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天空,在深秋时节,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今日,是皇家秋狩的第一日。
木兰围场,早在半月前,方圆十里之内,已全面戒严,放眼望去,旌旗猎猎,长矛遁甲遍地,身着黄马褂的大内侍卫及身着绯衣铠甲的御林军,每百人驻守一块方阵,百来座帐篷紧挨相连,明黄色锦织铺就的帝帐犹为突出,守卫也更加森严!
今日,是盛世天朝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是所有习武之人展露头角的日子,往年凡是在秋狩中能猎来老虎、熊、豹子等凶残猛兽,便能赢得圣心,前途无量,而今年又多了巨蟒这个可封官进爵的天赐良机,惹得但凡有武艺之人,都蠢蠢欲动,摩拳擦掌,欲拼全力一试,然而,秋狩之前因围捕巨蟒惨死的上百名侍卫兵勇,又让武官们忌惮无比,加之纷纷猜测皇上意在让军机处首辅大人安陵王立功,所以,各种顾虑下,便都识相的退出,等待一观安陵王的威武!
围场上,气氛是空前的骚动热烈!
有了巨蟒这个大目标,狮子、老虎、狼等都不值得一提了,没有人不激动的等待着,想亲眼瞧瞧那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百年大蟒,更激动的准备静观名震天下的安陵王是如何抓捕巨蟒的!
但与往年秋狩不同的是,今年浩浩荡荡来此伴驾的,皇上御前只钦点了皇后、珍妃和宸嫔三人,及五公主、七公主,其它妃嫔被留在了宫里,其次便是文武百官,成年皇子,习武的皇亲国戚。
彼时,大队刚至木兰围场不久,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皇帝下令休整,午膳后,再进行围猎。
距离帝帐不远的小山头上,顾陵尧一袭戎装,挺立驻足,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似将他周身都笼罩在金光里,令人望而生威。
墨天和穆羽静候在下方,握着剑警惕的盯着四周,以防突有猛兽出没,自卫不及。
“主公,皇后掺了一脚进来,会不会影响到主公的计划?预防有变,我们是不是该再从长计议一番?”墨天一边盯着动静,一边小声问道,私下里,他们尊称为主公,其中的寓意,高深莫测,暗隐着顾陵尧的真实身份。
“皇后的手段,无非是想借此施恩于本王,让本王感恩于她,更甚者,与她偷情苟且,皇上年事已高,皇后膝下无子,日后不论是太子继位,还是其他皇子上位,皇后都必将失势,所以,她为了能拉拢本王,能做名副其实的掌权太后,她不会给本王使绊子的,但是……”顾陵尧话到中途,缓缓顿下,望向远处群山的重瞳,深邃如墨,利如刀刃,薄唇轻翕间,吐出耐人寻思的话来,“女人心,海底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随情绪而定,而嫉妒,更能使得一个优雅高贵的女人变成疯子!”
“主公,奴才学识浅薄,不懂主公后面的意思,难道,真会出什么意外吗?”穆羽插话进来,疑惑不解。
墨天亦凝重着神色,竖起耳朵聆听。
然而,顾陵尧却是良久的沉默,山下不远处,一道身着暗黄色太子吉服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眼尾的余光,淡扫而视,漫升起一抹冷光,凝视着那道身影渐渐逼近,嘴角一勾,轻溢出淡淡的笑,“意外会有,但惊喜也会有,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
“是,主公!”两侍卫抱拳,神色坚定自信,只要主公不惧,他们便不惧!
“安陵王!”
眸光下的人影,已绕到背后的山路,喊声急切焦虑,墨天和穆羽由于所处的位置,方才并没有看到,此时一听,脸色稍变,“是太子殿下!”
顾陵尧缓缓回身,闲适的负手在后,微眯起墨眸,看着太子苏智宸急步上山,一边走一边拿着帕子抹汗,两个侍卫跟在他后面,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而能让太子这般六神无主亲自来寻他的,无非是……
思及此,顾陵尧迈开步子,迎了下去,半路相遇,他拱手作揖,恬淡的微笑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安陵王,你怎么跑这山上来了?我到处找你呢!”苏智宸语气中略带责备,实在是事有缓急,说着索性将顾陵尧一拉,往山下快步走去,然而,刚走两步,又蓦地停下,蹙着眉道:“不行,还是就在这儿谈,山下离营帐近,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呢!”
