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宫侍在穿着华服的圆滚滚的男子后面提心吊胆,深害怕他摔着了,这可是大凤王朝最尊贵的长帝卿,凤后唯一的孩子。
长帝卿凌珏转过头,伸出食指点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凌珏紧跟慢跟的跟在慕容清欢身后,她是不是那夜的那个女子呢?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忽的,慕容清欢转过头,凌珏惊了一跳,害羞的侧过身,却发现慕容清欢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看着巍峨的亭台楼阁,眼神说不出的怒然和坚毅。
凌珏好奇的伸长脖子,没发现那些建筑有什么特别的呀?等他再次回过头时,慕容清欢已经策马狂奔着离开。
凌珏赶忙追了几步,在宫门口遇见他最讨厌的人,骚孔雀——赫连静。
赫连静一身紫衣,唇角噙笑,上扬的眼梢间端得是比男子还媚上几分的妖娆,她调笑的伸出手指挑起凌珏的下巴,“没想到小胖子这么能跑啊!”
脸颊气鼓鼓的鼓起,气红的肉嘟嘟的小脸直教人想掐两下,凌珏恨恨的拍掉赫连静的贼爪子,使劲的踩了她一脚,“你这只讨厌的骚孔雀!”自从赫连静进宫陪伴太后,他地狱般的日子就来临了,原本纤细的身体一下子吹气球般的鼓了起来,还要时不时的忍受她的调戏,偏偏她还装得很无辜,让别人都以为是他欺负她,越想越悲愤,遇见这只骚孔雀就没好事,凌珏转身,愤愤的跑远了,他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捂着被踩的脚,赫连静手贱的不想抹掉上面的小脚印,她脸上笑得开怀,逮着这个小胖子真不容易啊!不过,他刚刚一直跟着一个女人,莫非……绝对不行。
暗中给凌珏的贴身宫侍秀儿递了个眼色,赫连静如往常般的等候在了宫内的一个隐秘处。
秀儿服侍完闹着脾气的凌珏用完膳,得了空隙,瞅了瞅四下有没有人跟着,来到相约的地方。
“珏儿最近境况如何?”赫连静目光专注的看着秀儿问道。
秀儿俏脸微红,赫连静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当她目光专注的看着人的时候,更是让人心跳加速,他定了定心神,才道:“帝卿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吃得比往常都要少。”秀儿有一次得罪了贵君司马容兰,差点被处死,幸赫连静凑巧路过,巧舌如簧的救了他,自此,他就成了赫连静放在凌珏身边的探子。
赫连静拧眉,模着下巴思索着道:“不应该啊,我特地搜寻来的厨子,做的菜他不应该不喜欢吃啊!”太后与凤后一向不和,她和凌珏的婚事恐怕没有可能,所以在没有必胜的条件下,她不想她的珏儿忍受相思之苦,只做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长帝卿,但又怕别人抢了去,所以四处搜寻精通菜肴的厨子,立誓将他养得肥得没人敢娶,就不怕被人觊觎了去,时不时再逗弄一下他,警告那些想靠近他身边的女人。
脑海中灵光一闪,赫连静语气沉了沉:“珏儿今天跟着的女人是谁?”
