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把握的。如今,怀陌已经动了,萧离也动了,这是关键时机,争的就是时间和兵权,若是这个时候,萧尧与她和离,就是和长孙长丰手中三十万大军永别。
果然,只见原本还恨不得立刻离开的萧尧,周身急躁的气息刹那间凝下。他目光深邃,落在萧云罗的脸上。
萧云罗对着他从容一笑,这时,笑得不计前嫌,她朝萧尧伸出手去,“萧尧,走吧,和我回去。我不想与你和离,你不要让我做出痛苦的决定好吗?”
萧云罗威逼过后,又立刻将不舍的情绪揽向自己,这是给了萧尧一个大大的台阶。此刻,就是萧尧顺势留下,也丝毫不损面子,这就是一朝公主对丈夫的手段。
威逼利诱和善解人意,什么时机用什么,她拿捏得好枵。
萧尧身后的龙尔除了是府中大夫以外,也是萧尧的心月复,她的夫君陆原如今正与萧尧出生入死,眼前大局,她是知道的。这时萧云罗弦外之音,她更听得明白。她见萧尧迟迟不做决定,立刻恳切道:“王爷放心将药交予奴婢,奴婢必定赴汤蹈火也将人救回。”
萧云罗遥遥挑了挑眉。
“不必了。”萧尧却忽然淡声开口,“我亲自去,和离,若是你想,便和离吧。你我夫妻一场,是我对不起你,往后只要萧尧还活着一日,一定尽力补偿。较”
话落,萧尧毫不留恋的上马,甚至不给萧云罗出声的机会,策马,快马飞奔离开。
“萧尧!”
萧云罗脸色倏然大变,猛地冲出一步,朝着萧尧离开的背影尖叫,然而,她声音还未落,快马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红久和龙尔正对眼前局势尴尬万分,萧尧既走,她们立刻策马跟着离开。
马蹄达达的声音由近及远,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
原地,萧云罗背脊挺直的立着,还朝着萧尧离去的方向,眼前早已没有那人的背影,只剩下浓厚得能让人窒息的黑色。萧云罗的拳头握紧,眼角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萧尧!”
“萧尧!你竟敢负我!”
“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抛弃了我!”
已经陷入沉睡的街道上,萧云罗痛苦凄厉的叫声直破夜空,在暗夜里绵长无尽的回荡
“沉醉,你不要睡啊,坚持下去,药马上就拿回来了。”
“你再等一等,再坚持下去,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
罗敷着急地抓着沉醉的手,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罗敷心惊肉跳,脑子里除了惊吓,一片空白。沉醉还在流血,虽然无遇用内力护住她心脉,帮她支撑下去,可是再支撑,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容容和红久再不拿救命的药回来,沉醉和孩子都会没命。
无遇活了大半辈子,叱咤风云,还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无策,甚至连他自己被抓,被锦年和萧越仁折磨,他也从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痛苦和无力。
他在房中焦急地踱来踱去。
无遇其实笃定容容必定能够将救命的药拿回,因为,容容不会让沉醉死,若是偷不到,必要时候,容容会去找怀陌坦言。所以,在红久自请去偷药时,无遇让容容和她一起去,而不是让太聪明去。无遇深知,太聪明认死理,答应了沉醉就一定不会对怀陌说,可是容容不,怀陌的人,和怀陌一样,一切只看重结果。
无遇从不怀疑拿不回药,他此刻恐惧的只是,时间来不及。
怀陌留在这里的药全是安胎补身的药,因为原本离沉醉生产还有两个多月,到了这种始料不及的时刻,真真是措手不及。聊胜于无,无遇又立刻拿了续命的药,正要去喂沉醉吃下,忽地,从外面一路传来红久的尖叫,“回来了,回来了!”
无遇和罗敷听见,如同忽然见到救命的稻草,双双看向门外。无遇一个健步冲出去,却在见到走到前面的人时,惊愣。
“萧尧,怎么会是你?”