“太子殿下,不知出了什么事,能让殿下着急成这样?”顾陵尧不动声色的月兑离苏智宸的拉扯,不紧不慢的笑问道,这年轻太子,出生皇室,相貌自是上乘,处事也良善敦厚,只是性格过于优柔寡断,温吞懦弱,又没有卓越的才能,实不适合尔虞我诈的权利纷争,一个太子位,不知引来多少豺狼虎豹的眼睛,时刻欲拉他这皇长子下马,以取而代之!
苏智宸立刻说道:“安陵王,你究竟有几分把握能捕到巨蟒?听汪贤说,二弟鲁王向父皇进言,请求父皇恩准他和你一道去抓捕巨蟒,这不是给你添乱吗?你既要抓蟒,还要负责二弟的安全,这万一稍有差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闻言,顾陵尧俊眉微蹙,深邃的双眸,渐染上凝重之色,闪烁着不明情绪的幽光,缄默数秒,抿唇浅笑,“哦?竟有这事?那皇上恩准了吗?”
听着这不急不躁的淡然话语,苏智宸更沉不住气了,“准了啊,就是准了,我才替你急,想早些告诉你这事儿,让你早拿个主意,你怎么就这么镇定呢?”
“呵呵,很多事情,不是心急就能有办法解决的,殿下的关切之意,我感激不尽,反正抓蟒的把握,我说实话,没有几分,武功再高,对付人还可以,但是对手换成巨蟒,那就生死难料了,而鲁王请命要同去,我多个帮手,也没什么坏处!”顾陵尧轻笑,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安陵王,你要我怎么说呢?你脑子一向比我这脑子灵光,连我都能想到这里面的猫腻,你还能想不到吗?”苏智宸越说越急,额上不断有汗珠渗出,他拿着锦帕一通乱抹,连优雅都顾不上了。
顾陵尧朝四周环顾一眼,淡淡的道:“太子殿下,那以你之见,我现在该当如何?向皇上进言,求皇上收回成命吗?那不是……得罪了鲁王么?”
“得罪也得说啊,安陵王你想想,若你顺利捕获巨蟒,那这天大的功劳,就可能落在了鲁王头上,你只是帮衬,若是不顺利,鲁王但凡出丁点意外,这罪名就落在你身上了,哪怕你能在巨蟒口中逃生,怕也难逃保护皇子不利之责啊!”苏智宸干脆直白的说道。
中后太王。“殿下言之有理,只是……”顾陵尧颔首,默了一瞬,才继续道:“只是殿下为何站在我这边,若鲁王知道殿下此举,恐怕于殿下不利!”
“哎,安陵王既然把话说白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苏智宸叹气,由衷的道:“如今政局动荡,安陵王自是知道,父皇对我这太子连番不满,反倒偏爱鲁王,朝中私下里已有传言,说皇上可能会另立太子,鲁王政绩比我好,很有可能这事会成真,放眼朝中,能有力量支持我的,非安陵王莫属,哪怕安陵王并没有打算支持我,考虑到乌兰国这个大患,为国为民,我也不想安陵王出事!”
“殿下坦诚,很是难得,顾某明白,先走一步!”顾陵尧缓缓而笑,转身,朝山下走去。
墨天和穆羽行礼告退,然后跟上。
战马嘶嘶,鸟兽哀鸣,在秋季满树枯黄里,在此时此刻,听入耳中,分外多了抹凉薄之意。
“主公,这下怎么办?”墨天压低了嗓音,声音里透着忧虑,“我们准备的炸药,还能用吗?”
穆羽气怒,“就是,其实这事交给主公多简单,诱蟒出山,两包炸药,保管叫那巨蟒死无全尸,可是现在多了鲁王,这把他炸出点好歹来,主公就真难逃罪责了,而且我们的炸药也要暴露了!”
“激动什么?”顾陵尧侧眸瞪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不会动些脑子吗?就算本王不会去找皇上,不代表鲁王就能去得成!”
“是!”两侍卫低下了头。
果真,帝帐中,此刻有人正不遗余力的吹着枕边风。
“皇上,鲁王身为皇子,金贵着呢,怎能和安陵王一起去抓蟒呢?这万一伤个好歹,那可怎么得了?臣妾可听说了,那巨蟒能飞能跑,速度快的比武功高手的轻功都快,一口就能吞下一个人,鲁王年轻气盛,还当是好玩儿呢,到时出危险,安陵王还要顾及他,肯定抓不住巨蟒,还有可能被巨蟒吃了,那皇上要的蛇胆怎么办啊?皇上的龙体,臣妾最挂心了,日盼夜盼皇上能长命百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