“骠骑大将军慕容清欢。”
“慕容清欢?”赫连静嘴里重复道,她一定要好好的会会她,试探一下她对珏儿的心意,就算她喜欢珏儿,她也要逼得她不喜欢为止,珏儿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你去探探珏儿的口风,问问他为什么跟着慕容清欢。”赫连静吩咐道。
“是。”秀儿退了下去。
赫连静凝思想了想,她家珏儿虽然胖了点,但还是很可爱,不行,她得找一个做点心做得好的厨子,让珏儿把吃少了饭菜长的肉全部从点心中补回来,不过眼下要先去太后舅舅那里哄他开心,顺便推拒有可能栽在她头上的婚事。
*
司马容兰在淑兰宫刚歇了片刻,就见宫侍在外通报着说:“贵君,司马正君求见。”
司马容兰觉得奇怪,言儿不是随慕容清欢回将军府了吗?思索间,司马容言已经跨进门,行了一个礼道:“贵君金安。”
挥退了身边的宫侍,司马容兰赶忙起身扶起司马容言,笑着打趣道:“怎么没有陪自家妻主,反而有空闲往我这里跑。”
“大哥,妻主她已经有些察觉了。”司马容言抿着薄薄的唇,“她现在刻意的对我的好,只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的表面功夫。”
司马容兰一听,收敛了唇间的笑意,皱起了眉,今早司马容言进宫,又恰逢女皇过来,一切都没有来得及细说,他本以为只是因为保的慕容清城和君昕的婚事,慕容清城的死由于迁怒,慕容清欢泄恨在了司马容言身上,如今一听,事情不妙,“这可不妙,那边梁侍夫得到宠爱,你至今无孕,又失了慕容清欢的心,下面的计划……”
此番话像是很多指头捏着一点点的肉,在心上恶狠狠拧着,一股剧烈的疼痛的感觉萦绕在脏腑之间,像毒沁入一样的寒冷,司马容言阴鹜的一笑:“大哥放心,我自由办法。”
司马容兰心安了安,关切道:“言儿一切要小心!”若是能将慕容清欢手上的兵权归于司马家的手下,那么就不愁他的蕊儿登不上女皇宝座。
“嗯。”司马容言轻应道,“荷包被妻主发现,拿去了。”
“左右那荷包上没有名字,她查不到什么的,倒是你二哥,心太急,总是坏事!”司马容兰叹了口气道,他们兄弟三人,老二貌最美,却是不善于心计,言儿貌丑,思虑最周全。
“大哥,言儿先告退。”
司马容兰看着司马容言离去的身影,心里默叹。
司马容言走在繁复的长廊上,用几乎冷得没有温度的手掌抚着自己的心,心里被强硬折断的火苗子似乎又在向上窜。
恨,累,他似乎快要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慕容清欢昨夜离去的寒风似箭,在他的胸口上留下的伤口竟是那么的深,怎么也无法愈合。
从前憎恨的每分每秒都异常的清晰,他闭了闭眼,才发现自己唇角的一抹苦笑。
司马容言的身影已经远远的看不见了,司马容兰垂下眼帘,他看着来请平安脉的胡太医,缓缓问:“慕容主君的药,没让别人发现异常吧?”慕容阮氏的脉一直都是由胡太医负责的。
“是是,绝对没有……”胡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道,她对不起当初对她有恩的老将军,可是她女儿的命都捏在了贵君手上,只怪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居然勾引玷污了女皇的侍君,被司马容兰发现。
司马容兰思忖片刻,把视线定在胡太医的脸上,蓦然给了她一个诡异的笑脸,“胡大医,你在太医院里面这些年,职位还是很低吧?”
“是微臣没有本事。”
“当官不需要有本事,够眼力就好。”司马容兰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
胡太医的眉心突突一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分外压低了声音,“不知贵君要微臣开什么方子?”
“给那个人开一副方子。”司马容兰的视线蓦地瞥向了凤后所在宫殿的方向。
胡太医猜到两分,心里狂打鼓,声音越发低了,屏息问:“这……微臣愚钝,请贵君明示,要何种疗效的药方?治的是什么病?”
司马容兰笑得冷艳之极,不屑地瞥她一眼,“我在这宫中能够平安生下养大女儿,就凭你,也能在我面前装傻?”即使他再得宠,也只是贵君,无论任何一个皇女登上皇位,凤后都会成为太后。
胡太医见他如此犀利,也不敢再掖着,点头附道:“是是,微臣明白,贵君心疼皇女,自是要帮她好好料理一番。”
“我要谁也查不出来,他是怎么死的。”司马容兰浅笑着,朱唇轻启,“宫里的人但凡有病,脉案及所用之药,太医院都有登记,明明白白,不能用的药材,送不到他嘴里。独你这见不得人的药,脉案里面不可能写上,即使日后验出什么,也没人能说这是故意害他。与太后争锋相对,自作孽,不可活,谁能查清楚是谁呢?”
