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嫁:鬼煞哑妾 027 如何能相信

作者 : 泣雪成霜

九尾城的夜,喧嚣一如寻常。

六角的玲珑灯外蒙着红彤彤的绢纱,整个春风得意楼好像是被一层红色的薄纱罩着一般,笑声闹声冲开了纱帘传出来,都被吹散在风里。

桃红色的纱幕在风里飘摇。娇柔的女声和着琵琶声婉转地唱着——

暗处,付远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静静立在那处,夜风扬起他的长发与衣袂,那般的清寂。

白玉楼猛地转过脸,“你在说什么?”

付远涯抿了抿唇,别过了脸,没有回答。

是春风嬷嬷,艳红的唇微微向上勾起,浓妆艳抹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她依旧拿着美人扇,一手环胸,也不知是个什么意味。

沧流水在楼前踌躇了良久,他刚刚试图想要找到能进入春风得意楼的偏门,亦或是像他平时那样飞檐走壁用轻功进去。可惜,他竟没有找到一处可以用的地方。

沧流水心念一转,觉得这样似是不妥,想了想,便咧开嘴扯起一抹笑,走上前,一把搂住翠烟的细腰。

这个时候,有太多的阴谋与圈套,还有太多的未可知。就如同此时此刻,沧流水并不知道,付远涯用这样的语气与态度,究竟是伪装,还是真心为之。

梦云摇头,只说不知。

“那么,小央死的那一日,也是你自己离开的?”沧流水紧紧盯住那个白色的背影,沉下了声音,缓缓道:“你早就不信任我了,对不对?一路上,你一直提防着我?”

沧流水呆愣地点头。

他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太狭窄了,窄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的想一想,好好的静一静。

沧流水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他找不到可以“飞檐走壁”的地方——这春风得意楼从表面上看只是一处奢华的阁楼,可里面却大有玄机,更有不少隐蔽的通往外边的小道。

任流萤皱了皱眉,“出游?去哪里?”

“不必说了。”付远涯已然不想再听,他转过身,复又背对着他,徒留一抹白色的孤寂的背影给他,“若你还念在我们曾是至交好友,那么,我在这里的消息,你不要告诉萧明枫。”

“够了。说实话,否则,我立马扭断你的脖子!”沧流水一脸阴狠。

蓝俏也不生气,却是掩嘴一笑,“我确实只是个下属,那么你呢,你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我家主子又凭什么随意接见你?”

沧流水惶然走上前,可知迈出了一步,便再走不下去了,“远涯,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我不明白,你若不说,我不会明白……”

梦云进来时,她眸光一闪,不着痕迹地将纸笺藏进了衣袖之中。

“远涯,你听我说,我……”他压抑住内心里的叫嚣与翻涌,放缓了语气想要同付远涯解释。

“呵……”付远涯别过脸,笑着,冰冷的,苦涩的,“那么,你之前费劲了心机要我归入萧明枫的幕下,也是早就策划好了的吧。”

竹林不大,风拂过,沙沙作响。

白玉楼眯眼,看向远处深浓的夜色,淡淡道:“我一直在努力着的,就是不被人掌控命运。”她伸出手,五指合拢,“所有的,都要靠自己来拿捏。我命由我,不由天。”

沧流水再也隐忍不住,咬牙道:“所有的话,那日在白雾镇,我都与你说得清楚了。你难道还不信我?”

打开荷包,她又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犹如珍珠般大小的黑色球形物事,将纸条捏至最小,塞进这个黑色球体中。她急忙来到窗边,扬起手臂,将其抛至半空。

付远涯笑了笑,语气却冰冷,“春风得意楼里的那些姑娘,能够活到现在的,又有几个有着正常人的心理与情感?”

沧流水扯起嘴角笑,一撩衣摆,学着其他客人的样子,大跨步走了进去。

“看来,付大将军是真的想通了。”伴随着一声含笑的略显低沉的声音,一个红色的身影不知从何方走了过来。

沧流水的手抖着,青筋暴露,喉中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猛然转过身,抬步便要离去。

沧流水再也忍不住了,咆哮了一声,如负伤的野兽般直直地冲了过去,伸手紧紧揪住付远涯的胳膊,喘着气道:“你怎能不信我!我虽告诉了萧明枫,可是,你要想想,你已经愿意……”

今夜难得有月,却清冷至极,放眼望去,似感觉到一层朦朦胧胧的白纱,薄雾笼烟之下,一汪苍翠,两三点微雪,其实,那只是在冷冬之夜,月光之下的错觉罢了。

“停,不要再靠近。”沧流水忽地抬手,倒是吓了翠烟一跳。

付远涯闭了闭眼,掩住眼底深处的情绪。

就在这时,付远涯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引得沧流水全身剧震。

翠烟僵着身子,结结巴巴地道:“春……春风嬷嬷她……”

