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的瓶子和杯子摔在地上,已经成了碎片。
海生、怀陌分别在绿珠两旁,沉醉在怀陌身后,惊讶得目瞪口呆。不仅因为绿珠,还因为怀陌。
绿珠喝下自己拿来的酒,口吐污血,那样子分明是中毒,这事诡异不说,还有怀陌。怀陌下意识地探她脖子一侧的脉搏,手法娴熟,随后又示意海生将绿珠扶直,他从绿珠后背注了内力进去,须臾,绿珠便将一大口毒血吐出。他动作间水到渠成,一气呵成,和他过去的样子分明没有任何差别。
沉醉正惊讶,听得身后激烈的动静,猛地转身回头,便见乌老爹一脸铁青,气势汹涌地往他们冲来,乌老爹身后是数十个村民。
乌老爹气势凛然,仿佛一阵邪风似的刮过,他阴沉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沉醉身后的怀陌嫦。
沉醉皱眉,下意识上前去拦,“乌老爹,先等……”
哪知,乌老爹看她的眼神竟像是看着宿世的仇人一般,他原本死死盯着怀陌,听得沉醉的声音,忽地看向沉醉,那一眼,阴狠、毒辣,出手,便要将沉醉狠狠推开。
沉醉睁大眼睛,乌老爹粗糙青黄的手却在她眼前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聒。
极快的速度,怀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沉醉转头看去,只见怀陌眉梢冷冽,唇角微微勾着嘲讽至极的笑,与乌老爹对峙。乌老爹的手被他用了狠力抓住,一时竟在空气里挣月兑不得。
而后,只听得乌老爹咬牙切齿一声冷斥,“凶手,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随即,乌老爹的手挣月兑了怀陌,同时,他左手拄着的木头拐杖猛地往怀陌劈去。怀陌冷笑,不疾不徐将沉醉轻轻推开,他自己一个旋身,手又稳稳抓住了乌老爹的拐杖。
乌老爹接连两招被怀陌化解,眼睛里微微惊讶,动作一顿,随即,乌老爹便用了狠力,几个招式,出手毒辣,分明是要将怀陌置于死地的阵势。
怀陌也不手下留情,两人你来我往,不过片刻,周围已是飞沙走石,沙尘漫天,又难得默契地走远了开去,不至于殃及在旁的人。
沉醉的心提到嗓子眼儿里,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缠斗之中的两人。一黑一白,仿佛是正邪的较量一般,他们招式若疾风,动作快到极致已经虚化,看不清。沉醉的手指紧紧抓紧了衣摆——怀陌从未遇过这么强大的对手。
怀陌的功力,她清楚。他一旦动手,达到目的不过是片刻眨眼的时间,即使是那一日中毒,那么多人围攻他,迦生、庸人、紫衣人,他也极为明显地站着上风,当日的情形,她记忆犹新。那时,即便白子乙不出现,他也不会有事,后果,只会是他将所有人杀死,让血流成河——也许他醒来会因为那杀戮终生如被魔魇,但他那时也绝不会有事。她记忆之中,唯一能与他交手这么长时间的,只有无遇,可无遇不会伤害他……
这个乌老爹,这小小的海岛之上,这么不起眼的一个老人,竟有这样的能耐?可以与怀陌交手这么久,她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且那乌老爹招式之间全透着一股阴冷邪气,是远远一见就会让人想要迫不及待绕道走的那种阴冷。
与乌老爹一比,怀陌身形之间飘若惊龙,竟仿佛仙人一般。
沉醉不敢出声,怕扰了怀陌,让他吃亏。却忍不住心头愤怒,转眼,狠狠扫了地上的绿珠、海生兄妹一眼。
海生接收到她的目光,眼底一片苦笑。他将绿珠放在地上,追上前去,大叫:“爹,住手!”
只是缠斗之中那黑影恍若未闻,拐杖如被魔力注入,紧紧追着怀陌不放。
小心……沉醉捏紧了拳头,手指也掐进了肉里。
那与乌老爹同来的数十名村民之间吵吵嚷嚷,一时竟争吵了起来。
有说:“乌老爹,算了,先别打了,回来看看绿珠吧!”
也有人反对,“什么算了?绿珠现在躺在那儿,我支持乌老爹为绿珠报仇!这个人来路不明,竟然还敢在这里行凶了!反了他!”
“怀公子是白先生的朋友,受村长礼遇。”
“礼遇就可以伤人?”
……
沉醉耳边听着这样的争执,心中又愤怒又担忧,但担忧毕竟更多,她眼见怀陌与乌老爹打得难舍难分,她在这里亦没有任何作用,转身就要跑回去叫村长。
手臂却被人抓住。
海生抓住沉醉,待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便适时地将她放开,朝她凝重摇头,“我会劝我爹。”
说罢,海生便往前去,大声吼叫道:“爹,不要再打了,这事与怀公子夫妇没有半点关系!”
