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日来,任素妍第一次如此“靠近”自己的丈夫。
她有怨,有恨,有眼泪。可这一切根本得不到倾诉与发泄,便只好通过激烈的方式来解决。
原本雅致的房间此时一片凌乱,破碎在地的花瓶,瓷片散发着暗淡而凌厉的光,一旁的两名小婢联袂垂首,脸上皆有几道指印,红肿得快要渗出血来。
但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手执利剑,剑尖直指萧明枫面门。
“所以,你就以为是本王所为?”萧明枫靠向椅背,眸中迸闪凌厉之色,“东北与雍州相距甚远,你是怎么赶过来的?或者说,你其实一直在雍州,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张管家怔了怔,“王爷,您的伤才刚刚痊愈不久,这又要出去,恐怕不太妥。”
这一刻,任素妍知道,为了不再厌恶,萧明枫真的会……杀了自己。
但是,时至今日,他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就在前几天,他收到小央传来的消息,说是付远涯在从东北去往京城的途中被人行刺,身受重伤。而他首先想到的幕后主使者,便是雍王爷萧明枫。
耳边嗡嗡作响,连意识也被这狠绝的一巴掌打得涣散。待得回过神来时,任素妍只觉得半边脸刺痛,这种痛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小未用力,想要抽回剑,可惜徒劳。他沉着脸,捏紧了剑柄,冷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萧明枫叹息着摇头,却是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了。他微扬起脸,抬手揉着眉心,道:“不是本王伤了你家将军。所谓功高盖主,你应该好好想想,这个时候,谁最不愿意见到你家将军风光。”
“杀?本王并没有要杀你。”萧明枫竟松了手,食指指了指他,又指向自己,道:“而是你要杀本王。说吧,本王与你家付将军无冤无仇,你这又是为何?”
萧明枫却也期待着这场纠葛,隐隐期待着。
萧明枫朝前走了两步,忽觉一丝疾风迎面而来,他似早有准备,猛地抬掌,两指一夹,而另一只手亦抬起,于指间射出一记亮光,倏地,桌上的蜡烛被点燃,周围瞬间明亮了许多。
小未见他不像是撒谎,也觉得他没必要撒谎,想了想,才道:“将军在回京的途中被人行刺,伤重。”
屋内未点蜡烛,只有淡淡的月光通过窗户洒进,周围昏暗一片。
“任素妍,不要再惹怒本王。”萧明枫居高临下看着她,无情而冷漠。
张管家应声而入,看了眼门外,才转过脸,对萧明枫说:“王爷就这么放了他?”zVXC。
此时石室之中,却并非蓝俏所说的那样,里面只一站一坐两人,乃是明石王与白玉楼。
萧明枫摆了摆手,“无碍,这次本王定会更加小心谨慎。若再着了道,这雍王爷的位置,本王也没得资格坐了。”
萧明枫扫过满地狼藉,再看向那个头发有些凌乱,孤单单站在那里的女人。
且说萧明枫绕过长廊,刚来到吟墨阁门外,便停住了脚步。
他眯了眯眼,轻轻推开门,缓步迈了进去。然后,他反手关上了门。
“明枫,你……终于来看我了。”任素妍完好的左眼泪水不断,滑过苍白的脸颊,凄楚无比。
可是,偏偏生性残暴,谈笑间便能将一个女人折磨致死。
“啪”的一声脆响,任素妍被打得摔倒在地,半晌都没有爬起来。
小未也不好再打扰,又抱拳施了一礼,便出了门,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而这剑正被萧明枫两指夹住,强大的力道使长剑再移动不了半分。
明石王打量着白玉楼,白玉楼也一副悠闲的姿态坐于白玉石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明石王。
萧明枫缓步上前,垂首看着那只眼睛,然后缓缓抬起手,在任素妍以为他要抚上自己的脸颊时,猛地扇了过去!
小未心中愤愤,朝萧明枫施了一礼:“谢王爷提醒,刚刚在下有失妥当之处,还望王爷勿怪。”
任素妍的手吃力地抬起来,慢慢地模到了萧明枫的衣角,猛然死死地抓住,撕破了喉咙,才挤出那么一点尖利的声音:“你恨我吗?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张管家并不知道,所以,自是感到疑惑不已。
长夜如歌,夜风已然有些冷得刺骨。风卷帘动,凋谢了满地月色。
小未凝神想了片刻,恍然大悟。
“恨你?不,本王怎么会恨你。”萧明枫将任素妍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贴在她的耳边,只有她听得见,冰冷而清楚地对他说,“本王是厌恶你,如果你让本王对你的厌恶再多一分,本王会让你永远消失。”言罢,他一脚踢开了任素妍。
小未双眉一皱,眼中隐现疑惑,“你不知?”