胡太医看他笑靥如花,雍容端丽,冷出一脊梁的汗来,低声道:“针对那人开方子不难,只是太医院里制度严格,每个太医都有自己的职守,并不能随意给任何人开药的,如何让他服下,这就……”
司马容兰一个眼神,就止了她的犹豫,“我自有妙招。”
胡太医心里打鼓似的犹豫,悄悄抬头看看司马容兰,他一脸似笑非笑,杀气逼人。
唉,皇宫之中的事,不是上这个船,就是上那个船,成王败寇,好人从没有好下场,反正如果此刻不上贼船,自己和女儿都活不过今晚。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蘸着墨汁写下方子,捧到司马容兰面前,她神色凝重的说道:“贵君,这药看起来只是寻常的伤寒药,但若是与山药炖鸡一起吃下去,就会产生相斥的药性,身体弱一点的难以熬过今年冬天。”
司马容兰淡淡的瞅了她一下,把方子卷起来,放进自己怀里,低声道:“记住了,这事只有天地你我知道。今天,你不过是过来帮我请平安脉,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发生了。”
“是。”
“想办法将慕容主君的药方子是女皇授意的透露给慕容清欢。”
“是。”
司马容兰挥退了胡太医,眸光闪动,弟弟被逼死,父亲被谋害而疯,这一次,他看她还怎么沉住气不举兵造反,一有异动,女皇埋伏在将军府的探子立马汇报,不愁到时候兵权不能落在司马家的手上。
*
将军府。
慕容清欢用梳子轻柔的梳理着慕容阮氏半百的长发,她看着手中握着的白发明显的头发,眼睛胀涩得厉害。
慕容阮氏坐在梳妆镜前,手里缝补着一件小棉袄,傻傻的笑着道:“小棉袄,城儿一件,欢儿一件。”
“妻主,我来吧!”梁子衿接过慕容清欢手里的梳子,将慕容阮氏的头发盘好。
他低头,见慕容清欢将慕容阮氏的双手硬握到自己的手上,呼着气,“爹爹的手起冻疮了。”
慕容阮氏挣扎得厉害,“我要给城儿做小棉袄。”
慕容清欢脸上挨了慕容阮氏清脆的一巴掌,她仿若不觉般,嘴里哄道:“好,给城儿缝小棉袄。”
梁子衿目光心疼的停在慕容清欢的脸上,注意到她的手上也起了许多冻疮。
冻疮膏一般都是男子在用,有着浓郁的香气,女子使用总会被同僚嘲笑。
他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服侍完慕容阮氏午睡。
梁子衿披着斗篷坐上马车出门,临走前,徐沐莨不放心他,硬是牵了两只恶犬给他。
梁子衿看着趴在马车角落的两只恶犬,不由得一笑。
临安堂是京都最大的药店,也是药材最齐全的。
梁子衿下了马车,走进店里,询问掌柜的道:“掌柜的,有蜜罗根吗?”蜜罗根参在冻疮膏里熬制,便能去掉香味。
“这位夫郎,真不好意思,小店的蜜罗根已经卖完了!”掌柜的陪着笑脸道。
梁子衿有些失望的垂下头,转过身没走两步,掌柜的唤他道:“后仓里还有些别人预订的存货,东家请你进后院详谈。”
梁子衿迟疑了一下,牵着两条恶犬随掌柜的到了后院。
在房间里等了片刻,仍不见掌柜的口中的东家,门传来“轰轰轰”的不规律的敲击声,一条巨蟒迎面朝梁子衿扑来。
两只恶犬吠叫着缩在梁子衿身后。
巨蟒缠着梁子衿的身体,舌头对着他吐着蛇信子,蛇身一扭一扭的摆动。
梁子衿凤眸瞪着它,“小乖,不准淘气!”
