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张克俭(三)
除先生讲课之外,在张克俭所在的这个班里地所有学员间是不能互相说话沟通的,所有地学业问题,也一概都是以标准地台阁体书法写在纸上询问。
所谓“台阁体”,也就是清朝时所称的“馆阁体”,属于明、清两朝官方所使用的书体,其实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楷书”。
从明朝开始,在科举试场上,便必须使用这种书体,它强调楷书的共性,即规范、美观、整洁、大方,并不强调如今现代所谓的个性。
是以,作为一个明朝读书人,写好一笔蝇头小楷只不过是其最起码的基本功,一个人如果写的字不过关,那么哪怕是再有才学,也是无缘于官场的,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摆在桌面上的“潜规则”。
其实,现代报刊、杂志上的楷体字,也算得上是当代官方所使用的书体之一,其字形就很近似于明朝台阁体。
事实上,即便是在现代的官方,在什么场合使用什么样的字体,也是有着严格地规则和规定的,比如现代公文所采用的文字,就指定为采用宋体字和仿宋体,此外还要用黑体字来做文头。
除字形之外,对于字号大小等等的许多细节,在官方的使用中也是有着明确地规定的,绝对不能用错,不一而论。
这种古怪地学习过程,一直延续到张克俭考中进士时为止,在这几年里,张克俭甚至没有结识到一个同窗。
事实上,除了身形之外,这十几个人彼此都从来没有看到过其他人的面容,也从来都没有彼此地说过一句话!
之后张克俭可谓一帆风顺,在官场上也是青云直上,以其二甲三十六名地进士身份,他是那一届进士中仅有地几名能够得到实缺地方官职务之人。
而与张克俭同届地一甲第一名地状元,如今也还不过仅仅只是个翰林院地正六品侍读而已,更多的进士们,不过是些七品、八品、甚至九品地不入流官员。
而最多的,则是连官职都没有地候补官员——经过二百多年地发展,大明朝地官员系统已然是极其地庞大而臃肿不堪,冗员之多,也已然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忻州知州,在当今已然并非是什么肥缺了,在经过定襄县地破城之役后,两城彼此间仅仅数十里之遥的距离,足以吓退大多数妄图太平升官、安稳发财之人。
但是张克俭不怕,他甚至非常欣喜于自己能够在这特殊时期来到这特殊之地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在这里,张克俭所要做的事情有许多,但他最想要做的,便是建立起自己的武装力量来。
这种想法,如果是在大明的其他地方,那可能仅仅只是个梦想,掣肘之处甚多,但是在这俨然已是前线之地的忻州,却还是大有可为的。
在这种特时期和特殊地域,作为地方官,只要时机成熟,张克俭尽可以建立一支准军事组织,这就是团练,类似于现代地民兵,而这是一只可以完全掌控在地方官手中地力量。
还有一点不容忽视的是,尽管非常地“袖珍”,但忻州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地直属州城,其下辖的唯一属县,便是如今已然沦为废墟地定襄县。
这也就是说,张克俭可以掌控在手中的,并不仅仅只是忻州一城地团练,理论上他可以将忻州、定襄两地的团练都抓在手中——只要他有能力建的起来。
张克俭的眼界,当然也并非仅仅只是局限于这一个小小地从五品知州,他的目标是做到独当一面地一省巡抚,起码也要成为一省布政使司地左、右布政使,而为了达成这一个目的,在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在有意无意地发力。
如果不是这么一个特殊地时期,如果不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地域,这些事情在这个阶段张克俭根本是想都不用去想的。
但是,如今这个机遇却是这么活生生、水灵灵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事实上,张克俭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晋北边关之地,是因为他得知了一个消息,消息地来源他不得而知,但内容却是极其让人震撼。
这个消息,便是关于大同镇总兵胡云峰与蛮族相互勾结一事。
作为九边之一,与烽火连天地辽东与麻烦不断地宣府不同,大同镇的情况一直都相对的非常地良好,近年来几乎没有被蒙古人或者是蛮族破关之事,而大同镇总兵胡云峰,也由此而简在帝心,颇受皇帝看重。
但张克俭所得到的消息却是表明,大同镇的这份“安宁”,其实却是胡云峰和蛮族人做交易所换来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惊人,张克俭也还是被老父告知张家正在给他活动忻州知州一职时,才得悉此事的。
不过,张克俭至今也还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要如何来应对此事,而且张员外在告知他这一消息地同时,也严诫他不许轻举妄动,一切都要听从家族地具体安排。
不过,事情总是充满各种各样地意外与变故的,就在张克俭还在小心翼翼地假作不知之时,大同知府霍福德却是竟然告发了胡云峰!