萧明枫不在意地摆摆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脸的疲倦。
春风嬷嬷呵欠连连,叫醒了蓝俏,吩咐蓝俏几句,便又回到屋里去睡回笼觉了。
这个人,合该是谈书论画、吟诗作赋的名士,合该是大户人家一身书卷气的儒生。
小未脸色蓦地转白,僵在那里不言不语。
不错,来人圆脸明眸,与付远涯的贴身随侍小央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沉,颊边也没有隐现的酒窝。
闻言,张管家也不再多言,应了声“是”,便起身告退。
再没有什么话,会比一个男人——一个作为自己丈夫的男人说一句“厌恶”,而让一个女人感到悲哀与绝望了。
萧明枫勾起唇角一笑,可明亮的烛光下,他的眼中却有一片班驳的阴影,“是为了暗查本王?可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任素妍在地上爬了两步,哆哆嗦嗦着伸出了手。但她的手只是僵在半空,半晌缩了回来,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使劲地想要把那里的肉都挖出来,竟是那么疼。
任素妍连呼吸都恍惚忘记。萧明枫听不见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一时两厢默然。
是的,最悲哀的,莫过于此。
小未捏紧了剑,垂下眼,“是我无能。”
任素妍伏在地上,将脸埋入双臂中,彼时彼刻,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在石室门口遇到了蓝俏,蓝俏一脸的神秘表情,在她耳边低声道:“先等会儿再进去,免得被迁怒。”
初冬的天气,人们已穿上了薄袄,连续几日明媚的阳光过后,天气便转而变得阴沉起来,更让人觉得冷飕飕。
正如萧明枫所说的那样,自从小央离开雍州,去了京城驿馆找到付远涯之后,小未便又离开了付远涯身边。他行动比较自由,也没有受付远涯差遣,自行来到了雍州,一边当做行走江湖,一边也通过各种方式暗查着雍王爷的底细。
片刻后,张管家站在门外,道了声:“王爷。”
“白玉楼,灵幽宫的宫主,便是你?”明石王一身月白长衫,衬着那张不算俊美但足够端正的脸,令整个人更显得清雅绝伦。
“好自为之。”萧明枫留下四个字,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你是叫小未,对么?”萧明枫手腕微一用力,将长剑带向一边,微微扬起唇角,“付远涯远在东北,你怎会在这里?”
任流萤不明所以,想了想,便决定听从蓝俏,先不进去说事。
白日里,春风得意楼比较清静,闹腾了一晚上之后,姑娘们都还在梦乡之中。
任流萤刚起床,便去了后院厢房,沿着木桌下的暗道,直往石室而去。
看着对面那人,萧明枫眉头微蹙,月兑口而出:“小央?”却又忽地顿住,转而道:“不,不对,你不是小央。”
萧明枫独自坐在远处,过了一会儿,站起身,缓步来到窗边,看窗外一院凋零的秋景,和那淡白色的月光。
萧明枫一手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今日放了他,他只会对本王感激万分。真想不到,本王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离间永岚帝与付远涯,没想到永岚帝这么沉不住气,动作这么快地想要除掉付远涯。倒真是如了本王的意。”
萧明枫也没有多做解释,只转而道:“张管事,你去给本王挑几个精干的护卫,过两天,本王要去会会那个传闻中的明石王。”
萧明枫出了任素妍的房间,便径直去了吟墨阁。张管家则领着两个仆人去收拾“残局”了。
就要见面了呢,却不知届时,又会是怎样一番纠葛。
萧明枫睁开眼,淡淡道:“进来说话。”
萧明枫缓步来到一旁桌边,坐下,看向他,双手一摊,摇头道:“你觉得本王应该知道什么?”
是他——那个付远涯忠心耿耿为其守护江山的人!
……
白玉楼略一点头,缓缓道:“春风得意楼一直向石王贡献女子,也受了石王不少护佑,此时你我二人才相见,说起来,也算是晚了。”素看家脸。
明石王笑了笑,棕眸里却冷得无半分笑意,“你劫了沧浪军的军粮,迫使其军队连连败退,便是为了引我出现。说吧,封国给了你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