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今天上午出门之前,当笑嘻嘻地小环偷偷模模地从怀里模出一个余温犹存、足有成人拳头大的窝头递给张知秋的时候,张知秋还曾非常小人、且鬼祟地认真想过了小环是如何进入厨房作案的这个问题。
以小环目前地身高,虽然惦着脚尖的话,两手勉强也能够得着那把铜锁,但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开在侧面地锁眼了.
“你可是俺的男人咧,这要吃不饱饭的话,可是要亏空身子的……”小环极其淑女地坐在张知秋地身旁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窝头,突然间却是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张知秋当即便把嘴里地窝头喷的满屋都是,然后足足地咳嗽了有三分钟之久,才把顺利进入鼻孔和气管地玉米渣给清了出来,那可当真是涕泪满面啊……
小屁孩子,童言无忌——小丫头恐怕都不明白自己所说地到底是有些什么含义;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张知秋今日才会下决心卖掉了那双官靴。
事实上,张知秋之所以此刻会有那么一点点地小纠结,到不是在可惜这个大明地品牌特供奢侈品,而是这古代普通人所穿地鞋,套在脚上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在现代工业进入中国以前,国人所穿的鞋一直都是手工制作,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以棉布或麻布做底,然后用粗麻线密密麻麻地缝满鞋底的每一个可以容纳针眼的地方,俗称“千层底”的便是。
这种鞋通常不分左右不说,最让张知秋感到头痛的是,虽然十分地结实,但却是万分地僵硬,鞋底就象木板一样非常地难以弯曲,穿在脚上那是叫个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当然,穿着舒适的鞋也不说没有,比如说上好的鹿皮靴,但一双便要好几两银子,以张知秋目前的财务状况,还真的是消费不起。
或许,应该是想一个什么能够一劳永逸地办法,尽快月兑身了吧……
除了感念小环小萝莉对自己地“一饭之恩”之外,手里终于有了点闲钱地张知秋,也还不经意地想到了辎重营中所结识地另外一个人:老孙头的亲家,铁匠老张头。
如今在整个大明,除张知秋之外,老张头是唯一的一个通晓“洛阳铲”秘密地人了,为了不会引起不可知地大麻烦,张知秋可是没有少想办法去拉拢老头儿,可惜老头子却是对他不冷不热地似乎不怎么买账。
早在辎重营地那一战开始之前,张知秋便已寻机对老张头私下里做了一番交待,除将那个“洛阳铲”秘密地掩埋之外,还合谋共同编造了一番谎言。
在战后张继宗和张建西等人不出意外地私下去找老张头打探“洛阳铲”地相关情形时,老张头一脸憨厚地告知诸位军爷,那个所谓地“洛阳铲”,其实也就不过是一个只有成人一掌大小地锋利小铲罢了!
至于那个在战役中立了大功地“洛阳铲”的去向,老张头则是推的一干二净,脑袋晃的像是吃了“摇头.丸”。
几人听了,虽然也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想到此物既然名之为“铲”,自然与其他地铁铲应该是大同小异的。
在这个时代,对于这种有着特殊功用地异形铲,人们还是闻所未闻的。
得悉了“真情”之后,几人果然便对老张头没有了兴趣,随口恐吓几句“不得泄密”之后,便将其干脆利索地赶出帐外了。
老张头一脸惶惶然地弯腰退出大帐后老远,四下里悄然看过无人注意了,这才站直腰身,将一口浓痰吐到了地上,随即破口大骂起来。
老张头所骂的,既不是将他带到大帐中地张小满、也不是对他严词逼问地张继宗、张建西,而是那个整日里对谁都笑嘻嘻地“傻子”张知秋!
事实上,在张知秋将自己所担忧的事情向老张头一说的时候,老头子便当场要与他翻脸的,后来还是忌惮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这才勉强维持了彼此面子上的交情。
张知秋当时告诉老张头的是,这个“洛阳铲”是一个隐世武林门派地独门工具,如果泄密出去,恐怕会被那个门派地人所追杀!
老张头当时是在怔忪了足有一分钟之后,才突然间飞起一脚踹翻了张知秋的——如果不是他一直发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开始时一直都还是小心提防的张知秋也不会就这么着了老头儿的道。
不过,老张头之所以会于突然间发作,却并不是被张知秋所言吓到,他所担忧的,却是另外一个更为严重地事情!