“爹,快住手!”
……
沉醉眼见乌老爹根本不听海生的,就要立刻再去找村长,转眼,村长却已经来了,应是被这边一阵吵嚷引来。
他如疾风过来,动作凌厉,竟半点不像快百旬的老人,沉醉迅速迎上,凝重道,“村长,快阻止他们,这事与怀陌无关。”
村长沉凝地看了沉醉一点,点头。随即足尖轻点,飞身过去,加入了战圈。
两人无休止的打斗终因第三人的加入终止。
三人各自站定,乌老爹与怀陌依旧对峙,两人分明就是剑拔弩张,谁也不肯放过谁的样子,却碍于中间站了村长,村长拦在那里,便无人再敢妄动。
沉醉立刻跑上去,“怀陌……”
她跑至怀陌身边,着急地上上下下看他,“有没有受伤?”
她目光急切,眉头因为担忧深深蹙在一起,手碰上他的手,微微发着颤。怀陌低头看她,目光动了动,握紧了她的手,又随即不顾外人在场,便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在她耳边道:“我没事。”
沉醉紧紧抱着怀陌。
乌老爹冷笑,“亏了你服下神花,否则你还有命到此刻?”
“你!”沉醉目露憎恶,一眼看向乌老爹。
“够了!”村长威严打断,不悦地看向乌老爹,“乌老爹,你也是上了岁数的人,怎可与小辈动手,以大欺小?”
“以大欺小?”乌老爹抖了抖他乌黑的袍子,嘲讽,“他杀我绿珠,我为女报仇也错了?”生早已到了乌老爹身边,听得这话,还未等沉醉抗议,便立刻皱眉解释道:“爹,您误会了,这事与怀公子无关。”
“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子!”
一声怒斥,话落,乌老爹双目一眯,抬手,只听得“啪”的一声,海生手捂着脸,连连踉跄了好几步。是村长上前扶住,海生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乌老爹,你太过分了!”村长一手扶着海生,一面冷厉看向乌老爹。
“你女儿自己喝了自己拿来的酒,中了毒,现在却怪在怀陌身上,你儿子亲口作证你却非要栽赃,真是好不要脸!”沉醉忍无可忍,冷声讥笑。
他是老人又如何?尊老,却绝不尊伤害她男人的老人!
“你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乌老爹容得村长对他冷厉,却容不得沉醉一个后辈对她不敬,当即怒声斥责。
话落,却只见怀陌身形一闪,便逼近乌老爹。村长头大疼,仍是迅速再次将两人分开。
“怀陌。”沉醉亦及时上前去将怀陌紧紧拉住,对着乌老爹嘲讽道:“和他动什么手?你看他这么着急,着急除去你,着急给你定罪,说不定是着急着在掩饰他不可告诉人的秘密。”
“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乌老爹冷笑。
“那要问谁?绿珠酒里的毒,既不是怀陌下的,还能是谁下的?”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乌老爹与沉醉针锋相对,一时之间早把中毒的绿珠遗忘。
绿珠幸得几名村民照顾,永叔随后又跟着村长而来,立刻对绿珠施针。此时,绿珠已经悠悠转醒,见那边混乱,也不顾自己尚且虚弱,便强让村民扶着她过去。
村长最先发现绿珠醒来,这才开口阻止,“好了,不要再争执了,绿珠已经醒来,问问她就是。”
沉醉心中觉得不靠谱。
这一家三口,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全都透着一股邪气,一股不对劲。绿珠好端端的来敬的什么酒?目的在什么?现在让她说,她就说得清楚了?
暗地里,沉醉紧紧握了握怀陌的手。
怀陌反手将她握紧,两人目光对视,沉醉担忧,怀陌却泰然,眼睛里一片安定,“没事。”
绿珠由村民扶着过来,径直走向怀陌。
这时,周围有村民唯恐不乱,大叫道:“绿珠,大胆地说是谁害你,不要怕!不管他是谁的朋友,我们这么多人都站在你这边。”
那人一出声,周围立刻便有零落几人附和。
沉醉皱眉,更抓紧了怀陌的手。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绿珠由人搀扶着走向怀陌,到怀陌近前,却忽地跪落在地。
搀扶她的两个女子愣了愣,当她是摔了,就要立刻扶她起来,绿珠却摇头。
惊讶,沉醉目瞪口呆,怀陌揽着沉醉淡淡看着地上的女子。
这时,绿珠才缓缓出声:“谢谢怀公子。绿珠中毒,若不是怀公子施救及时,绿珠已经没命了。”
所有村民惊在绿珠的话里,先前不饶人那几人,这时舌头全都打结,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
绿珠说着,还要朝怀陌磕下头去。
乌老爹才终于从震惊里反应过来,猛地气势汹汹地冲过去,一把拽起绿珠,“丫头,你是被毒傻了是不是?他害你,你朝他磕什么头?”
