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眉头微皱,身子却不动,他的两个门客大惊失色,枪尖抵在徐盛胸前一尺处,不动,一只大手伸出抓住了枪杆,正是张飞!
张飞看向徐盛的眼睛,已多了一丝赞赏。
“叔友,不得无礼!”臧霸低喝一声。
吴敦脸涨得通红,大枪前伸,不动,后撤,不动!
在臧霸的几兄弟中,吴敦是以力大著称的,然而张飞这大手一抓,长枪在他手中却铁铸的一般,再动弹不得,臧霸几人俱都大惊失色。
适着吴敦不再挣扎,张飞便松了手,冷冷的看着吴敦。吴敦后退两步,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喉咙干涩,低着头羞恼异常,竟不知如何说话。
“臧将军,某需要一个解释!”张飞冷冷的看着臧霸。简雍负手在旁,想了想,招手叫糜竺的管家过来,附耳吩咐了两句。负手看着臧霸,都是客人,别说你们在这里打砸烧不对,老子这都把人叫出来了,你还敢动手,真当俺们这些人是泥捏的呢!
臧霸脸色僵硬,深吸了口气,冲张飞抱拳:“此番是我兄弟不对了,某自当狠狠的责罚他!”说着,臧霸狠狠的瞪了吴敦一眼,大喝一声:“押走!”
臧霸的亲兵面面相觑,想要上前,又不敢,臧霸大吼:“押走!聋了?”
孙观轻叹了声,上来要下吴敦的大枪,吴敦手握得铁紧,两眼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孙观轻轻用劲,吴敦依然不为所动。
“宣高,算了!”简雍在后唤了声,孙观松了手,简雍走上前来,“我不知道你与这个徐文乡有什么仇怨,不过事情既已到了这个地步,宣高,我只想问一下,能否给我老简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臧霸顿了顿,看了徐盛一眼,徐盛正冷冷的望着他,臧霸朝简雍抱了抱拳:“就依先生!”
正说着,糜竺的管家带着人抬着几案酒肉过来,简雍招了招手,就在这血污破碎地里,铺下坐席,酒肉一一摆开。
“诸位,请坐!”简雍向众人招手,俨然此间主人。
臧霸几兄弟有些迟疑,简雍已当先坐了下来,徐盛和他的两个门客也依次坐了下来,臧霸五兄弟这才一一落坐。
简雍拍开一坛子酒,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面露陶醉之色,笑道:“这是糜家的黍子酿,在整个徐州,就是放眼整个大汉朝都排得上号的,诸位,请开坛,糜子仲有钱,诸位尽管开怀畅饮,管家,再抬三十坛来!”
糜竺的管家只觉脖子一阵冷嗖嗖的,这遇上吃大户的了。
糜家下人办事有效率,不一会儿架起火堆,各类吃食堆了上来,又牵了一头黄牛过来。
“哞——”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黄牛双目噙泪,挣扎着冲天一声凄吼,简雍心竟然有了些不忍,随即哈哈大笑,两世为人,倒不是第一见着杀牛,不过每次过后他心里都揪得一阵阵痛,好长一段时间再不忍吃牛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伪善吧!
“诸君,这里是战场,你们刚厮杀过的,地上血迹未干,你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淌着血,受了伤本来是不该喝酒的,还死了几个兄弟,他们本来也是不该死的,嗯,你们流血,我老简还不曾流血,不公平!”
说着简雍拿起了几案上割肉刀,捋开袖子,冲众人笑了笑,刀尖在自己手臂上缓缓的划下,“嘶——”
简雍脸上一阵抽抽,额上背后汗如涌泉,他狗日的,痛,真的痛!
张飞一个哆嗦几乎就要叫了出来,这个死大头,又疯什么疯!
臧霸、徐盛两拔人带着各种目光看着简雍,看着简雍不紧不慢的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个“十”字,血色的十字,刀口不是很深,鲜血依然很快的爬满了简雍整个手臂,滴到地上。
侍在简雍身边的糜家下人两片嘴唇直打哆嗦,手捧着的酒坛子几乎都要坠了下来。臧霸五兄弟都是刀山枪林死尸堆里过来了,倒也不至于太过惊讶,只是心中愤怒慢慢的就淡了,徐盛虽还没有从过军,手底下的人命也不知有多少了,心中的警惕慢慢的也轻了。
其实老子是心痛,老子两辈子都干过放牛娃,老子最爱干的就是戴个草帽骑在牛背上吹树笛——谁个狗日的出的馊主意,狗大户吃个夜宴不现宰活牛会死啊!
不理会所有的目光都聚到自己身上,简雍额上大汗淋漓,表情却极是若无其事,从自己袖口又斩了块布条下来,放进酒坛子里浸了酒,这才不紧不慢的把伤口给自己包扎上。
抬起头来看着众人,简雍给自己满了一碗酒,笑道:“流点血么,算不得什么,流了血不应该喝酒的,不过我等诸人,大家都是刀口上讨命活的,今日不知明日事,死都不知道在哪里呢,这喝点酒又算什么?请!”
“哞——”
垂死的黄牛一声凄厉的惨叫,简雍手心一个哆嗦,差点没把碗给扔,低下头来,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那黄牛已倒在地上了,身首两离,四肢依然还在抽搐着,糜家的仆人架起了铁锅,木盘,手起刀下,熟练的分割牛肉。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漫起,众人依旧不说话,气氛有些冷场,不过彼此之间的敌对情绪已经弱了下来,简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起身来到臧霸席前。
臧霸也忙站了起来,简雍牵着臧霸的手,走了出来,向着徐盛这一边,徐盛也站了起来。
“拿血来!”简雍唤道。
糜家的仆人连忙捧着还冒着热气的一大木盆子牛血过来,简雍将自己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再血盆里舀了半碗牛血,目示着臧霸和徐盛。
两人对视一眼,也一如简雍这般,各舀了半碗牛血。
“先生的意思某明白,从今以后,臧某兄弟与徐文乡再无仇怨!”臧霸向徐盛举起了血碗,当先一饮而尽!
“多谢简先生,臧将军!”不论是非曲直,徐盛伤了臧霸的兄弟在前,又杀了臧霸的几个亲兵在后,而今既然有简雍做保,臧霸主动放段,徐盛也不再坚持,手捧血碗微一示意,亦是一饮而尽。
“好!”简雍大赞一声,“都是大好男儿,不管明日我等死在何方,今日恩仇已解,不醉不休!”
说着简雍也仰头,把自己的半碗牛血一口气咕噜噜喝下肚,好腥,好臭!
“请!”简雍大手一扬。
“请!”臧霸与徐盛相互抱拳,各自回到席中坐下。
此际日已西下,夕阳映着无边彩虹,照在众人脸上,分外的鲜艳,残阳似血,江山如画,就是这样的么?
这一夜简雍喝了很多酒,也吃了很多牛肉,这一改他往日的伪善,对着那头黄牛不甘流泪的双眼,香喷喷的熟牛肉他大吃特嚼,大醉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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