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王笑了笑,棕眸里却冷得无半分笑意,“你劫了沧浪军的军粮,迫使其军队连连败退,便是为了引我出现。说吧,封国给了你什么好处?”
白玉楼掩嘴吃吃笑,润丽的长眉与上扬的漆黑凤目间媚色嫣然,鲜红的衣衫衬得那雪颜更加莹润如白瓷,一派风情无人可及。
她笑着,缓缓站起身,来到明石王面前。她身材纤长,竟只矮了明石王半个头。
任流萤双眸一亮,立马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双修的关系。”付远涯话音还未落,沧流水便开了口,平静地吐出了那么几个字。
小央是在战争快要结束时赶来东北的,此时也跟随在旁。沧流水灌了几大口水,将手臂上的伤简单处理之后,便来到了屋里,一脸冷凝地瞪着付远涯。
他转过脸,看着沧流水,目光中有萧索有无奈也有坚决,“我只有假装被刺客重伤,再传出伤重而亡的消息。这样才能不做亡命之徒,不被永岚帝四处追捕。”
付远涯眼中厉芒一现而过,“沧兄所说的他主,又是谁?”
明石王能感觉到任流萤笑容中的虚伪与伪装,可是,他不知道,真正的任流萤究竟是怎样的性情,怎样的姿态。
但是,如今自己有了这样本事,以后的自己,也终是可以不再受人牵制了吧。
明石王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沧流水下巴微抬,眉目一派清朗,左眼下一滴泪痣偏生给整张脸添了一分阴柔,他双唇勾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一字一顿地道:“雍王,萧明枫。”
战争结束之后,伴随着一批批赏赐而来的物资,永岚帝更是连发三道圣旨,要付远涯即刻从东北赶往京城。
说完,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便直直朝石室的一角走去,边走边道:“跟我来吧。”
一旁的蓝俏早被两人忽略了,蓝俏倒也不在意,只退开了几步,一手抚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人。
蓝俏一愕,转过脸看向她,“愿闻其详。”
还好,镇里的人很是淳朴好客,见付远涯受伤,一家老农护便让他暂且住在自己家里,还从附近的山中找来了伤药。
话音刚落,只见她犹如一把出鞘的剑,倏地朝一旁直刺而出!红色的身影瞬间如一缕幽魂,在前方穿梭不止。明明见她在这边,可还未来得及看清,她却已转去了那边。
“良禽择木而栖,你难道没想过另谋他主?”沧流水直视他,一脸难得的郑重与认真。
看似停留在耳垂颈项的亲吻,实则并没有想象中的火热。明石王只是凑近了她耳边,低低缓缓地道:“流萤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多久。”
付远涯紧紧盯住他的侧脸,只是道:“告诉我,你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这么久以来,我从未问及过你,可如今,我们并肩抗敌,我们出生入死,你我之间这份至交好友的情分,还能有什么可以隐瞒?”这样的场景在作为勾栏楚馆的春风得意楼中屡见不鲜,所以,蓝俏也只是笑眯眯地好整以暇地看着。
“我与萧明枫相遇得很偶然,那一次我练功走火入魔,被他救了,后来,他告诉我,若要速成高强的武功,可以练双修。”沧流水的声音带着些清脆,缓缓道来,只让人听得忘了神,“于是,我便与他开始练双修。确实如他所说,我的武功突飞猛进,只是到了后来,我功底抵不过他,会在练双修时被伤。所以,为了感谢他,我会答应他一些差遣,但前提是,我自己愿意。”zVXC。
“紫霄体内的银针已经取出,至于我答应你的武功,”白玉楼放下书,坐直了身体,道:“你没有任何武功底子,能学的并不多。”
“你来了。”白玉楼双眼仍盯着书册,淡淡地道。
他的声音依旧如箫管般好听,很平静很平静,可偏生让人听着,便品出几分苦涩来。
蓝俏眼露不解。
那厢里,明石王一边笑着,一边搂住了任流萤的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埋下头,状似要吻了上去。
沧流水转过身,目光坦荡而澄澈,“是的,最开始,是受他差遣,有所企图。可是,自从你邀我一同去边疆,我便开始将你视作至交好友,此生都不变。”
沧流水偏过脸,不再看付远涯。他黑发随意成束,用绿色绢带绑着,绢带随着黑发轻扬,“我并未替他说话,我这样说,皆是为了你好。”
“流萤儿,明儿可就要随我走了,你这是来向白玉楼告别的么?”他动作轻佻,言语调笑,一副风流嫖客的模样。
这样的威名,这样的功劳,引来的有崇拜,亦有嫉妒与容不下。
是一片树林,树木却非常的稀疏,此时又是初冬,枝叶凋零,一副萧索空荡的景象。
任流萤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下,拂了拂衣襟,道:“是啊,你是不是也该把紫霄的伤给治了,还有你答应我的武功。”
一个笑声爽朗似不羁,一个娇羞不已、媚眼如丝,只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任流萤回神,眨了眨眼,仿佛刚刚看到的,是一场幻境。
见沧流水愤怒却又无奈的表情,付远涯低低笑出了声,随之站起身,缓步来到他面前,道:“这不是要骗过那群刺客么,将你们都骗了,那群刺客就更加相信了不是?”