巨蟒扭扭捏捏的,它吃醋了,绝对吃醋了,那两只毛茸茸的不停吠叫的东西好讨厌,真想一口咬死。
两只恶犬见巨蟒没什么动静,胆子大起来的轮番跳到巨蟒附近对它嚎叫,嚎几声又缩回去。
巨蟒忽的一下子窜出去,张开了大大的蛇嘴,尖利的毒牙对准其中一只恶犬,蛇头突然挨了一拳,巨蟒委屈的闭上嘴,盘在梁子衿身边耍赖,眨巴着蛇眼睛,主人,我只是对它们开个玩笑。
两只恶犬一惊吓,早就吠叫着跑了出去。
梁子衿哭笑不得,抱着巨蟒的蛇头,“小乖,我好想你。”
巨蟒享受得扬起蛇头,主人,多模模,好舒服。
瑞王凌韶跨进门,见着的就是一人一蛇的温馨相处,她目光停在梁子衿带着柔情的脸上,唇角微微带着笑。
梁子衿抬头,唇角略略一动,冷声道:“瑞王这么费心的请我来有什么事?”
凌韶喝了一口热茶,风度翩翩的一笑:“子衿,小乖想你了!”
语调有些轻佻,梁子衿便有点气了,瞅了巨蟒一眼,提高了声音说:“我和你不熟。”
凌韶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怎么会不熟?你的小乖都寄养在本王这里,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好好感谢感谢本王。”
梁子衿猛地双眉皱起来,巨蟒朝凌韶龇着毒牙。
“真是喂不熟的东西啊!”凌韶摇头哂笑,语气蓦地一凝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
梁子衿把眼睑垂了垂,脸上显出一丝坚定,声音低了下去:“城儿出事了,妻主现在很伤心,我要陪陪她。”
凌韶声音不高不低地吐了两个字:“是吗?”心里暗暗发恼,想着不能不说点狠话,她竖起浓眉:“你爹他也快要到了,你知道的,他会杀了慕容清欢。”
梁子衿脸色剧变,手心里都沁着冷意,爹爹他,他要到了吗?他真的非走不可吗?
凌韶脸露微笑,一言不发,把目光盯在梁子衿脸上。
“我知道了,小乖,暂时还是寄存在你那里。”梁子衿起身走了几步,回头道:“还有,小乖喜欢吃兔子!”
凌韶失笑,巨蟒跟着梁子衿身后几步,又缩了回来,蛇眼无比幽怨的看着凌韶,凌韶咳嗽一声,“本王今晚就叫人喂你吃兔子。”这蛇脾气还真大,若不是当初自己的生父病重,去南疆偷摘圣果,被纳兰青瑜发现,欠下一个人情,她也不想做坏人,她想给自己的心上人留下好印象。“
梁子衿收好掌柜的包的蜜罗根,行色匆匆的上了马车。
陈捷吃被人宴请在临安堂对面的酒楼吃过饭,下楼的时候眼尖的瞧见了刚上马车的梁子衿,她立时回到陈府,将还在床上午睡的梁子芸压在身下,火急火燎的扯开他的衣袍,一番折腾完,她压在梁子芸身上喘气,问:”你什么时候把你哥哥约出来?“
梁子芸被弄得胸紧气促,闷闷地说:”将军府最近在办丧事,他走不开。“
陈捷哼道:”别和姑女乃女乃耍花招,他就连半分也走不开吗?姑女乃女乃没那么好敷衍,你就是个下三滥吃醋精,欠揍!“一边说,一边往他腰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梁子芸疼得眼泪直淌,求饶道:”真的没有敷衍,我去了将军府,管家说他不在,我要是说谎,你就割掉我的舌头!“哼!自己的妻主觊觎自己的哥哥,还央着自己去撮合,真恶心!梁子衿也是不要脸的勾人的狐媚子,他梁子芸究竟比他哪儿差了?
