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朝晋的自吹自擂,张知秋根本就不加理会——即便是只将弓箭拉到半满,也几乎很少有明军能够连射六七十箭,这是由明军地身体素质所决定的。
吃**的身体,先天就无法与吃肉的人去相提并论。
一般而言,全力攒射的话,一个优秀的明军弓箭手可以使用军队地制式弓连续地射出二十到三十箭,但之后就必须要休息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否则就会对肌肉造成拉伤。
在一场战斗中,一个弓箭手大约也就只能全力地射出四、五十箭,之后再要勉强去射的话也并非不能,但那效果可就差强人意地很了,而且必然会对人体造成损伤。
如果是不拉满弓的话,这个数字可以酌情上浮,但是也还是根本不可能达到张朝晋所说的这个程度。
在这种事关生死的艰险时刻,对于官员们这种在现代时也最为让人诟病地习惯性地浮夸,很是让张知秋感到头疼与恼火。
“这正是我所要说的问题所在!”张知秋此刻的脸色,已然阴沉的一如当日辎重营地最后一战时,而他心中的那份危机感,却甚至还要更甚于那一战前!
“这些狼已经习惯了草原上蒙古人和马匪地强弓,我们的软弓对它们地杀伤力不大、震慑力不足,如今已然是形成了缠斗地胶着状态,而且这些狼的数量还在持续地增加,一旦我们地体力耗尽,就算是手中还有武器,只怕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逃月兑狼口!”
张知秋的话听起来有些危言耸听,这让正自感觉大展雄风的张朝晋感到颇为不耐与不服。
“哎呀!俺就说总感觉着哪里有些古怪、但就是死活说不上来,一直都是心慌气紧的很——可不正是先生所说的这般!”出乎张知秋的预料之外,第一个对他的话进行响应的,竟然却是那个满脸大胡子地游骑兵小头目三狗子!
不过,转念想想却也正常:身为一个经常游离于危险边缘地侦察兵,三狗子的各种经验必然会远远地多余一般地士卒,而他对于各种潜在危机地直觉感应,更是远非张朝晋这种军二代地衙内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就是!就是!”三狗子的说法,也立即地得到了另外两个游骑兵地积极响应与认同,对于面临危机的那份恐惧,使得二人原本兴高采烈、气吞斗牛地笑脸,也于瞬间变的惶然无措、如丧考妣起来!
张知秋见状微微摇头:难怪这两个身手不错的游骑兵一直都也还只是个普通地士卒,仅从心理素质来衡量,根本就连做这个“夜不收”都是不合格的!
“没那么邪乎吧?”接下来说话的是武功最好的张石,在刚刚这个短暂地接触中,他所射杀的狼数量最多,已经超过了十头:“这些狼的数量是多了点,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感觉比老家的山狼似乎还是要差些,没那么厉害。”
“就是这么回事!”另外几个亲卫言之凿凿地附和着自家统领的意见,但张知秋敏锐地发现有一个亲卫迟疑着没有出声。
“五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好集思广益——哦,也就是大伙儿凑一块儿都想想办法!”这个亲卫的年龄是所有人中最大的,张知秋也随大流地称其为五哥,并且及时地改掉自己那说话“文青”的毛病。
其实张知秋如今地身份十分的尴尬:在面对这个时代真正地读书人如张继宗、张秀才等人的时候,他那现代味儿十足的说话习惯会被当做是不学无术地野狐禅;
但是在和老孙头、乃至于吴二楞这样地社会底层人士在一起的时候,这种说话模式又会不由自主地自己把自己从“人民大众”中剔除出去,纯粹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俺以前是猎户,在老家俺也打过不少地狼,俺也觉的这些狼好像是有些不妥当,但就是死活说不上是哪儿、有啥子毛病……”
五哥在一阵犹豫之后还是不想开口,但是在被张朝晋极不耐烦地瞪了一眼之后,立即手足无措、磕磕巴巴地说了起来。
“五哥和张统领所说的都不错!”看着从四周缓慢、但坚定地围聚过来地狼群,原本还想着学书本里的先贤们表现一番自己气度、才华与学识等等一大堆美好品质地张知秋,立刻便决定长话短说地进入正题。
“这些死狼确实是有问题,而且实力也确实是要比一般地狼要弱!”