白玉楼哈哈大笑,后退了两步,细白的手指轻轻捋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我么?我可是你们男人的克星,你说呢,我的石王?”
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这么一番话,付远涯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那么,受他的差遣接近我,也是你愿意?而你与我相交为好友的目的,也是因为他的差遣?”
蓝俏双手环胸,慢步来到任流萤身边,眯眼瞅着明石王已然消失的背影,一脸暧昧的笑,“你可真不简单。”
付远涯在粮草匮乏的情况下,以智取胜,大败封**队,给封国以重创。
这是一种莫名的吸引。
“哎呀,封国这么快就败啦!”白玉楼瞪大了那双凤眼,一脸故作的讶然与惋惜,“啧啧,我还以为他们至少能撑得过一个月呢,没想到——哎……”
说完,他忽地直起身,松开了手,侧过身快步而去。
但是,就在付远涯整理好行装,整顿好余留的军队,领着随侍赶往京城的途中,竟被一群刺客行刺,他本人也因受伤而不得不在中途停留。
沧流水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群刺客是皇帝……”
明石王脚步一顿,微偏过脸,缓缓道:“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晓。”
任流萤抬手,纤细的指尖抚了抚唇角,忽而问道:“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男人的目光只围着你转吗?”
明石王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告诉我,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任流萤慌忙接住,这才发现,白玉楼刚刚斜倚在石椅上看的,便是这本书。
此事很快传遍南北,人们对那位付大将军交口称赞,只将他当做保家卫国的战神,一旦论其威名,皆是满心的崇敬之情。
白玉楼头也不回,径自走了进去。
“这是江湖上绝少的轻功。”白玉楼负手而立,长发飞扬,那双上扬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在你昏迷时,我刻意将你的身体泡进寒冰融化的水中,又给你了不少功力,你虽练不了绝世武功,但这套轻功,你可以尝试练到最高境界。”
任流萤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付远涯呵呵而笑,秀丽的双眼中却掠过一抹黯淡,“那么你让我归入萧明枫的幕下呢?这里面,又有几分真意,几分企图?”
任流萤眼中亮光迸闪,一脸的惊喜,“我不求练就绝世武功,只要有这套轻功,我心满意足。”
白玉楼双手一摊,不以为然,“她并不受我差遣,只要她愿意,你随便。”
“哎,我说你——”沧流水扯了扯嘴角,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说你伤得还没有我重,怎么就装得跟要死了似的,害得我和小央都以为你不行了!你说你,你说你……”
付远涯勾起唇角一笑,眸光波光一闪,“沧兄何意?”
这条通道似乎有些长,走了片刻才到得尽头。而尽头处,竟然已是在了户外。
“神秘。”任流萤漆黑的眸子闪着亮光,一脸神秘的笑,补充了一句:“让他看不透你。”
明石王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在有意说这种不合实际的话,便转过了话题,问道:“封**队此次大败,不仅仅是因为付远涯的以进为退,更重要的,便是你从中周旋吧。”
只可惜,马上就要同明石王去万家庄了。
“不错。”付远涯偏过身,缓步来到门口,看那院子里简陋的摆设,那一棵高大的树叶凋零的榆树,秀目微眯,恍然间似仍带着浅笑,“永岚帝不会让我活着,即便在途中杀不了我,一旦到了京城,也会被囚禁,被冠上任何一个罪名而将我除掉。所以——”
任流萤咯咯笑出了声,微偏过脸,任他的嘴唇触及自己的唇角、脸颊,最后停留在她敏感的耳垂处。
“放心,明石王的底细,我也需要,到时候资源共享。”任流萤一脸的笑容。
付远涯一怔。
她缓缓转过身,依旧红色的长衫,异常贴身,衬得她格外高挑。
任流萤看看周围,知道白玉楼带自己来这里,便是将这里留给她作为练习轻功的场所。
不过,按照白玉楼这样的安排,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能离开那万家庄。
这石室的四周看起来光滑如镜,实际上暗藏了不少机关。比如此时,白玉楼来到石室一角,抬手一按,眼前便缓缓上升,出现一条通道。
“看来,果真是你。”明石王眯缝起双眼,再不想与她多说,只道:“我要回万家庄去,说好的,将那个女人给我。”
明石王似笑非笑,只是森森地瞥了过去,“白玉楼,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还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你的双眼?”