陈捷松了手,随手拿过被套帮他擦擦脸,恶狠狠道:”瞧你这苦相,随手捏一下就哭了,给姑女乃女乃笑,真是晦气!“
梁子芸哭得越发的凶了。
陈捷沉下脸冷冷说:”梁子芸,你少摆臭架子,不想跟着姑女乃女乃你直说,现在你就可以卷铺盖滚蛋。难不成缺了你,我就弄不到你哥哥?我陈捷就不信了!“
梁子芸怕她动粗,不敢再逞强,胡乱抹了眼泪,挤着笑说:”我哪里摆架子了?你拧得人家疼嘛,而且又很厉害,总要让我歇一会儿。“
陈捷指着身下说:”现在歇够了吧,来,张开嘴舌忝一舌忝,仔细点,否则姑女乃女乃让你好受的!“
梁子芸明白过来,羞愤得颤抖起来,瓜子脸上露出羞愤的表情,直直的看着陈捷,死死的咬着下唇,俯,恶心感在胃里翻滚。
陈捷在梁子芸最脆弱的地方近乎残忍的让碰触让梁子芸的脸顿时转成毫无血色的死白,眸子中也充满了惊恐。”哼,乖乖给姑女乃女乃听话!“陈捷起身穿好衣服出门。
梁子芸捂着下半身痛苦的蜷缩在床上,眼中迸发出浓烈的仇恨火焰,他势必将他所受的屈辱痛苦全部都讨回来。
*
慕容清欢半夜睁开眼,见屋里亮着蜡烛,梁子衿埋着头,眼神专注的缝着手里的兔毛暖手套,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展现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慕容清欢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拥住梁子衿,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手覆盖着他冰凉的手,心疼的说道:”子衿,睡吧!这些交给下人做就好了。“
梁子衿摇了摇头,扬起笑脸道:”是给自己的妻主和公公做的,还有一点就好做好了,你和主君的手就不会那么冷了。“”那你的呢?“”我?“梁子衿愣了一下,幸福的弯起眼眸:”我的明天做。“”那我陪你!“慕容清欢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感动,她抱着梁子衿,互相温暖。
夜,静谧而温馨,蜡烛燃尽,梁子衿侧头看着已枕在他肩上睡着的慕容清欢,抬起手,指月复一遍又一遍的抚模着她的眉眼,像是要把她深深的刻在骨头里般。
天空已经泛白,今天是慕容清城下葬的日子。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将军府出发,四人抬着慕容清城的棺材,棺材前方数两排整齐的站着数十人,向空中抛撒着钱纸,棺材两旁站着吹打丧乐的人,棺材后面整齐的素白一片将军府的家仆,抹着眼泪,哀声震天。
慕容清欢站在棺材的最前面,梁子衿搀扶着疯痴的慕容阮氏,慕容阮氏嘴里念念有语,徐沐莨恨恨的瞪着身旁的司马容言,司马容言面无表情,略微闪动的眸光还是泄露了一点儿情绪。
京都百姓纷纷猜测着慕容清城成亲三天,就上吊自尽,君家庶女正君嫁到君家不过两月,今也在自己西林侯府的闺房里上吊自尽,纷纷猜测君家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君敛正君昨夜偷偷见了自己的妻主,声泪俱下。
君敛伸手想要擦干他眼角的泪水,却被他惊惶的躲了过去,声称自己已是不干净之人。
君敛痛心疾首,娘亲君敏一向偏疼唯一的嫡女君睿,小时候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庶妹被君睿推下湖去,君敏也只是罚她跪祠堂就此了过,而自己的生父,也因为文人间互赠侍夫的风雅之气,被君敏赠与他人,而当初若不是玉儿在中秋诗会上看中了她,去求西林候将他许配给她,玉儿恐怕早就是五品官员嫡女的正君了,而现在自己的正君被欺负,自己却护不了他,什么都不能做,她好恨,好恨。
君敛安慰着自己的正君道:”玉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你一定要等着,看着。“
君敛正君抹着眼泪点头,君敛却不曾想到,这是此生见他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一早,西林侯府的小厮自己少爷在自己屋里上吊而死。
