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雪眼见余静防范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她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笑道:“余……小静,你不用这样子,我冉雪——还不至于吃回头草。”
那声熟悉的“小静”唤出来,冉雪忽觉得释然。她看着曾经的恋人与友人,笑得坦然。过去的情份因背叛早已殆尽,她不是圣母,可以笑脸相迎,断不会再真心相托。那声状似亲昵的“小静”,并非和解,只是她选择放下。
哪怕虚情假意也好,这么多年交情,也够了解一个人。冉雪话里的意思,他们心知肚明。余静顿时有些讪讪,松开手撇开脸,错开冉雪嘲讽的目光。
冉雪笑笑,余静其实长得标致,她们俩要站在一起,多数人肯定先注意到余静。林景之和她站一块儿,倒也登对,要是那档子事儿早两年戳破,说不准冉雪还会微笑说祝福。如今怨恨淡了,冉雪倒也冷静下来,她只是觉得奇怪,她和余静认识林景之也没个前后脚,当年那男人怎么就看上自己了?
林景之这次也冷静,不像松鹤家时那般“疯狂”。他抬腕看时间,道:“冉雪,有时间的话,我们坐坐吧。”
冉雪同样看了一下表,估模着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便点了头。正好,她心里也压着不少问题想问。到底还是薄情的吧,冉雪瞄了一眼林景之,心底颇有些自嘲:当时爱得那么努力,到头来却是自己断得干脆。
于是便到公园里的凉亭里坐下,冉雪顺路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听雀巢。这个时节喝冷饮还有些早,冰咖啡喝下去倒少了所谓“丝般润滑,醇香浓郁”,在温存的味道中带了寒,刮过食道,隐隐的疼。冉雪不在乎,握着易拉罐小口小口地喝,默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景之和余静,却半晌无人开口。
“多久了?”冉雪放下半空的罐子,抬头问得冷淡。
余静闻言咬了唇,撇开目光只言不发。冉雪见状,在心中自嘲一声,转了目光看林景之。那男人长得端正,家世不错,做事温温顿顿,偶尔花言巧语,冉雪这人通透伶俐,二十多年来就看走了这么一次眼。
林景之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指,语速慢语调低,却也坦白:“两年……多一点。”
冉雪沉默,盯了那人半晌,最后扯了笑,也不知是在笑谁:“阿景,你开玩笑不是?”
“冉雪,我——”林景之想说什么,却讪讪说不出口,最后梗在嘴边,只成了一句苍白的,“很抱歉。”
“得,别说,我信。”冉雪苦笑,摆了手看余静,“两年,阿景,这事算我也错一半,我们仨也算认识久了,亏我还自认聪明,却没看到你们俩啥时候牵了手。你到底怎么想?你和我上床、你说要娶我,如果没被我撞破,日后想怎么办?”
同一间房、同一张床、同一个男人。冉雪的手指玩弄着咖啡罐子,想着那人晚上跟自己做白天跟余静做,很恶心,真的。但她的眼神倒是很静,带着略略的一点玩味。那神情倒仿若事不关己,这副样子看得人有火,却找不出途径发泄。
“林景之,我冉雪在你心中,应该不会那么不理智吧?”她问。
林景之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能适应这样的冉雪。她冷冷淡淡的,口气不温不火,却清晰地在身前划开一道分界线,仿佛曾经的相爱都化为浮云消散。不理智?她是大概理智过头——这个女人,什么都看得透彻,或许适合相伴,但恋爱中给不了惊喜和热情,会厌的。
“我有时真想问你,你对我是认真的么?!”林景之皱了眉,说到后面有些激动,“你总这样,像什么都不关心,我都不知道怎么……还有那天!餐厅里那个男人!”
什么都……不关心么?冉雪无意识地拿手指拨弄着咖啡罐子,指甲擦着铝壳,声音细细密密,像自己心头的疼。性格使然,冉雪或许常表现得平淡,不像个小女人一样撒娇,但她也会哭、会脸红、会手足无措,她总是很认真,爱人时也很认真。一起五年,她本以为林景之了解她,此时听着那人的质问,一点一点地寒了心。
“餐厅里的男人”?她和顾学长之间天差地别,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日若不是林景之非要这样给自己找个道德制高点,顾泠澜也不会顺着情景,演那么一出痴情王子与灰姑娘的滑稽喜剧。
没爱过吗?她自问。
不,我是很努力地去爱了。曾经种种,她自认问心无愧。
“不爱的话,会和你做〖河蟹〗爱?会答应和你结婚?”冉雪看着林景之笑,笑得她自己一度以为眼泪要崩不住,“阿景你还真看得起我,还是我冉雪在你眼中就是那么不知廉耻的人?”
——她还叫他“阿景”,只是这昔日的昵称如今听起来却很讽刺。原以为亲密无间,相知相依,哪知道在那人眼中,自己竟不堪至此。
“冉雪,景之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了啊。”余静出声劝,甜人的嗓音如今听来却令人心烦意燥。冉雪暗暗自嘲,自己大概怎么也学不会小鸟依人的娇柔吧?
“是不是都不要紧,如果这样你会觉得比较舒服,那你就这么以为吧无妨。”冉雪缩缩手指,握着罐子,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算了,反正是要散,又何苦计较这些?于是耸了肩:“该庆幸还好没真结婚。得,咱啥也别说,你也别纠结,就当我用了五年时间替你们保了这场媒,不小心把自己赔进去。我也还不至于老到没人要,咱各走各路,别再互相耽误。”
“冉雪,你别这样。”余静插嘴,声音有些怯怯,软软糯糯小女人的模样,一双明眸闪着,晕着光。冉雪抬眼看了一下,翘了唇角,呵,真怜人。
“那么我该怎样?”她歪了头,分分明一副天真无邪的无辜模样,“说你做得好,说我自己眼瞎,说我傻了还对你们诚心相托?是,你做得很好,亏我还以为我们亲密无间,常常三人行,敢情到头来,我是看客,你们才是主角?”
余静咬着唇眨了眨眼,一滚晶莹在睫毛上颤着,楚楚可怜。
“冉雪!”林景之见状忍不住斥道。
冉雪仍然笑,她站起身,低了眼,缓声道:“话就说到这。就当我们好聚好散,互不相欠——林景之,余静,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当我们,从未相见。”说着一笑,将手中的咖啡罐倒扣在桌面上,回身走得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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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补完都是在末尾补,我倒是在中途插╮(╯▽╰)╭
补齐了!
有时候真觉得,心力交瘁时写轻喜剧很磨人。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些有着神逻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