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女 第七章 杜鹃花

作者 : 夜鲤

第七章杜鹃花

月光下,碧水畔,一树杜鹃花开的已经要败了,紫红色的花已落了大半。有风吹过的时候,枝头上剩下的杜鹃花便随着风飘落,落在泥土上或是湖水中。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无论多美的花终免不了化入黑泥,就像无论多么美丽的颜色都要重要归于虚无。

正是花开得愈美,落得愈伤。

园子里到处都种了各种各样的花,在这个喧哗而犹如白昼的夏夜里开得依旧灿若锦云,只是这一处却只有这一树杜鹃临水而开,这本是个偏僻的角落,少有人来。无论多么热闹繁华的地方总会有一两处这种地方,安安静静,不悲不喜。

紫红色的杜鹃花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湖面上映着树的影子,花落水中仿佛就像是又回到了树的枝桠上,重新绽放,一次不需要经过花蕾的漫长的等待的绽放。可是这只是一瞬,落在水中的花只能随波飘荡,在湖水中泛黄枯萎,连变成春泥的几乎都没有。

可以听见不远处的笙箫暄鼓,可以闻见此处飘荡的花的香味。

湖边的杜鹃花树下不知何时已坐着一个姑娘,穿着黄色的衫子,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苍白。在这歌舞升平的夜里,在所有的姑娘小姐都在璀璨的灯火下围着那些“明月星星”的时候,她却独自一人坐在月光下看着月下的花水中的影,她岂不是有着自己的心事?她在想什么?

或许她是感慨自己也像这杜鹃花花一样只能任风吹落么?

还是,她在这杜鹃花树下等着自己的良人?

或许,她什么都没想。她只是在这坐着,没有看花亦没有看影。

波光粼粼的湖水落在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就像也泛着光一般。没有微笑,是因为看着这孤独的杜鹃花而感伤么?

——花自飘零水自流。

没有微笑,只是因为她是细腰,是个不会微笑的人罢了。细腰找了借口离开了那热闹喧嚣的宴会独自一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湖边,看见了这独自开放的杜鹃花。

细腰一点一点地将落在地上的杜鹃花瓣拾起来抛入湖中。

“你是谁?”不知何时几步开外已经多了一个穿着紫红色袍子的人——紫红色岂不就是这杜鹃花的颜色,当然他不会是杜鹃花的花神,他也只是个不相关的路人罢了。

细腰并没有看他,这个二十多岁相貌英俊却丝毫不温柔的人,细腰继续捡着落在地下的杜鹃花,将它们包在手绢里。

那人脸色黑了下来,厉声问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声音里充满了威严。

细腰并没有理他,她只是走到湖边将手绢里的杜鹃花抛入湖水中,看着它们在水中四散开来,就像一树在水里盛开的杜鹃。

“喂,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到这来?”那人继续问道。

细腰转过身去要离开,那人却挡在细腰的面前,说道:“从来没有人对我如此无礼。”

紫色——岂不也是帝王的颜色。

细腰淡淡地说:“现在有了。”

那人看着她倏忽笑道:“原来你不是个哑巴,那总该让我知道第一个对我无礼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嘴巴是笑着的,可是他的眼睛却依旧露着威严。

细腰没有说话,若是平时她一定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此时她知道面前的人是梁家得罪不起的,她不愿意自己连累到梁家——不是出于善良,而是,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那人冷笑道:“是怕了么?”

细腰不想理他,她该走了,她现在的身份是“梁兮”,她要做好“梁兮”该做的事情,至少不要出太大的差错。

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地挡在细腰面前,眼神里满是凌人的盛气,是的,没有人可以对自己无礼。

细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冷漠,她终于开口说道:“你觉得自己很可怕么?”

