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航行,是枯燥乏味的,不过好在有查尔斯、查理以及那位美丽的格蕾丝小姐在,倒也多了不少乐趣。
第二天的下午,漫天的火烧云,煞是美丽,惹得船上的乘客都跑到甲板上去大呼小叫。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在椅子上,喝着一杯白开水,昨晚喝酒喝得太猛了,一天都没缓过神来,只觉得晕晕乎乎。
周围的一排排桌子上,坐满了人,有的闲聊,有的在打着瞌睡。
“菊生兄,对这北方局势怎么看?”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声音很有磁性,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在紧挨着我的一张方桌的旁边,坐着两个人,年纪相仿,都在50岁左右,说话的这个,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衫,面容清秀,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穿着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竖着这个年代流行的分头,举止恬淡,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对于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我向来抱有极大的尊敬,要知道,他们是真正的学问家和关心国家民族命运的精英,后世的那些所谓的学者,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太炎,此诚多事之秋,战事难免。”眼镜男放下手中的报纸,长叹一口气,满脸的担忧。
太炎?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心头一颤。
“是呀,国家孱弱,列强虎视眈眈,政府不但不同心协力,反而为了地盘相互倾轧,哀哉我民国,徒有其名,而无其实,痛哉我华族,水深火热,生灵涂炭。”
“这次回上海,有何打算?”眼镜男微微一笑,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原本一腔热血,讨伐梁启超那个匹夫,煞是痛快,虽陷囹圄,也为生平快事,可如今,华发早生,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回苏州研究我的学问,多培养些青年吧。”这个叫太炎的苦笑了一下:“比不上菊生兄,把偌大的一个商务印书馆搞得红红火火,传播学问,启迪民智,可谓功德无量之事业。”
这两个人的谈话,让我蓦地惊觉过来。
讨伐梁启超,坐过牢,叫太炎,这天底下除了那位声闻寰宇的大学问家大革命家章太炎,还有何人敢叫这个名字!?后世虽对章太炎评价不一,但我对他敬佩有加,论学问,可执牛耳,一代宗师,论精神,连鲁迅先生都为之敬佩,这是一个纯粹的人。
而那位叫菊生的眼镜男,我也基本上确定了他的身份。商务印书馆从筹备到经营再到发展壮大扬名海内外,有一个人功不可没,那就是出生于镇江名门望族书香世家,清末中进士,后在总理事务衙门任章京的张元济。这也是一个牛人。
妈妈的,他们两个怎么会搞到了一起?
我侧着身子,聚精会神地倾听二人的谈话,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一个小书馆罢了,纯粹混碗饭吃。”张元济很谦虚,又叹了一口气:“不过北方战事一起,我们的经营就要雪上加霜了。”
1897年创立于上海的商务印书馆,于北京大学被称为中国近代文化的双子星座,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座巍峨丰碑,由原来的一座小小的印书馆,发展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面大旗,早已经不是一家出版社那么简单,启迪民智,文化救国,在这种精神的引领下,商务印书馆始终都深为社会各界所敬重。
不过落实到实际问题上来,经营和生存,始终都是一个关键。
尽管以张元济为首的一帮人高瞻远瞩,商务印书馆也迅速发展壮大蒸蒸日上,但局势动荡战事不断的情况下,商务印书馆的发展也历尽坎坷。一旦战争发生,包括文化业在内,所有的行当恐怕都要大受影响。
“以菊生兄所见,此次直皖两系,哪一方会胜出?”章太炎笑道。
这个问题,我同样关注,不仅仅是因为这次直皖战争直接影响中国的走势,更重要的,是我的那个还未见面的三哥蒋振武此时可是直系吴佩孚的手下。
自辛亥革命后,袁世凯从孙中山手中接过总统之位,中国的统治者,变成为了北洋系。袁世凯闹腾起洪宪帝制身败名裂,中国便一分为二,一北一南。北方的大片领土控制在北洋系之下,而南方,尤其是广西广东两省,孙中山一直在另立政府,并且屡次北上,虽屡屡碰壁,但坚持不懈。
其实,客观分析,此时的两方,都不具有统一中国的实力。
在南方,孙中山早就德高望重,但不管是桂系的陆荣廷还是滇西的唐继尧,甚至是被孙中山称为左膀右臂的陈炯明,本质上都是军阀,眼中更多的是地盘和利益,对于孙中山的理想并不感冒,他们之所以拉拢孙中山,只不过是看重了他的名望和影响力。而桂系、滇系、国民党以及所谓的军政府之间,往往矛盾百出,朝秦暮楚的事情从出不穷,内讧不断,何谈北上。
相比之下,北洋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北洋系虽然实力雄厚,但袁世凯死后也便闹起了内讧,直系的冯国璋和皖系段祺瑞,水火不容,所谓的北京政府,完全成为了两派的玩物,1919年冯国璋死后,曹锟和吴佩孚成为直系领军人,更因为各种问题与皖系关系紧张,随时都有兵戎相见的可能,即便是老好人徐世昌上台居中调停,两派的关系也没有缓和,反而日趋尖锐。
直系在中央的实力不及皖系,但据有直隶以及长江三声的财富地区,此外,他们和南方的桂系搭上了线,声誉鹊起。
1920年爆发的第一次直皖战争,导火索,是直系从湖南撤军。
湖南,南接南方系的根据地广西广东,是军政府北伐的必经之地,北连中国月复地的湖北,地理位置极为显要,谁控制了这个地方,谁就握有主动权。
按势力范围划分,湖南属于段祺瑞的皖系,但湖南督军张敬尧残暴无比,湘人恨之入骨,“驱张”运动如火如荼,直系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吴佩孚暗地里和南方桂系陆荣廷和湘军总司令谭延闿联系,达成秘密协议,一方面,吴佩孚将湖南所驻军队撤防北上,准备集结主力和皖系一决雌雄,另外一方面,桂系陆荣廷和湘军谭延闿跟踪而进,占据湖南。
这个协议,对双方都有好处,对于吴佩孚来说,此举可极大打击皖系,自己也可以集中主力专心决战,而南方系更是因为可以得到湖南而欢欣鼓舞,双方一拍即合。
1920年3月,吴佩孚在得到广州军政府60万元地资助之后,开始撤防,段祺瑞撺掇北京政府发出制止令,吴佩孚根本不理睬。吴撤军后,谭延闿等率军而下,连下长沙、岳州,皖系督军张敬尧溃走,湘人处处截杀,此后湖南无皖系,损失惨重的皖系因此也对直系磨刀霍霍,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谁胜谁负,众说纷纭,也成为一件国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直皖两系,同出北洋,冯国璋死后,直系一落千里,虽近年实力稍涨,但不及皖系,段祺瑞资历最老,在北洋威望甚重,更有日本支持,武器精良,军资充沛,直系曹锟就是个庸才,能挑起重担的只有吴佩孚,吴乃后起之秀,影响力远差段祺瑞。而论地缘,皖系西有陕西、甘肃,东有山东、安徽、浙江和福建,可对直系左右夹击,一旦战起,直系处处被动,更何况,皖系如今控制北京中央政府,拥中央而挟天下,直系也无法相比。所以,我觉得这一场大战,皖系可能会胜出。”
张元济分析得头头是道,连章太炎也微微点头。
“我可不这么看,此次大战,皖系必败,直系必胜!”就在两人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的一句话,吓了两人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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