沧流水忽觉几分局促,仿佛是一个误窥仙境的凡人,那一时间,立在那里无措。

“说,你们主子在哪里?”沧流水的声音阴沉而寒戾。

沧流水哑然了。又或者说,他已经无比清楚地明白,此时此刻,付远涯是真的真的不会再相信他了。

沧流水攥紧了掌心,抿紧了唇,点头。

沧流水紧跟蓝俏,穿过走廊,进入一处院子,又走过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拱门,再往深处,便是一片竹林。

月色皎洁,周围却满是寒意。这样的夜,让人的心都似被揪扯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只听得清淡如箫管般的声音传来:“沧兄,好久不见。”

沧流水微微靠着桌角,双手环胸,恢复了惯有的不羁的姿态,“你不过是个下属,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的事?让你们主子出来,或者你带我去,我亲自拜见。”

“春日游,杏花插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蓝俏叹了口气,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呐,主子可没说要怎样才会见你。她只让我转告你,你要见的人,此时在春风得意楼西边的山坡处。”

是春风得意楼的当家花魁玉飘飘的歌声,一曲唱罢,轰然的叫好声只怕连城外都能听见。

“我该怎么才能信你?”付远涯转过脸看向他,目光悲戚而尖锐,“路线是你透露给萧明枫的,而小央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表情,是盯住你。你说,我要怎样才能相信?”

梦云福了福身:“是。”

翠烟急得双眼泛泪,正要开口辩解,声音却忽地卡在了喉咙中——

“再见时,只是敌人。”

付远涯抬起手,食指直指身后的那个小小的坟墓,面上虽在笑着,眼中却全然一派悲伤与愤然,“我在陪着小央,那个为了我而死的小央!”

付远涯转过脸,眸光中一丝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是么?那么,你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以牺牲他人性命为代价的么?”

红衣人从暗处走出,看清了那张脸,润丽的长眉、微微上扬的漆黑凤目、水色的唇,精致的五官,正是白玉楼。

“这个时候,当然是男人主动了,怎么能让女人投怀送抱呢?”沧流水学起一个浪荡风流子,倒也有那么点儿味道。

“翠……翠烟呐,快些个过来,扶着这位爷上二楼雅间!”嬷嬷忙将一个身穿桃红色纱裙的女子叫来。

听着那些个名字,沧流水满身的鸡皮疙瘩都钻了出来。他暗自咬一咬牙,压低了声音,道:“不必,我只要你们楼里的红牌。再找间雅阁,安静的那种!”

只见沧流水猛地抬腿,朝着翠烟腿弯处踢了一脚,这一脚,只将翠烟的腿踢得断裂开来!

沧流水皱着双眉,一脸嫌恶地由着翠烟搂住自己的胳膊,匆匆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沧流水眸光一寒,一手钳紧了翠烟的腰,一手缓缓抬起,在翠烟以为他要抚上自己的脸颊时,他猛地五指成爪,扣住了翠烟的脖颈。

付远涯转过身,面色苍白如纸,幽黑的眸子,如画的眉目,只让人觉得犹如夜间降临的谪仙。

翠烟眨眨眼,不明所以。

“好好好。”沧流水抬起双手,周围的吵杂声令他禁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就让翠烟陪我,再找个雅间!”

翠烟很少遇到长得这么清朗风流的男人,见沧流水脸上似坏似痞的笑容,整个身子的骨头都酥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亦没有回头,只拖着沉重的脚步,恍若被遗弃的孤魂,飘然而去。

“够了沧流水!”付远涯忽然厉声喝道,甩开了沧流水的手,转过脸,再不看他,“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滚。”

白衣黑发的人似乎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依旧背对着沧流水,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那种姿势好像是想要抚模面前的墓碑,却在此时,又缓缓放了下手。

剧痛让她几欲晕厥,却又保持着几分清醒。

沧流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之前那么要好,明明说过这辈子都是至交好友,明明那么的……互相信任……

白衣人的对面,是一块木质的墓碑,碑上几个字,让沧流水原本提着的心归于原地。

付远涯蓦地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想知道,我这几日去了哪里,对不对?”