“我不可怕么?”那人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他觉得自己很可怕,至少他觉得世上所有人都该怕他才对。

“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你不可怕,你不仅不可怕反而很可笑,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可笑的人。尤其是现在”细腰接着说道,“你不仅可笑而且很可怜”

一个总是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可怕的人岂不就是可笑而且可怜

那人没有想过细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然他也从未听过别人说过这样一番话,他遇到的人大概都是害怕他的吧,也许正是这样久而久之他便也觉得自己很可怕。

趁那人还没有从那几句话反应过来的瞬间,细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对那人说出这些话。细腰不禁回过头去,看见那着紫色衣袍的人仍站在那紫红色的杜鹃花下,月色朦胧,影落一地。

还没到宴会的地方梁府里跟着来的丫鬟便已迎了过来,依旧是那么慌慌张张。

那丫鬟看见细腰像是舒了口气,问道:“我正要去找你,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细腰没有理她只是快步向席位走去,那丫头只得恨恨地跟在后面。

夜已经深了——这宴会怕是要结束了吧。

表演的台子上,还是那些穿着华丽舞衣的宫女们在舞蹈,绵远而悠长的曲调似乎没有尽头。她们边跳舞边在微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微笑。可是这些微笑下面的东西岂不是更可怕?细腰又想到了刚才那个穿紫色衣服的人,真正可怕的不是他吧,真正的可怕是往往都是被笑包裹着的。

细腰刚坐下没多久,只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

那太监施了个礼,说道:“可是梁兮梁大小姐么?”

细腰只得点点头。

那太监又说道:“我们爷有东西要送给你。”

那太监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枝杜鹃花,紫红色的杜鹃花,开得正好的杜鹃花。

细腰知道,定是刚才的那个人,这么快他便知道了自己的来历,还送来了这杜鹃花——可惜了这杜鹃了,没有被风吹下却被人折了下来。

细腰冷冷地道:“告诉你们爷,不管他是谁,这花我不要。”

那太监面露难色:“姑娘,您这不是让小的们难做么,要是我把这花拿下去的话,我们爷定饶不了我啊,姑娘,您行行好。”

细腰不再理他,倒是边上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腰怎么认识了某位爷,不过,无论是怎样的,还是不招惹为妙。

那太监只得拿着那枝杜鹃花离开,他小心翼翼地走着,似乎是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行踪似的。

细腰坐在那里喝了口茶——那茶已是凉了许久的了。

只见又是那个老太监,站在台子上,开始说些官面上的话。

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他边上站了两个个小太监,一个捧了个托盘站在一边,一个捧着个花篮子站在另一边。只听那老太监说道:“太后娘娘为了这次这次赏花寿宴特命工匠照着今夏园子里开的第一朵栀子花的样子用上好的白玉做了这只玉栀钗,不仅是花样在这天下没有第二支,且这玉栀钗中是存了栀子花做成的香料的粉末,所以会散发出栀子的香味。这岂不就是一支常开不败的栀子花。太后娘娘现要将这支钗送给众位小姐中的一个。”

众女齐声说道:“谢太后娘娘。”

“这花篮子里已装满了花签,上面有众位小姐的芳名,老奴恭请太后娘娘从中抽取一张。”

太后含笑点头:“拿上来吧。”

那手捧花篮的太监小心翼翼地走到太后跟前奉上花篮。

太后从中抽取了一张交给那太监,小太监走回到台子上,将那花签交给那老太监。

老太监接过花签,缓缓说出了那张花签上的名字:“梁兮。”

梁兮是谁?

哪家大人的千金?

席间却像是没有一个叫“梁兮”的姑娘似的。

“梁兮姑娘出来谢恩呐”老太监喊道。

站在细腰身后的两个丫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喜还是忧?那细腰自己呢又在想什么,只见细腰从席间站起身缓步走到太后面前,跪了下去,说道:“谢太后赏赐。”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用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

细腰只觉得这世界真奇怪。

太后说道:“平身,走过来点,让我看看。”

细腰站起来,走近了几步。

太后笑道:“好俊的丫头,可比我这几个媳妇要强。”

皇后在一边陪笑道:“可不是,多水灵的丫头,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太后选的人儿,当然兰心蕙质。”

旁边惠妃说道:“是呀,想当初皇后娘娘也是太后亲自为皇上挑选的呢。不过要说兰心蕙质可当这个词的当然只有太后了,还是太后的眼光好啊。”

明明只是一张花签的事。

寿宴散了已是三更天了,众女纷纷带着自己的丫鬟走出园子,外面已是等满了套好的一辆又一辆马车。

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众人似乎有意无意地都在看细腰,那个今天晚上唯一获得殊荣的人。

不就是拿了根钗子么,有必要那么高傲么?

目中无人,真以为自己飞上了枝头了

小门小户的丫头,真是没见过世面

蕙质兰心,简直是个笑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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