任流萤轻轻覆上他的手,笑靥如花,“告别?我与白玉楼非亲非故,何来告别之说?奴家只是高兴,激动得要来向白玉楼炫耀而已。”
几个起落,她直直朝着任流萤扑身而来,在任流萤蓦然瞪大的双眼中,她猛地停下,稳稳地站在了任流萤面前。
付远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曾想到过无数种可能,或许,沧流水是萧明枫得力的属下,或许,他是受萧明枫威胁,抑或是被萧明枫掌握了什么把柄。
他实在不知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了,只能冷冷哼了一声,偏过脸再不看付远涯。
身形之快,只让人应接不暇。
付远涯轻轻一笑,秀丽的眉眼间风采尽显,甚是好看,“沧兄,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何皇上会如此着急地要我回京?只是述职?只是论功行赏么?”他笑着摇头,秀目中掠过一丝讥讽,“永岚帝心胸狭隘,绝不会允许这么大的功劳由一个人得到。我的地位,我的威望,只会让他觉得是一种对皇权的威胁。”
眼好去涯。白玉楼脚下略一停顿,却没回头,随之便继续朝前走了。
“封国给了我好处?不对吧,应该是说,为什么一旦遇到与封国有关系的事,石王便会出现?”白玉楼笑颜依旧,凤眸波光流转,“难不成,明石王便是——那封国人——”
那么的真实,却又是那么的虚伪。这场看似真实而虚伪的演戏,却不知谁能演得到最后。
“白玉楼,这件事,我感激你。”任流萤小心地将书册收好,笑眯眯地道。
白玉楼耸耸肩,转过身复又走到白玉石椅上坐下,背靠着椅背,一副慵懒闲逸的姿态,“你们封国那个主将,手握重兵,目中无人,封国皇帝早就想除掉他了吧,这一次大败,不仅不需要你们皇帝费神,更能以战败为由削掉他家族势力。这样说来,你们是不是应该感激我动了手脚呢?”
出了石室,迎面便见得正站在门外的任流萤与蓝俏。明石王直视任流萤,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
“你知道的,我在同一个人练双修。”沧流水转过脸,虽在笑着,可清朗的双目中却无半分笑意,“而与我连双修的人,便是雍王爷,萧明枫。”
那是一处被称作白雾镇的地方,镇子不大,居民也不多,付远涯受伤后,由随侍护送着一路逃走,便进了这个镇子。
“明石王,你本不叫万丰义吧。”白玉楼上身前倾,一手支颚,皱着眉一副苦恼费解的模样,“你定是封国人了,可是,你是什么身份呢?官家?还是皇族?”
沧流水长长叹了口气,这才转过脸看向他,紧皱着眉头道:“为啥要骗?按理说,那刺客人数虽多,但以我们的武功,足可以将他们打退,你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双眼一亮,忽地转过了话锋,“石王这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付远涯理了理衣襟,眨眨眼,微笑着看向他,不语。
白玉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目光又在随后进来站在一边的蓝俏身上转了转,又收回放在了手中的书上。
犹如面对一个花枝招展的迷,让人不由自主地怀着好奇心,想要去挖掘,去探究。
付远涯冷笑出声,“沧兄,你这般替萧明枫说话,却又是为了什么?”
任流萤却是深深一笑,也不再解释,径自朝石室内去了。
石室内,白玉楼斜倚在白玉石椅上,手肘下面靠着一个白绫弹墨绣着弄枝梅的抱枕,手中拿着一本书,似看非看的放着。
彼时乃一片专属于冬季的微寒与萧索,放眼望去,落叶残冷,空荡之中,那一抹鲜红色翩然的身影,犹如那血色浓浓。
明石王眸光一闪,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激动?炫耀?”明石王反握住她的手,在手背轻轻抚模,“流萤儿这是为何激动与炫耀呢?”
“流萤儿,看清楚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沧流水与萧明枫的关系,只是因为双修。
任流萤长睫垂下,淡淡一抹娇羞的模样,让她做来,竟无丝毫的做作,“还不是因为就要跟着石王了嘛。”
白玉楼斜睨了她一眼,“去了万家庄,你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便朝着那条通道内走去。
白玉楼张开双臂,下巴微扬,全身微微一震,那套在身上的红色纱衣便褪体,翩然落于一旁。
“那便好。”白玉楼说着,又丢给她一本书册,“这是轻功套路的秘籍,你自行研究练习。”
说完,他回过脸,继续快步而去。
“然后隐姓埋名,像那些隐士一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独身过一辈子?”沧流水接下付远涯的话,冷笑了几声,迎着他的视线走上前,来到他身边,双目看进了他眼里,“付大将军,你的抱负,不止如此罢,你的前途,也不会因这场本可以名留青史的战争而中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