咬牙切齿,狠声道:“我,不是,任流萤!”
蓝俏笑了笑,走上前,月兑下自己的外衫搭在她的身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你能将猥亵你的男人杀死,可还有些女子,只能任由男人摆布。走吧,去看看。”
任流萤按住蓝俏的手,目光转了过来,冰冷而阴沉,“白玉楼说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蓝俏点头,“不错,主子要你亲身体会,亲眼去看。”
任流萤猛地甩开手,搭在肩上的外衫也掉在了地上。她全然不顾,只微抬起下巴,冷声道:“我不去!”
蓝俏眯起眼,也狠下了声音:“由不得你不去!”
说完,她一把扣住任流萤手腕命脉,强行将她扯了出去。
任流萤命脉被制,只能随她去往另一处偏房。
这里更为幽暗,房内暗淡的光通过窗户透出,尖叫申吟求饶以及男人的婬笑与兴奋的狂吼狠狠撞击着人的耳膜。
任流萤想要捂住耳朵,蒙住双眼,可是,蓝俏点了她的穴道,所以,她只能被迫睁开眼,通过敞开的窗户,看里面正在上演的血腥与凌虐。
那是两个女子,四肢呈大字型被绑在床柱上,未着寸缕的身体上遍布青紫伤痕。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们的,那里被塞入了粗大的玉势,一端露出体外,洁白的大腿内侧血痕交错,狰狞而凄厉。
她们不住地嘶喊着,求饶着,噙满泪水的双眼兀自睁大,涣散的目光直让人心悸。
而那三个邪恶的男人在疯狂地婬笑着,他们手里拿着长鞭,或者是奇形怪状的工具,在女子的身上肆意凌虐。然后,在女子们愈加凄厉的尖叫声中,他们猛地拔出插入的玉势,挺着丑陋的顶了进去……
任流萤的心在抽搐,她感觉到自己全身每一处的神经都在痉挛,每一滴血都因愤怒而翻腾!
再也忍受不了!再也无法忍受!
浓重的血腥味倏地涌了上来,呼吸急促间,她一口血喷出,溅上了衣襟,因被点穴而僵硬的身体似乎已经可以活动,只是全身都像被抽打过一样,散了架般的酸痛难忍。
原来,在极度的气怒之下,她竟因气血翻涌而自行解开了穴道!
蓝俏扶住几欲软倒的任流萤,淡淡道:“这下,你该懂了。”
“不,我不懂!”任流萤嘶哑着声音,她抓住蓝俏的手,指甲都掐进了皮肉里,“为什么不救她们!以你们的势力,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她的声音在剧烈地颤抖,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屋内不断地传来粗重的喘息,猥亵的婬笑和痛苦的申吟。任流萤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能再听!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难以忍耐,那种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不断侵袭着她全身的神经。所有的怨、恨、怒不断涌上,冲破理智,令她快要疯狂!
“为什么不救!”任流萤怒喊一声,随之忽地站直了身体,快步扑向那扇门,用力将其撞开!
屋里的男人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任流萤便拿下一旁墙壁上挂着的铁钩,狠狠地挥了过去!
男人大叫一声,躲闪着。任流萤只是凭借满腔的怒火,动作杂乱无章,力道却十足。
蓝俏在一旁站了片刻,终是跃身上前,躲过任流萤手中的铁钩,一把推开她,一手灵活地甩动铁钩,只将那三个男人伤得体无完肤,最后在哀嚎中没了声息。
鼻间血腥弥漫,任流萤踉跄着奔至那两个可怜的女子身边,颤抖着双手为她们解开身上的束缚。
“你怪我不救她们,那么你又可曾想过,这是青楼,是专供男人享乐的地方。你看到的,每天都在发生,且遍布各城各镇。”蓝俏淡漠地看着她,也不上前帮衬,只缓缓说着,“你以为自己很惨,不想再活,可与她们相比,你所经历的又算什么?可她们却不会寻思,承受这一切,为的也不过是生存下去。”
“她们这样的遭遇每天都有,你救得了一时,终救不得一世!因为青楼还在,那些苦命的被卖进青楼的女子还在,还有那些在女人身上寻欢作乐的男人,还在!”
她说得句句在理,任流萤埋下头,哽咽了起来,“那又该怎么办,怎么办……”
“自古男人掌控乾坤,操纵一切。若我们女子为天,谁还敢再欺凌!”蓝俏的声音铿锵有力,直直撞入人心。
任流萤转过脸,目光含着尖锐的质问,“既如此,你们又为何还要她们来遭受这些凌辱?这春风得意楼,便是你们的组织吧?!”
有都春嬷。“流萤,你不懂么?”蓝俏弯起唇角,平凡的脸蛋竟也因这抹笑而多了几分气韵,“只有亲身经历过毁灭,并抵抗住了这样的毁灭,才会心如铁石,意志才会更加坚定,也才会无比执著地为了目标而不择手段。”
所以,才要她也经历刚刚的一幕吗?
是的,这的确是一种毁灭,心志不坚者,惟有选择死亡。而挺过来的,都会怀着满腔的不甘与愤然,忘记过往,忘记疼痛。
如何改变这样的毁灭?
任流萤闭上眼,所有的思绪都只集中在了一点——
女子,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