接下来的事情便比较简单了,在定襄县城破之后,忻州也由一个香窝窝变作了臭狗屎,有了张家前期地运作,张克俭顺理成章且毫无意外地得到了这个职位。
但是,张克俭始终却是感到心中不快。
自从知道了自己地出身之后,张克俭便也有意无意地接受了许多科举文章之外地特别训练,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保守秘密地重要性与必要性。
对于这一点,张克俭其实是没有任何地不同意见的,但他心中颇为不甘与不忿的,是家族对于自己的那种“不信任”。
在张克俭看来,除自己之外,通州张家并没有什么杰出地人才,而且在通州张家地这一脉子弟中,张克俭也确实是表现的最为优异地一个人。
不过,多年地特殊学习,也让张克俭隐约地明白了一件事情:通州张家地实力,绝对不仅仅是如今表露给世人的这些。
别的姑且不论,就是昔日同窗地那几个成绩特别优异地学子之中,张克俭便从来没有在通州张家的子弟中发现过。
这一点疑问,直到张克俭在中进士之后才可以确认:那个籍贯在河北保定府的一甲第三名,也就是俗称地“探花”,绝对正是自己的同窗之一!
虽然几年中大家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但是从那些递到老师们手中地纸条里,大家也还是能够对彼此地学识有一个大概地估计的。
尽管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李探花的脸,但张克俭对于他那双清亮地眼睛、以及一些习惯性的动作,却是绝对不会忘怀、也绝对不会搞错的!
但是,那个人却不姓张,而是姓李。
然而,这个李探花,却是并没有被张家列入到张克俭所交往地“自己人”名单之中,由此张克俭也才确切地知道,自己究竟是被隐瞒了有多少地秘密!
这次来忻州,张克俭从通州老家直接所带来的人并不多,其余都是家族公开从四处招募而来的,但张克俭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却是绝对不会那么地简单的。
事实上,张克俭的父亲也明确地告诉过他,这些人,他都可以象是对待从自己家中所带来的人那样地信任与使用。
这句话本身,便已经是给张克俭传递了太多地信息了,但他也同样只是默默地叩别了家中父母,没有多问一句不该问的话!
此次忻州辎重营一事,让张克俭实在是喜忧参半。
事实上,这个辎重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张克俭为了印证自己心中地一些疑惑之事而有意为之的。
因为不可知的原因,在张克俭就任以来,臆想中的来自于家族地干涉并没有发生,甚至没有只言片语地消息发到张克俭地手中,这也让他隐约地有些惶惑与不安。
当然,那些被他摆在明面上的理由,也确实是张克俭所希望达成地诸多目标中的一部分,而这次事态地发展,使作为始作俑者地张克俭,也是无比地意外之极。
在最一开始时,张克俭的最低希望只是能够由此验证一下,那个关于大同总兵胡云峰相勾结蛮族的传闻是否属实。
其实张克俭对这个愿望的期望值并不太高,因为胡云峰此次的事情弄的风风雨雨、沸沸扬扬,可谓已经是举国皆知,张克俭也不指望胡云峰会在这种时候还傻兮兮地跳出来。
不过,几经权衡之后,张克俭还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以此来证明什么。
随着地位的迁升和所知所闻地日渐广博,张克俭心中地那份积郁之气,却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甚至让他几欲感到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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