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话的孩子神气十足,小脑袋仰得高高的,两只眼睛盯着杨致骨碌碌的乱转,他身边的同伴却显得有点紧张。
杨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小家伙鬼精得很,不过是虚张声势给他来个下马威,连唬带吓的先占据主动,好堵住他的嘴。只要自己一心虚服软,八成会顺势“大方”的表示“不予追究”。十岁上下的孩子便有如此心计,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既然是害怕家中大人责罚,说明家教甚严。即使是出自豪门权贵的子弟,也多半不是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的人渣门第。
正思索间,离他最近的劲装大汉低声劝道:“老弟,这位小太爷你惹不起的。赶紧说几句好话吧,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杨致充耳不闻,学着小家伙的口吻板起脸道:“你们当街纵马扰民不算,还敢颠倒黑白想要行凶拿人,该当何罪?我就不信,这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里还没有王法了!今天我一定要去衙门见官讨个说法!”
喜欢看热闹是中国人自古相传的优良传统,不一会儿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马车围了个严实,更有不少大胆的好事者吵吵嚷嚷的为杨致抱不平。两个孩子见势不妙,神色间开始慌乱起来。
家伙仍是端足了架子,但口气已明显软了下来:“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小爷还有要事在身,就暂且放你一马不与你计较。还不让路?若误了小爷的事,你吃罪得起么?”
天寒地冻大过年的,你们两个小屁孩子能有什么鸟事?想溜?也不是不行,杨致笑道:“让路?好啊!只要给个说法,我立马让路。”
家伙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杨致玩了个小小的心眼:“很简单,道歉或赔钱,二者任选其一。”
瞧两个小家伙这派头,百八十两银子显然算不了什么。道歉和赔钱其实是一回事,无异于都是承认理亏。杨致是怕他们拉不下面子死磕,便绕着弯子给个台阶下。
家伙满脸鄙夷地冲身边地大汉努了努嘴。大汉掏出一锭五十两地银子扔了过去。杨致接过银子下了马。侧身笑道:“请。”
围观地人群随之渐渐散去。见惊魂未定地挑担老汉仍然缩在街边一角。上前将银子塞到他手里:“老丈。这是那两位少爷赔你地。赶快回家吧。”
杨致脏了衣裳颇不雅观。也该回去换换了。走过了两条街。马车和四名劲装大汉从一头地拐角处过来拦住了他。两个小家伙不依不饶地跟了来。难道今天非要打上一架不成?
不料两个孩子下了车。年岁略长地孩子一脸稚女敕。却硬装作老气横秋地道:“我们原以为你是好管闲事地贪财小人。不想倒是小看了你了。我们想和你交个朋友。能否见告尊姓大名?”
杨致大感好奇。笑道:“在下杨致。不知二位是哪家府上地公子?”
两个小家伙互望一眼。两眼瞪得溜圆:“杨致?!你是不是信阳来地那个杨致?”
这回轮到杨致纳闷了:“怎么?我们以前好像不认识吧?”
年岁稍小的孩子反应要快上半拍:“这个嘛,……我们两家和秦空云秦大哥都有生意上的来往,曾经听他提起过你。嘿嘿,我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打不相识啊!”
这小子人小鬼大,杨致心道他的话最多能打个五折就不错了。不置可否的敷衍道:“好说,好说。”
家伙看样子是个自来熟,主动套起了近乎:“哦,我叫……那个齐五,他叫杨卫。杨大哥,既然你是秦大哥的朋友,那么我们以后也是朋友了,对不对?如果以后我们来找你,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杨致虽然还没沦落到要跟两个毛孩子乱攀交情的地步,但他们似乎对秦空云十分熟悉,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笑道:“荣幸之至。”
两个孩子顿时面露喜色,一齐抱拳道:“杨大哥,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后会有期!”
跟两个小家伙分手以后,杨致越想越觉得有趣。匆匆回家换了衣裳,便径直去了秦府,把今天的奇遇向秦空云和徐文瀚说了。
秦空云仔细问过两个孩子的年龄样貌后,惊道:“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杨兄,今天你碰上两个来头大得吓人的小太爷了。”
徐文瀚解释道:“年岁略长的是镇守朔方的讨虏大将军卫肃之子卫飞扬,年岁稍小的必定是四皇子越王了。卫肃与皇上是儿女亲家,卫肃之女乃是当今太子妃。久闻两位小太爷是孟不离焦,果然不假。”
杨致不解的道:“他们怎么会认识我呢?莫非真是拜秦兄所赐?”
秦空云摇头道:“绝无此事。商队遭遇劫杀一事甚为隐秘,我已严令知情者不得外扬。我与两位小太爷从无交往,仅只彼此认识而已,又怎会无端对他们提起杨兄?”
徐文瀚沉吟道:“此事不足为怪。当日商队其实包括三方人马:有秦氏护卫,有奉旨暗中接应的禁军高手,还有太子派遣的内廷侍卫。此事貌似隐秘,实则亲眼目睹杨兄筹谋调度及勇悍无敌的人不在少数。况且秦兄已向秦公禀明其中详情,秦公在向皇上的奏报中必然不会埋没杨兄之功。再加上在我炮制的那份供词中,杨兄也是主角。”
“这许多信息交汇在一起,杨兄若还不能令皇上留意,那才真的是怪事。越王年幼,皇上谈及杨兄时必定无所避忌,知晓杨兄之名也就理所当然了。”
两个小家伙虽然机灵聪敏,毕竟年纪尚小,所以才会漏洞百出。杨致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力和知名度,当初就不会那么卖力了。现在倒好,怕什么就来什么。明知两位小太爷的身份却又不能揭破,他们要是真的找上门来,还真够我喝一壶的。”
秦空云接口道:“据说越王与其余皇子性情大异,皇上命人教习武技,他是可赖就赖能躲就躲,读书习文大多数时候也是马虎应付。只要稍有暇隙便溜出宫来,在市井街肆间流连忘返。成天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连皇上都大为头痛。卫大将军的公子倒是中规中矩,只不过是越王的跟班玩伴。”
徐文瀚笑道:“杨兄不必过于忧虑。今日之事纯属偶然,越王年纪尚幼又性情惫懒,暂且还扯不上其他。他若真的找上门来,你只管假作不知,该怎样便怎样就是了。”
白了越王就是诸皇子中的一个另类,小小年纪就一味游手好闲,具有成长为新一代公子的杰出天赋和巨大潜力。谁叫那小子命好得没了边,有个做皇帝的老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