乌老爹恶狠狠地盯着绿珠,目光骇人。
绿珠一条腿还跪在地上,被迫直视乌老爹,吓得身子微微瑟缩,“爹……我没傻……”
“你没傻你说的什么混话?”
“我……”
“乌老爹,让绿珠把话说完。”村长缓缓走向乌老爹与绿珠旁边,一面将绿珠从地上扶起,一面目光排开众人,看向永叔,“永叔,绿珠身子还好吗?”
永叔背着药箱走来,坦然道:“是剧毒鹤顶红。幸得有内力深厚之人及时将毒药逼出,这才救下绿珠一命。”
村民之间一片哗然,那时在场,绿珠以外不过三人,内力深厚之人除了怀陌自然不会有第二个,局势霎时倒向怀陌一边。
永叔又继续道:“这时毒解了,人既然已经醒来,神智便是清醒的。”
村长微微笑着点头,乌老爹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沉醉讥诮道:“神智既是清醒的,那方才便不是胡话,是怀陌救下绿珠一命。怀陌既不是下毒之人,那绿珠,你便自己说,你的酒是从哪里来的?”
绿珠闻言,目光霎时闪烁,不敢与沉醉对视,嗫嚅道:“绿珠说了,是从宴席上拿来,借村长的酒敬怀公子……”
“村长的酒?”沉醉反问。
村长脸色顿沉,“岂有此理,我的寿宴之上竟现了毒酒。绿珠,你如实说来,你的酒是从那一桌拿的?”
绿珠瑟瑟低头,又拼命摇头,“不记得了。不过是随手拿的,那时人多,我,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求村长不要再逼问。”
绿珠支支吾吾,沉醉注意着村长的脸色,却见他脸色缓下,竟是想要顺水推舟。寿宴之上现了毒酒,原应该尽力排查,村长作为寿宴的主人,竟想要就此揭过?
沉醉见状,当即厉声冷斥,“绿珠,你在怕什么?你语出敷衍,分明就是在害怕,你分明就记得是谁给你的酒,对不对?”
“不对,不对,我不记得是谁给我的酒!”绿珠慌乱否认。
沉醉闻言,却反而微微笑了,她缓缓道:“所以你也承认,酒是他人给你的?”
绿珠起初只说是自己随手拿来,沉醉却疾言厉色偷换了概念,绿珠慌乱之下跟着露出破绽。这时恍悟,绿珠眼色后悔,痛苦地朝着沉醉用力摇头。
沉醉却已然将目光移开,看向村长,“村长,绿珠已经承认,酒是他人给的。几百张桌子长了一个样,记不得好说,可人和人不同,这也能忘吗?我不信。”
“混账!绿珠何时承认了酒是他人给的?”乌老爹往地上狠狠一拄拐,站出来,便是直指沉醉,“你个妇道人家,伶牙俐齿,这场面也有你插嘴的余地?你父亲不在管不了你,我替他管了!”
乌老爹说罢,拐杖当即往沉醉挥去。沉醉立定不动,静静看着那粗大的乌木往自己挥来,直到面门,她眼睛也不眨一下,那木拐却自己在她眼前停下。是怀陌拦下,而后,再一次与乌老爹动起手来。
沉醉仍旧立定在原地,她眼前,还是那乌木的纹路。乌老爹手上的乌木,与那一日簪子的材料是一样的!
村长与永叔相视一眼,两人眼睛里都有些外人捉模不透的神色。
也就是村长犹疑的这片刻,不知乌老爹与怀陌之间到底是怎样一个差池,众人只见怀陌踉跄后退,一路退至沉醉身旁,沉醉下意识将他扶住,乌老爹的乌木拐杖却随后跟着砸下。
怀陌将沉醉护在怀中,眼见乌老爹一击就要落在怀陌背上,一抹湖绿身影却猛地窜上前去将乌老爹拦腰抱住,大哭道:“爹,不要再执迷了!您不是承认您错了吗,怎么还可以在酒里下毒?您让我给怀公子喝这么毒的酒,是想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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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乐~~!!
勤劳勇敢的南小觅昨天一早起床去爬山,到山顶了哟~上山腿软,下山腿颤,于是昨晚没有写,于是今早6:00米有更……我很抱歉,今天晚更,明天继续6:00准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