西林候勃然大怒,差点晕过去,女皇昨日判决便处处透露着维护君敏的意思,刺死了据说是想爬上君敛的床而下错药的小厮,又打了君敏五十大板就算了了此事。
自从西林候府一年前被女皇夺了兵权之后,就处处被打压,西林候愤然起身,她要去找慕容清欢商议此事。
*
慕容清欢再次深深的看了慕容清城一眼,亲自为慕容清城盖上棺材的盖子,棺材盖子一点一点的向上滑动,将曾经俏丽倾城的人儿永远的遮盖住了。
一旁嘴里念叨有词的慕容阮氏,突然发狂般的冲上去冲着挥铲子的人猛咬,”城儿怕黑,城儿怕黑,不准抢走我的城儿。“”爹爹。“慕容清欢上前抱住慕容阮氏。”城儿怕黑,城儿怕黑。“慕容阮氏用手肘狠狠的撞击着慕容清欢的月复部,声音尖利。
慕容清欢抬手,一掌劈在慕容阮氏的脖颈上,慕容阮氏不甘心的挣扎两下,努力维持着脑中的清醒,他的手向前伸了伸,昏倒在慕容清欢的怀里。
慕容清欢将慕容阮氏安置在马车上,又替他盖好被褥,嘱咐着赵爹爹道:”赵爹爹,好好照顾主君。“”是,将军。“
天空的大雪没有一点停的迹象,慕容清欢站在雪中,看着慕容清城的棺木一点一点被土填满,她心里的有一角,也像是被这土一点一点的封住。
西林候静静的站在慕容清欢身旁,不由得想起自己尸骨未寒的儿子,悲恸之色溢于言表。
慕容清欢亲自为慕容清城的坟立上墓碑,她眼中泪光闪动的扶着那几个字:爱弟慕容清城之墓。心里暗暗承诺道,城儿,你放心吧,总有一日,姐姐会将你所受的所有的委屈给讨回来。
西林候蹲要去碰慕容清城的墓碑,她的眼前恍惚出现自己儿子的墓碑一样,心里悲苦无限。
慕容清欢拍掉西林候的手,冷然道:”西林候,你当我慕容清欢的弟弟的墓碑是任何人都能随意碰的吗?“
西林候惊怒道:”你说什么?好心好意来拜祭你的弟弟,你竟然这么不领情。“说完,她就和慕容清欢打起来,一招比一招狠,仿佛把慕容清欢当成是害死她儿子的君家人。
慕容清欢左躲右闪,并不出手,西林候虽是武将,毕竟年纪大了,不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嘘嘘。
西林候冷冷的瞪了慕容清欢一眼,拂袖而去。
回到侯府,她赶忙关上房门,掏出袖子中慕容清欢趁乱塞给她的纸团,不过斗一个字,西林候沉思半晌,猛然拍了拍头,若是她和慕容清欢见面和和气气的,女皇定会认为她们图谋不轨,趁机拿下,若是她们一直斗,一来可以减轻女皇心中的怀疑,二来也可以剔除家族中的渣滓。
*
慕容清欢在慕容清城的墓前呆了很久,梁子衿为她打着伞,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将军,将军,不好了,主君不见了!“赵爹爹急匆匆的赶来,着急的说道。”什么?“慕容清欢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猛然一黑,差点跌倒,她的心里隐隐不安,指尖是从未有过的颤抖,步伐凌乱不堪,她强逼着自己控制住怒火,吩咐道:”找。“
又潜来身边的一个护卫,说道:”去军营,叫吴军师带一小队人马,全城搜索主君。
“是。”
赵爹爹在一边哭嚷道:“是老奴对不起将军,对不起主君,主君突然醒过来,说要小解,哪知道,他……”
慕容清欢摆手示意赵爹爹停,她在慕容清城的墓周围四处找,都没有发现慕容阮氏的身影,会不会,爹爹回府了?慕容清欢想到这种可能,猛的转身,拔腿就朝将军府的方向跑。
一路狂奔冲往将军府,已经完全忘记了还可以骑马,在过渡激烈的奔跑一段路程后,慕容清欢不再像疯了一样的跑,慢慢减慢速度,在街上急走着,左右四处张望,慕容阮氏也许还在街上,她努力保持着她能够有的理智。
慕容清欢的步伐很快,不久就到了将军府,却依然没有慕容阮氏的身影,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脸上,脸部的轮廓被衬托得更加的阴沉,狂奔后,略湿的额前碎发隐隐遮住了她浓黑的眼眸,然而那眼睛的一角泄露的却是竭力掩藏的一丝恐慌。
很快,慕容清欢奔出将军府,一路问着路人,“请问,你见过一个身着深蓝色衣袍,丹凤眼,头发花白,年过四十的老人吗?”她问话的语气很平缓客气,然而那平静中只有她知道的压抑着的慌乱与紧张,爹爹不能出事,不能再出事!