萧尧脚步不停,大步走进,“你们要的药,我有,我可以救她。”
无遇反应过来,立刻后退一步又将萧尧拦住,“你不能进去。”
萧尧停在原地,冷冷看向无遇,无遇这时态度坚定,“不管今日过后,沉醉做什么决定,但是此刻你不能进去,伤了她的名节。”
两人对峙,红久和龙尔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萧尧缓缓点头,一手拉过龙尔,交藏药的小盒子交到她手上,又对无遇道:“她是大夫,让她进去。”
无遇让开路。
时间紧迫,龙尔背着药箱就进去,萧尧却忽然将她拦住。龙尔一愣,看向萧尧,只见萧尧眼底一片慑人的黑意,浓厚得化不开,他郑重道:“不许出任何差错。”
龙尔心思一动,有什么忽然明白开来,她朝着萧尧郑重点头,“是,奴婢用生命保证。”
说罢,快步进去,红久跟着,这时,太聪明听到这边动静,立刻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全部送过来,无遇从里面将门关上。
萧尧一人守在门外,只听里面手忙脚乱,罗敷低低的哭声和嘱咐,却从头到尾没有听见沉醉的声音。
她的安静,像是一只毫不留情的手扼着他的心脏。她不该这么被对待,在她生死徘徊之际,孩子的父亲却在另娶他人,此刻,正是入洞房的时刻吧?
萧尧仰望天际,十五月亮十六圆,他冷冷看着,心却如缺了一角一般永世不得安生,他一手背负,拳头咔嚓作响。
怀陌,若是沉醉有事,你会后悔。
你来这里最初的原因就是为了她,可你如今舍本逐末了。我不会,我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她,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这初衷我从未变过,包括娶萧云罗。我知道若有长孙长丰支持,不论你如今暗中做了什么动作,我也将是压倒性的胜利。可若是没了她,我纵得天下又如何?
怀陌,我不会为了别的女人抛弃她,你却对她一再欺骗和背叛,你,配,不,上,她
皇宫,养心殿。半夜时分,仍旧不得将息。
薄秦从外面进来,文帝淡淡从书中抬头,“怀陌入洞房了?”
薄秦颔首,“是,陛下。丞相府传来消息,一切都按着皇上的意思进行。”
“复泽呢?怎还不回来复命?”
薄秦应答自如,“复泽派人回来禀告皇上,恐丞相大人临时返回,他还要亲自再守半个时辰,确保万无一失了再回宫复命。”
“恩,”文帝轻轻点头,“如此最好。有复泽在那里,我谅怀陌也翻不出朕的手掌心来。沉醉那边有没有消息?”
“回陛下,丞相大人将风声隐藏得极好,沉醉在南边一片平静。”
“藏?他藏得住?薄秦,明日一早派人南下,传朕旨意,接她回京待产。”他要的,就是借沉鱼之手除去沉醉,大伤怀陌,再由怀陌亲自除去沉鱼。这两姐妹,他一个也不能容。到怀陌为了这两个女人心力交瘁之时,他再亲自动手,将怀陌夺位的野心一举粉粹,从此,怀陌将一辈子也站不起来。
背叛他的人,他从来不留。文帝恨恨地想。
“是。”薄秦恭声退至门外。
这时,存妃送药进来,莲步轻移,愁眉不展地走到文帝身边,“皇上,喝了药该歇息了。”
文帝见到存妃,眼色刹那温柔下去,朝存妃招了招手,“存儿,过来。”
存妃静静将药碗放到文帝眼前,自己走到文帝怀里,自觉坐在他的腿上,头轻轻靠在他怀中。
文帝笑,“存儿怎么总是愁眉不展?可是朕委屈了你?”
存妃静静摇头,“皇上委屈的不是臣妾,是皇上自己。总是过了三更了还不肯歇息,也难怪咳嗽总不见好。臣妾看医书,上面说了,午夜时分,正是将养脏腑的时间,皇上你不能再这么操劳了。若是再这么咳嗽下去,这可怎么才好。”
存妃忧心忡忡的叹气。
“存儿你多虑了,”文帝笑着呵宠,手掌轻轻拍着存妃的背,“朕身边都是最好的御医,小小咳嗽,就将你吓成这样。朕的小存儿哦……”
文帝笑着将存妃的脸抬起来,深情的细细端详,眼中情意毫不掩饰。
存妃被他看得双颊泛红,文帝俯身,朝她吻去……
存妃轻轻偏了偏头,准确的将药碗拿过,递至文帝唇边,狡黠娇嗔,“先喝药。”
“不喝又如何?”文帝被扫了兴,夺了药就推到一边。
存妃的心重重一跳,脸色却丝毫未变,娇笑着撒娇,“不喝皇上的病就不能好,皇上,与臣妾约法三章如何?皇上的病一日不好,就一日不许上臣妾的床?”
