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坚寿本不愿如此虐杀,但当此危局,似乎只有此等残酷才可骇住敌人,也才能尽量少杀伤些性命。
院中那些人,有羌胡人,也有焉耆人,可不管是谁,还是头次见到有汉人如此悍猛,只是前者惊惧,后者却是惊服。
皇甫坚寿并不停手,仗着一把剑,已一剑剑拍中院中那些残留的羌胡士兵,但却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只是让他们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因为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
很快,在皇甫坚寿诛杀格图,控制整个局面后,割下人头,猛地高举大喝道:“我是汉家使臣,奉天子喻,解西域诸国羌胡之苦,今格图身死,首恶已诛,焉耆城父老,从此护城之责由我皇甫坚寿掌控。”他这边一发动,那边他留在城墙上的八个随从已突出奇袭,杀了那羌胡守城头领。就在焉耆兵士还在惊慌,不知是否抵抗之时,已从怀中掏出了汉军旗帜,一挂就挂在了城头高竿上,齐声用胡语高叫:“大汉使臣皇甫坚寿已率兵入城,降者活,抗者死!”
焉耆城中军民本来萎弱,仿佛这夺城之变竟与他们不相干般,这时怔怔旁观着,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办。不过这种“不知所措”却正是皇甫坚寿愿意看到的,毕竟这焉耆城中还有数百人马,若是协助了那些羌胡人,即便他手下人如何的以一当十,也是难以成功的,所以在迅速解决剩余的羌胡守卫后,皇甫坚寿将城头等地交给了其余随从,自己则是单人驾马逼着那格图身边焉耆王派来陪侍的官吏,直向王宫奔去。
这塞外虽然被中原王庭成为不毛之地,可另一方面却又将他们的“王”视为高于一般汉人的存在,每有进贡都是十倍甚至百倍还礼,比一些藩王都来的尊贵。当此紧急,皇甫坚寿却也不顾避忌,直接闯入寝宫中。入宫之时,那焉耆王才才听到消息,还没起身就听闻有汉家人作乱,甚至于杀了羌胡守城大将格图,胆战心惊之下居然只是在寝宫中搂着妃子瑟瑟发抖,那里有半分王者的气度,反不如普通百姓来的镇定。
皇甫坚寿安抚地拍拍焉耆王肩膀,温言道:“大王勿惊,羌胡之势已除,您只要安抚官民,这焉耆一城自此重入我汉家保护,再不惧羌胡。”皇甫坚寿又放言他数百禁卫军精兵就驻扎于城外,恩威并重之下,首要的就是控制住这一城之主。
可那焉耆王此时惊惧万分,估计还没听清楚皇甫坚寿的意思,只是连连点头,心中大概是求他们不要为难他才好,不过好在见皇甫坚寿温雅有礼,慢慢的也就放心,随后令手下人马全部协助汉使,不得有误。
皇甫坚寿满意之下,也不敢大意。他所带随从俱是精干之人,王威,张翰等人或明军务,或解财赋,或通胡语,已俱都开始接手羌胡留下的与焉耆王打交道的事务,这一忙起来,整整一天也没有消停。城外剩余的七个人也已经入了城,这下底细也算是被人全部知晓,不过皇甫坚寿这几日都与焉耆王相伴,须臾不曾分开,他这么做是为了控制城中之首,以防哗变。好在那焉耆城本为商贾之城,自居延城中商人应汉家之召后,独擅商旅之利,久已羡慕,加上羌胡残暴,搜求苛刻,对皇甫坚寿夺城之举在心中已是服膺,这时见他指挥若定,秋毫不犯,故而虽有再做傀儡之嫌,可比起那粗暴残忍的羌胡人,皇甫坚寿这一行人可就好上几百倍了,因而心中满意,也乐得他们安置城中大小事务。
随后一日,皇甫坚寿因不能在此久留,故时时和焉耆王接见官民中显要者,以稳大局,以安民心。
城中原有三百焉耆兵士,可这些还远远不足以填补皇甫坚寿心中的要求,所以他们商定由商贾出钱,重装军备。王威倒也不曾辜负皇甫坚寿的期望,这两日来,他将诸般与皇甫坚寿早已商量好的事务要办,例如重振焉耆城军备,另蓦士兵,修缮城池等一一进行,不但求快,更求稳固。此时,他已经受命统领焉耆城中七百余兵士,随后得到皇甫坚寿的正式任命,即传出话来要发钱考赏,因而也得了城中士兵初步拥护。除了这些,王威等人还在城中传开了汉家天子使者的神勇果毅——十三骑突袭入城,汉使一人支剑,已杀得羌胡勇士格图,一时城中多少百姓连呼“猛士”之名,民心为之一凝。
但他们也知道皇甫坚寿此时正自心中忧急,因为夺取焉耆城在计划中不过是一个小小开头,真正艰难的事还在后面。
一日快要入夜时,焉耆王派人请来皇甫坚寿赴宴,经过这几日的暗中观察,知道其人恭谨有礼,也有交好之意,毕竟他身后的可是那个庞大的汉室。
皇甫坚寿准时入席,可一见到焉耆王便就直言另有要务,马上要出城。
焉耆王闻言,顿时面色一慌,暗道如果皇甫坚寿才来即走,那羌胡之人要复来的话怎生处理?以羌胡人之残暴,他城中千余兵士甚至抗不住他们久经沙场的百许精兵,只要城一遭陷,怕接着就是满城被屠,毕竟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皇甫坚寿却微笑道:“大王勿惊,我此行最大的任务其实是去攻占伊吾城。”
“伊吾?!”焉耆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汉家使节,可却没有发现半点撒谎的迹象,反而那一双眼中透着刚毅自信。
那伊吾城中,驻有羌胡守军五百余人,是真真正正的沙场之军,而且离得焉耆甚近,而焉耆王心里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伊吾城中的羌胡之兵。
“不错,我此去就是要解决焉耆城胸月复之患”,皇甫坚寿拍了拍焉耆王的肩膀道:“此刻我汉军对伊吾的围城之势已成,需要飞马赶去,这两日之内就要杀将夺城了。”他目光一凝:“本使走了之后,手下的王威就暂代焉耆城防,军需供给,如有什么事务,就请王爷让他通达办理吧。”这本是他早定好的方略,先突袭以得焉耆,再力战而夺伊吾。否则短短三月内,他只怕万难平定十五城。
焉耆王见他似有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口。
那皇甫坚寿果留下王威等人,只带了余下十五骑,于入夜时分出城。
出城时,走的十六人与留守的五人互看了眼,虽表面言笑晏晏,但目光深处,却极为沉重,他们都知道彼此责任之重,稍一失慎,只怕就身死事败。
就在皇甫坚寿等人驾马欲行之际,那王威忽开声高叫道:“男儿生不候身空老,纵然马革裹尸又如何!”
一语叫罢,人人面上振奋之色突起——是呀,好男儿生不封候以建功业,难道要白白虚度这一生,死在病床之上?若是如此,怎么及得上马革裹尸那般英雄豪气。
他们彼此笑看一眼——这分别时候,怎么反倒是笑声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