路人纷纷摇头。
慕容清欢的心开始下沉,与她汇合的吴军师叶丝毫没有慕容阮氏的消息,但她的心里还是存着飘渺的希望,慕容清欢紧绷着神经,策马狂奔,马鞭狠狠的抽着身下的马儿,速度快得有好几次都差点撞着路人,甚至还踢翻了一个百姓的小摊。
“将军,你看。”
慕容清欢使劲拉着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她的眼睛看向吴军师手指的方向,脸上由惊喜转为浓浓的失望,不是慕容阮氏。
吴军师道:“刚刚进去的人是君家的主君,说不定里面会有君昕的消息。”
慕容清欢抿了抿唇:“派人盯着。”
“是。”
君家主君小心翼翼的避过他人,来到客栈的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四下瞅了瞅,才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那人一把将君家主君拉进房里。
“这事你办得很好!”
君家主君轻轻一笑:“那太女殿下承诺的……?”
“你放心吧!殿下是你的外侄女儿,肯定会让君家孙二小姐当上君家下一任家主的!”
君家主君放心一笑,慕容清城与君昕的初次见面,甚至是后来君昕中了媚毒,让慕容清城发现并主动献身成为解药都是他刻意安排,甚至是后面慕容清城的死,一切都是为了破坏慕容家和君家的姻亲,避免梁王添一虎,也为了让他的女儿当上君家下一任家主。
君敏虽然沉浮很深,但是后宅之中的事,她未必能料得到,而若是知道君昕失踪,慕容清城婚前失贞,定会为了面子和慕容家结仇!可谓一箭双雕!
蛰伏在窗外的探子探到消息悄悄的离去。
另一边,慕容清欢按捺住焦灼的心,脸部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那白茫茫的一片,人影攒动中并没有慕容清阮氏的身影,天色渐渐的沉了下来,身下的马蹄声,仿佛随时都能变成一个炸弹,将她所有的理智都炸得粉碎。
她瞪着前方,恐惧得手脚都发寒,连血都在凝结,爹爹会不会被居心不良的人劫持了,或者是被某辆马车撞到,又或者是他突然清醒过来,想到清城的死,去寻死?想到种种可能,一股从心底涌出来的无形压力瞬间将慕容清欢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由自主的越想越怕,一向笃定、沉着、强大的慕容清欢,怕了,慌了,现在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只有慕容阮氏扑在慕容清城棺材上的颤抖的身影。
所有的念头闪过脑海,几乎要生出火花,痛苦得要将她烧毁。
夜幕已经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京都,无声无息。
而慕容阮氏,自马车中跑出来,茫然的在大街上走着,看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就拉着他的手不放,叫他城儿。
有好几个被慕容阮氏拉着手的男子的家仆都冲上去对他又踢又打,慕容阮氏实在撑不住了,才放开了手。
大街上的人群都避着他,有些顽皮的孩子还向他的身上扔着雪球。
“你们见到我的城儿了吗?快带我去找我的城儿,我给你们买糖葫芦吃。”慕容阮氏掏出怀里的碎银子,喃喃道。
一个小孩子走到他的身边蹲下,问道:“我们带你去找他,真的有糖吃吗?”