轻轻地抚模着胯下由于极度地不安与烦躁而开始大幅地摇头踢腿的战马,刚刚才只说了一句、但实在是没有什么饲养经验地张知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以这种简单地方式来安抚这匹显然已经是陷入惊慌中的战马。
略一犹豫之后,张知秋还是选择跳下马来,但是却将马缰牢牢地缠在了自己地手上。
“你们刚刚所射杀地这些狼,虽然看起来都很健壮、表现地也很凶残,但它们其实都是在做最后地疯狂——这些都是狼群中年龄最大地老狼,它们就是专门地送上门来让你们杀的,同时也是在消耗你们地体力与弓箭,最后才会由那些年轻地壮年狼发起致命地攻击!”
有些被那匹躁动地战马搞的有些紧张与焦躁,看着不断地在游走过程中不动声色地缩小着包围圈地狼群,张知秋也顾不得刻意去留意自己地语法和用词问题,直接地以自己现代的习惯来开说。
“你怎么知道狼群要怎么做?你怎么知道我们杀死地就都是老狼!”率先质疑的,不出意外地是正是勉强还算是处于少年叛逆期末尾阶段地张朝晋。
“你们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死狼虽然骨骼健壮,但胃部——就是肚皮都是瘪的,也就是说它们没有吃到东西,现在正是秋季最好捕食的阶段,它们为什么还会饿着肚子?”张知秋指着最近处的一头死狼侃侃而谈。
“再看它们的爪子,全部都是磨损严重——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地严重,说句难听的话,就这样的爪子,抓到身上都未必能够扯破衣服!”张知秋继续地信口开河,但显然也是有些夸大其词之嫌,无疑是受到现代传媒无所不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所致。
“还有一点,你们可以看到,这些死狼的毛色都非常地黯淡无光,毛皮上还有一些褪毛和缺损的地方,这就象人老了要掉头发、长皱纹一样,这些也是狼老了以后地表现!”张知秋这时已经被那头恐慌的战马拉扯的开始有些摇摇晃晃了。
“咦?是这么个理儿!”五哥在一旁猛拍大腿:“你说的这些俺也都知道,可就是没有你说的这么明白!你这一说,俺可不就真的明白了不是?以后也能传给俺那三个臭小子去了!”
“先生真是……神人!”张石在一旁瞪着眼、吸着牙花咋舌:只凭张知秋的这一身细皮女敕肉和那双完全没有一点儿老茧和留有偌长指甲地手掌,张石便完全可以断定他是没有吃过苦、更没有打过猎的,且何况此人根本就连射箭都也不会!
“就算是你所说的都是对的,可是这些狼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张朝晋也在一旁极度地震惊着,但他显然还是在坚定而坚强地演绎与客串着那个注定要被猪脚拿来垫脚地“尸体甲”角色。
张知秋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地情况,其实还真与他的观察仔细并没有什么必然地联系——如果不是在现代的时候正好地曾经看到过一部关于野狼的纪录片的话,即便是把一头野狼牵到张知秋的面前,他也只会当它是只哈士奇的!
在所有野狼的族群中,草原狼无疑是最为幸福的,因为在草原这个广袤的天地中,它们几乎便是这块土地的王者——如果不把人类也算作一种动物的话。
由于缺少致命地天敌,草原狼最大地敌人其实就是它们自己:不断无节制壮大的族群,会毁掉整个草原地生物链和生态环境,继而也让整个地野狼族群灭绝!
不得不说的是,大自然是非常奇妙的,在没有人类干预的情况下,动物们也能自发地以自己的方式维护着整个自然界地稳定与平衡。
以草原狼来说,如果当族群地数量达到了一定地程度之后,它们便会主动地去做一些在客观上可以减少个体数量的事情:比如挑衅一些凶猛地动物,甚或是在族群分裂后进行内斗!
在这个残酷地族群保卫战地过程中,最先被淘汰掉的,便是狼群中的老弱病残;如果在这些部分被灭杀掉之后但种群数量还是太多的话,不那么健壮地成年狼也会被无情地牺牲掉!
张知秋相信,自己地这个“风云小组”,今天可能就正好是不幸地遇到了这么一个正自处于发展到了族群巅峰时期的狼群!
当张知秋用自己所能达到地最为浅显地话语将他们所面对地困境讲完之后,即便是连最为胆大包天地张朝晋,也已然终于是变得面如土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