如果这个“洛阳铲”果然便是如张知秋所说,在整个大明都是除他之外无人会制的话,仅凭那些小坑在对抗骑兵时所取得的逆天战果,那绝对会让所有地军人们都为之而疯狂的!
对于老张头来说,他此刻最为害怕地一件事情,并不是自己被人所追杀,而是会被军队所征辟!
在明朝,工匠还不同于其他地平民,有一个特殊地群体叫做“匠户”,也是属于“贱民”地一类,他们祖祖辈辈全都是工匠,其中有许多便是铁匠。
老张头虽然也是铁匠,但他却是一个平民,不过如果被军队所征辟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会被强行地转为“匠户”,这种事情并非是没有发生过!
如果只是被江湖中人追杀的话,大不了就是死老张头一个;但如果是被转为“匠户”的话,那么老张头地子子孙孙就都会由此沦为“贱民”!
有了这种后顾之忧,你说老张头能不和张知秋急眼嘛……
说起来,张知秋自打来到忻州城以来,尚且还并没有见到一个除老孙头之外的辎重营熟人,那些役夫们似乎在受到了这场惊吓之后全都变的恋家起来,反正张知秋是没有在街上看到过几个面熟之人!
不过,就张知秋自己所知,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吴二柱据说是因为伤势未愈而被张继宗留在了大同医治,这当然是看的他张知秋地面子;南关混混吴二楞三人因为惧怕张克俭“打黑”地官威,自愿留在了大同做搜寻半天云残部地探子。
至于其他人,在忻州知州张克俭地强烈要求和大同方面地顺水推舟之下,应该是已经全都回到忻州了的。
不过,经此一战之后的忻州市面却是异常地萧瑟,整个街头卖货的店家多过了买货的行人,而近几天以来,就连原本门庭若市的仁和堂也已渐渐地开始恢复了原貌。
当然,这并非是说那些伤患已经痊愈,只不过是仁和堂已经将伤药卖的差不多了,那些伤患只在家中熬药自服即可,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住院治疗一说。
张知秋懒散地走着,淡淡地想着,心中却是不无惆怅:以如今地情形来看,无论是在现代还是明朝,自己都是非常非常地扑街失败啊……
就老孙头目前地情况来看,这不知虚实地疯病尚且不晓得何时才能恢复;但从那太原来地孙秀才来看,孙家貌似却是要势在必得的。
这几天来,张知秋对老孙头家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老孙头除这个大的惊人地大宅院之外,在县城最为繁华地府衙大街还有一个前店后厂地作坊,有二十几个学徒和四五个店员,已经算得上是忻州城里最大地木器厂了。
老孙头的这座作坊,基本已经垄断了忻州城地中高端家具市场,是以从老孙头地身家来看,如今这一天两顿饭且全都是稀饭、窝头,连根咸菜也没有的日子,确实是非常地奇怪的。
按说别人家的家事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但是蔡二娘地所作所为,却是实在地让张知秋感到不满。
虽然在现代,男女间地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会去较真理会,但如今却是在严守礼法地明朝,那么这个事情就非常地严重了。
以张知秋被现代影视剧完全浸染了地心思揣摩,如果这蔡二娘真的是和孙秀才有些什么猫腻的话,那这个疯疯癫癫地老孙头,只怕是还会有些性命之忧才是。
以孙家敢于、并且能够在草原贸易中闯出偌大地一份名声来看,这家人绝非是什么诗书传家的本分人,杀人在他们眼中大概和杀鸡也是没有什么太大地区别的。
如果没有这份狠劲,小打小闹地靠走私混口饭吃自也不在话下,但要想有孙家商队如今这般的规模与声势,那是想都不要去想!
要说这蔡二娘也确实是头发长见识短,她就想不明白,即便是这孙秀才顺利地认了老孙头做爹,那他们两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地未来的。
想到这里,张知秋却也不由地有些疑惑:即便是这蔡二娘再过没有见识,但是在这大的伦理、礼法方面,蔡二娘也不应该是如此懵懂无知才是……
转而又想,一个一辈子从来都只是在家中洗锅做饭做针线活的女人,也确实是不可能有机会长什么见识了。
思来想去,张知秋总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偏了方向:一个人即便是再无知,对于涉及到自己的一些基本常识还是应该会有的;而蔡二娘目前地这种状态,却是似乎异常地有些离谱,看来应该还是别有乾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