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文,你总算是一个诚实的人那。”
郑芝龙缓缓地道:“这些事情,瞒,是瞒不过的。澎湖拖欠军饷,这点谁都知道,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也是好事。但你欺上瞒下,自作主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若被上面知道,轻则罢官,重些只怕连脑袋也要掉了。”
“还请参戎救我。”丁云毅“慌乱”地道。
“算了,算了,你们也有难处,我只当不知道此事。”郑芝龙摆了摆手:“再着一来你们确有难处,二来你们办的也是海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丁云毅再三道谢,郑芝龙却打断了他的话:“项文,红夷的‘维京人’号在附近失踪,你多少也有些责任,得想办法打探到它的消息。”
听郑芝龙这么一说,丁云毅知道他已经八成相信了自己,急忙连声应了下来。
“靠打海盗,终究非长久之计。”郑芝龙的话让人有些捉模不到头脑:“靠上面调拨军饷,也不太可靠,我看你自己还得多想想办法。”
丁云毅不明白郑芝龙话里意思,当下也不说话,耐心听着郑芝龙说了下去:“你卖了鬼王丸的船和赃物,手中怕也有些积攒,何不用来做些生意?”
这话大出丁云毅的意外。
尽管自己早就想做生意,但这话从郑芝龙的嘴里说出来可有些奇怪,这大海上眼下全是他郑芝龙和荷兰人的生意船只。
郑芝龙用泉州安平镇的航海和经商基地,打破官方的海禁,繁荣海市,武装船队旗帜鲜明,戈甲坚利,航行于中国沿海、台湾、澳门和日本、菲律宾等东南亚各地之间,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势和财力,扩大海上贸易,几乎垄断了中国与海外诸国的贸易。
他以强大的武装力量和雄厚的资本在国际市场上同荷兰、日本、南洋各国商贸公司竞争逐角。郑芝龙从事海外贸易,主要是同日本通商。后来又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建立贸易关系。他运往日本的丝织物,有一部分是从澳门购进的,日本的货物也由他运到吕宋,转售西班牙。郑芝龙极力发展海上贸易,经常满载丝绸、瓷器、铁器等货物,驶往柬埔寨、暹罗、占城、交趾、三佛齐、菲律宾、咬留巴、马六甲等国贸易,换回苏木、胡椒、象牙、犀角等。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商业贸易的最强竞争对手。
眼下,郑芝龙居然提议自己去做生意?
丁云毅满月复狐疑,不知道郑芝龙打的什么算盘。
郑芝龙却微微笑道:“我看你大可以先弄两艘商船,和扶桑、吕宋、爪哇等国进行贸易,赚些银子,贴补军用。旁人在海上贸易,皆要用我郑家令旗,每船每年三千两银。你项文那是丁军务的公子,又立有那么的的功劳,我看这笔银子就免了吧”
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丁云毅心里想道。
这每船每年的三千两银子相当于是交给郑芝龙的保护费,是郑芝龙一项很重要的经济来源。他虽然富甲天下,但两条船每年六千两银子,他凭什么放弃?凭什么给自己这样天大面子?
果然,郑芝龙又不慌不忙地道:“不过,银子我可以不要,你每条船所赚利润,我从中抽取三成,你看如何?”
丁云毅勃然大怒。这算什么?这比交保护费还凶!
每条船利润得抽三成,一年下来得抽取多少?郑芝龙等于什么力气都不用费,一两银子不花,吃了大大的干股,自己却得每日为他跑东跑西。
可现在自己势力太小,必须强忍住这口恶气。
只要答应了郑芝龙,“维京人”号即便查出和自己有关系,郑芝龙也可以只当不知道。要是不答应的话,他随便找一个什么借口,自己就在澎湖呆不了片刻了。
听他话里口气,福建巡抚邹维琏尚且不在他的眼睛里,自己父亲是福建赞理军务,在郑芝龙面前更加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可又有些奇怪,郑芝龙既然如此飞扬跋扈,当初为什么要赠刀给自己,又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客气呢?
忍!
现在只有一个“忍”字!
丁云毅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多谢参戎大人栽培,云毅知道怎么做了。每船三成利润,云毅绝不会拖欠一毫。”
“好,好,我没有看错你。”郑芝龙大笑道:“我祝你财源滚滚!”
“云毅财源滚滚,也就是参戎大人财源滚滚。”
郑芝龙“哈哈”大笑一会,忽然收住笑容:“项文,澎湖重要。料罗湾大战之后,红夷又与我大明修好”
丁云毅心中冷笑,只怕荷兰人是和你郑芝龙修好吧。
料罗湾之战后,郑芝龙声势大振,普特曼斯只好放弃与刘香勾结,改与郑芝龙修好,转而表达今后想在台湾、而不是强势前往福建寻求对华贸易的意愿,由郑芝龙派船到台湾进行贸易。郑芝龙也不愿长期树敌,因此在一位住在热兰遮城的同安商人林亨万居间协调下,双方同意进行贸易往来。于是福建商船开始驶抵台湾。
郑芝龙神色肃穆:“但红夷对我大明之心不死,一直在那窥觑澎湖,这里是最要紧的地方,千万不能让红夷染指。由你在此镇守,我心中最是放心。”
丁云毅当时明白,这是郑芝龙要自己做出政治上的表态了。
自己是大明的把总,郑芝龙却说“由你在此镇守,我心中最是放心”的话,很显然他是要告诉自己该向谁尽忠才是。
丁云毅微笑着道:“参戎大人,云毅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该为谁镇守这澎湖!”
这本事一语双关的话,但听在郑芝龙的耳里却大不一样。他对丁云毅的心态是复杂的,既防备着他,又爱惜他的勇猛,如果真能得到这么一员猛将为自己效忠,那将让自己如虎添翼。
但是,郑芝龙却永远不知道丁云毅心里的真实想法。
也许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知道丁云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