文帝挑了挑眉,眼神忽然之间严厉了不少。
存妃不由心虚,却只是轻轻一哼,将文帝推开,自己起来,转身走了。
“唉,你这脾气啊……”文帝连忙上前将存妃拉住,“怎么这么不讨喜?”
“还不是全给皇上宠的?皇上将臣妾宠坏了,再来谈嫌弃,皇上你负心!”存妃转头,对着文帝娇声指责。
“得得得,给朕安这么大的罪名,负心都来了。”文帝却似乎吃了她这一套,立刻就举着双手投降,“不就是喝药吗?朕现在立刻就喝,立刻就喝,好不好?”
存妃努努嘴,用目光示意他身后的药。
文帝点了点存妃的小俏鼻,娇宠的低骂,“你啊!”
同时伸手从后面拿过药碗,凑至唇边,闻到那一阵令人辛苦的味道,不由皱眉。
存妃不动声色的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却见文帝喝药的动作又忽然停下,她一紧张,险些露馅。暗中死死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方才镇定下去,保持着笑眯眯的脸看着文帝。
“不过先说好,喝了药,今晚就能上床。”文帝有些暗示地说。
存妃娇羞地底下头去,轻轻点头。
文帝被她那小模样撩得心神一荡,当即豪爽地将一碗药一饮而尽。
将空了的药碗随意扔回桌上,文帝不怀好意笑着,去抱存妃,“朕已经喝完药了……”
存妃轻轻一躲,躲了开去,跑向龙塌。
文帝眼睛里全是志得意满,笑着追上前去。
时间刚刚好,文帝正好昏倒在了龙塌上。
“也省了我拖你上来。”
见文帝已经昏了过去,存妃一改之前娇柔,寡淡说着,站了起来。朝外面打了暗号,薄秦立刻推门进来,见到床上已经昏倒的文帝,亲自上前去探了脉搏和鼻息,这才对存妃道:“这里先交给娘娘了,老奴立刻去通知丞相大人。”
存妃点头,“好。”
怀陌进了洞房,却拒绝圆房。从进了新房起,就自己坐到桌子前面,心无旁骛吃东西,连新娘子的喜帕也未曾揭开。
庸皎坐在床前,听得他泰然自若的动作,心中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自己猛地将喜帕拉下来,恨恨看着怀陌,“你就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
怀陌头也未回,待咽下了口中食物,才淡淡道:“是你先对我残忍。”
“我对你怎么残忍了?我费尽心思的要嫁给你,要伺候你啊!”庸皎痛心疾首。
“我很久以前就说过,除了这个,其他我都可以成全你,我说,除了这个。”怀陌静静放下筷子,用一旁的丝绢擦了擦唇角,转头,定定看向庸皎。
庸皎恨恨咬牙,眯着眼睛,真不知该将怀陌如何是好。怒了半晌,她又勉强让自己挤了个笑,“没关系,你现在不接受我不算什么。但是往后我们还有几十年的人生,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时间厉害。”
怀陌低笑。“你笑什么?”
怀陌没说话,心中却想:明日一早我就可以将你送走,你哪里来的几十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小黑的声音,“爷。”
“怎么?洞房花烛夜,国事还缠身?”庸皎冷笑讥讽。
怀陌起身去开门。
门外,小黑恭声道:“爷,恭喜。”
怀陌释然一笑,随即出了新房。
“喂,怀陌!”
身后,庸皎娇斥的声音再也不再他的顾及范围之内。从此刻起,他的女人是谁,由他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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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第三更这么晚?因为今天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我一早就更完了,醒来以后我就保持着如此神清气爽的状态,到了晚上才发现那是个梦……好吧,我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