慕容阮氏将碎银子塞到小孩的手上,一个劲儿的点头。
小孩子拿了银子,买了十几串糖葫芦,分给一起玩耍的小孩,蹦蹦跳跳的跑开。
“我的城儿,我的城儿。”慕容阮氏追着小孩子们的后面跑,摔了好几个跟头。
其中一个小孩子转过身瞪着慕容阮氏,对身边的小孩说道:“这个疯子一直跟着我们好吓人!”
她身边的小孩说道:“我们跑到山上,他就找不到了。”
慕容阮氏的衣服都被划破了,手上和膝盖上还冒着汩汩的鲜血,他锲而不舍的跟着那些孩子,嘴里一直说着:“我的城儿在哪儿,我的城儿在哪儿?”
“你跪着把地上的雪吃完了,他就出现了。”一个小孩子舌忝着糖葫芦唬道。
慕容阮氏听了,跪着低下头,手一把一把的抓着雪往嘴里塞。
小孩子们在他周围围城圈,跑跑跳跳的唱道:“城儿不要你,城儿躲着你!”
“不,不,城儿要见我的。”慕容阮氏哭着道。
细碎的声音传入慕容清欢的耳里,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声音,浑然一震,身体瞬间僵住,一丝都不敢动弹,瞬时山上灯火通明,慕容阮氏维持着跪着的姿势,他的脸色遭到了极点,除了身体上的消耗,还有精神上的打击:“城儿不要躲着爹爹,城儿不要躲着爹爹。”
周围的小孩子们早已经回家去了,慕容清欢下马上前去抱住慕容阮氏,安哄道:“城儿没有躲着爹爹,城儿回府了。”
“真的吗?”慕容阮氏惊诧的抬起头。
“真的。”慕容清欢柔声道。
*
慕容阮氏已经睡着了,身边的胡太医把着慕容阮氏的脉,开了药,悄悄的递给慕容清欢一个锦囊。
慕容清欢坐在书房里,听着探子的汇报,看着手中锦囊的字,脸隐在黑夜中半明半暗。
好一会儿,她才挥退了探子,吩咐人去将梁子青请来。
梁子青模着慕容阮氏的脉,神色凝重,“的确是加大了药的剂量,本来治病的药,就变成了害人疯癫的药,又恰逢清城出事,慕容主君的病提前发作了!”
慕容清欢站起来,“姐姐,我有点话要说,我们到书房谈。”
梁子青猜不出慕容清欢要说什么,跟着出去了。
慕容清欢站在书房的窗前,负着手等她。
“宫里出事了?”
“是凤后病了。”
“哦。”慕容清欢冷冷地说道。
北风穿堂而过,吹在人身上好像割刀子似的,梁子青凝神看着这个弟妹。
迎着风,慕容清欢似乎更精神了,挺直身子,脸上浮出一丝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微笑,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问梁子青,“你说,后宫男人最尊贵的身份是什么?”
梁子青一愣,这个问题,有点没头没脑,见慕容清欢发亮的瞳仁瞅着她,她知道在等她回答,斟酌半晌答道:“是太后!”
“对。”慕容清欢回过头,目光穿过高高的墙头,射向幽远得一望无际的天际,仿佛随口感慨,又仿佛意有所指,“后宫男人最尊贵的身份是太后,所以凤后并不是顶峰。”
“你这是……”站在这狂风肆虐的地方,梁子青的背后已经渗出了汗。
“若是他想有命当上太后,就和我合作!”
慕容清欢没有理会梁子青的惊诧,继续道:“皇位传承的根本是什么?”
“是子嗣。”
“你说,若是没有女儿,女皇的皇位还有人继承吗?”慕容清欢冷漠的凝视远方,背脊挺直,语调平缓却异常清晰的片言只语,直让人生出一股颤栗来。
女皇一共有四位皇女,成年的有三位。
“你……”
“姐姐,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要保护我爱的人!”慕容清欢一字一顿道,女皇想要她举兵造反,她偏不,她要让女皇尝尝被枕边人谋害算计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