就比如现在,沧流水已经跟着蓝俏穿过竹林,来到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山坡。

沧流水一震,一掌击中翠烟后颈,将其击晕,随即跨步上前,警惕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被称作“翠烟”的女子有一双细小的眼,殷红的小唇,模样虽不是上乘,可毕竟是青楼女子,一身的风尘味,倒也有几分妩媚的姿态。

“萤夫人,今日主上准备了马车,说是要带几位姬妾出去游玩,主上要奴婢来请您。”梦云道。

九尾城外的群山,不若城中那般繁华喧嚣,静谧之中却也荡漾着一些浩荡之气,而那座属于万家庄的大门,则更为其添了几分巍峨。

白雾绕过青丝,轻衫一拂,那人回身。秋水潋滟,眸中幽幽静静,容色如雪,唇亦如雪,冰清玉润,却无一丝血色,仿佛三千繁华之外暗自憔悴的一弯冷月。

云舒居。

沧流水攥了攥掌心,犹豫了一瞬,终是咬牙跟上了。

沧流水转过眼去,但见有一个人站在不啊远处,白衣如停云,黑发似流泉,背影逆光处,雅然有出尘之致。及至走得近些,才发现那人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如风中细竹,摇摇欲坠。沧流水忽然间觉得,内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特别地冷。

蓝俏瞥了他一眼,转过身,边朝门外走边道:“随我去吧。”

春风嬷嬷面色一僵,随之一脸的为难,“这位爷,咱们楼里的红牌是要提前预约的,所以……”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啊。

任流萤想了想,方道:“你去给我准备些点心什么的,我换件衣服就来。”

而她的旁边则站着一名蓝衣女子,长发也只用一条蓝色的绢带随意束起,眉目不算美艳,倒也算周正。

可是,也不知怎么的,沧流水直觉的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声音已转为平静,却是说不出的冰冷与无情。

待得梦云离开,任流萤便快步来到桌边,从袖中拿出那张纸笺,在没有写字的背面写了一行字。随即扯下挂在腰间的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

任流萤站在窗前,反复折叠着手里的一张纸笺。

再见时,只是敌人,只是……敌人……

翠烟接过小厮端来的酒菜,熟练地在桌上摆好,柔弱无骨的身子便朝着沧流水紧贴了过去。

沧流水料想不能从这个女人口中得到什么,正想着要怎么处置时,却听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远涯,你到底……”沧流水觉得胸口窒闷的厉害,因为他看出了付远涯眼中的如霜的冰冷。

因为,他知道,这几日他一直努力找的人,总算是找到了。

沧流水脸色微变,急急道:“她知道我要见谁?”

“其实,早就该想通了。若我早些明白,小央也就……”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随即苦笑,“皇朝中人,都是一样的本性,为了权力不信任任何人,可以杀掉任何人。要到何时,我才能逃得了。”

“可是他……”沧流水想说,萧明枫早已经知道了他在这里,而自己找到他,也是受了萧明枫的指引。

山坡偶有一棵不算高大的树,枝叶凋零,树影嶙峋。

有雾,带着雪的影子,一点一点地破碎。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下属!”沧流水含讥带讽,冷冷嗤笑出了声,“说吧,要怎样,才能见到你家主子?”

付远涯仰起脸,似是在笑,可那笑声,却比哭还让人觉得凄伤,“呵呵呵,我若提防着你,小央就不会死,不是吗?”

春风嬷嬷有些狐疑地盯着沧流水,觉得这人竟是一脸的苍白,紧皱的眉宇间全然一副快要崩溃的情绪。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在两人耳中,沧流水眉眼间阴戾不减,翠烟想要尖叫,却终是发不出声音来。

白玉楼面色稍霁,回以微笑,“所谓浴火重生,若不经历那些惨痛,又岂能做到心如钢铁,不管不顾?”

门开了,流光如雪,水一般泄出来。

“蓝俏,你说这位爷是个练家子,看来果然没错。”春风嬷嬷故作柔软的声音,尖着嗓子道。

这几日一直在这里,付远涯见了不少春风得意楼——也就是灵幽宫接收“弟子”时的手段,那是将人逼至绝境与崩溃时的残忍。

春风嬷嬷早就看见了那个在大门口有些迟疑的男人,等待了片刻后,便挥着扇子提着裙摆跑出来招呼:“这位官爷面生啊,头一回来咱们春风得意楼吧,哎呦呦,快些进来嘛!咱们这里的姑娘能让你欲仙欲死、流连忘返!”

是付远涯,那个拥有绝世容颜、却能够在战马上统率千军万马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所以,他只好装作“嫖客”,整了整衣襟,从正门进入。

“你怎么会不明白!”付远涯嘶哑着声音,厉然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我们所走的路线,你也告诉了萧明枫了吧?!”

翠烟大惊失色,正要张口,沧流水却猛地加重了力道,“不准喊!”

翠烟急忙点头。

“哎哟哟,奴家是专门侍候爷的,怎么能叫爷主动呐。”她整个身子再次贴近了沧流水。

春风嬷嬷掩着嘴笑,紧跟着他身后,随之尖着嗓子喊了起来:“翠烟、桃柳、梦然,快些个出来接客!”

蓝俏点头,又朝一脸戒备的沧流水抬了抬下巴,“说吧,你要见我们主子,有什么事?”

……

小小的黑点,犹如一只不起眼的甲虫,朝着未知的方向飞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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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更新五千字,累趴了啊,去睡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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