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易帝国纵横天下,东南面临大海,北部接壤广袤冰原,西方边境则是无尽高峰。西高东低之地势,让数条大江自西向东奔流而去,虽千万里亦不回头。一条条大江大河宛若巨大喷涌的血脉,从易帝国巨大的身躯上上缓缓流趟而过。
五德周始,大易帝国以水德王天下。溍者,水也。所以周溍更信此等阴阳家说。故在天下各大江支流源头均树碑立志,以颂国威。这其中,有一大河从西北浪奔而来,绵经千里,从帝国的东南流入大海。这大河名唤明江。入海口处亦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字“明水归去”。
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在明江入海口往东越海千里,在大海深处,却有一荒岛。此岛并不算大,但造型独特,四面环海,中有内湖,湖中更有一小火山突兀而立,拔坚而起。岛上怪石嶙峋,几无植被生存。火山口更是常年冒烟不断,内湖水在火山的驱使下,亦常年近于沸腾,水雾缭绕之间,弥漫着刺鼻的琉璜味。环境恐怖,常人如上此岛,只觉置身于人间炼狱。
据说数百年前,这火山曾经喷发过一次,从此进入了漫长的停滞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这火山是否会再度喷发而出。
明江口那些世代的渔家,对此岛也甚是敬畏,出海线路都远离此岛,即便在海中渔作时遇到风浪,就算距此岛较近,也宁愿舍近求远去其它岛屿避风浪,断不肯上此岛。
其实渔人们惧怕的,并不只是岛上那冒烟的火山口和刺鼻的琉璜味。而是这一带的人都知道,这个岛上,关押着帝国最凶悍的一群重刑犯,这里,就是帝国的死囚岛。
周边的渔人们,都把这小小的火山岛,称做恶魔岛。
大易帝国虽以法治国,却向来推施仁政,如皇室遇有大喜,常便会大赦天下。凡在大赦期内入监的犯人,按所犯罪行轻重,均能得到罪减一等甚至直接免除刑役的赦免。
但帝国幅员辽阔,罪人亦以万计,其中有一些所犯罪行实在不可饶恕。所以易帝国立下典规,凡在大赦期内犯下杀人**等重罪者,无论男女,均需押往此岛关押,永不得离此岛,至死方休。
此刻监押官萧衍就站在押囚船的甲板上,默然不语,他听着涛声,望着天空翱翔的海鸥,眼帘远眺处,隐隐看见一座岛屿隐约出现在天海之间。距离还非常之远,若非那道直冲云宵的淡淡黑烟,根本不会让人注意到。
萧衍长呼了一口气,长长的航行,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这海平线的尽头,就是他每隔数年方有机会来一次的地方——恶魔岛。
那波涛汹涌的海洋,那和煦的海风,那火山头终年不断的黑烟。一切的一切,和当年别无二致。十年一晃,时光似乎停滞不前。萧衍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后,自己还会再行重踏上这岛。
这十年来,帝国和外族屡屡交战,朝庭已经很少有盛事发生,自然也不会大赦天下。这也意味着,他这押解重刑囚犯上岛的苦差事,已经有整整十余年没做了。甚至他也从当年初出茅庐的一个小小衙役,慢慢积升到刑部监押司首席监押官的位置。这虽然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职,但却是他一生努力所得。
“恶魔岛到啦?”几个年轻的衙役这时也听到消息,纷纷冲到甲板上来,十余天的海上航行,已经让他们的神经疲惫不堪。如今听到目的地将至,一下兴奋起来。
看着身边这些第一次出海押解的年轻衙役,萧衍的脑海中,忽然间浮起第一次来此岛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刚入衙门做公差不久。跟随着几位师兄,押送几个外地的死囚登船上岛。
那时候的他对此岛兴趣甚浓。对这帝国最恐怖的死囚之地充满好奇,不停地向问长问短,一如现在身边的小六子。
刚做差人的小六子也是第一次跟着押囚船上恶魔岛。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火山岛,双眼中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充满好奇。
“大人,海面最远处那个冒着黑烟的小黑点莫非就是恶魔岛?”小六子向萧衍发问道。
萧衍模着下颔的胡须,微微点点头,缓缓道:“不错。”
小六子“喔”了一声,扳指数了数下,轻叹道:“这鬼地方离岸这么远,往来一次几乎月余,若被派驻在上面看守死囚,岂不也一样生不如死。”
萧衍冷笑道:“这本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何须派人看守。其实朝庭几十年前把这定为死囚之地后,除了偶尔在大赦之年往这岛上押解那些重犯死囚,一个看守也没有派驻过。”
小六子惊道:“那不怕他们逃了?”
旁边的另一差人陈伍听见,失笑道:“这儿离最近的大陆都近千里,即便我们乘如此巨帆快船,顺风也须数日方达,你还担心他们真有能耐游过来?他们若想逃,正是自寻死路。只怕游不出十里,已经葬身鱼月复。”
小六子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随即又似想起什么,连声道:“那如果他们造船偷溜呢?”
陈伍哈哈大笑,手指前方岛屿道:“这岛上别说可供造远航船支的粗大树木。即便半腿高的荆棘也难得一觅。要想从此岛逃月兑,除非他们能生了翅膀,变了鸟儿飞走。””那……那如此说来,他们怎么存活?就靠在岸边捞鱼?先前伍哥不是说过这岛上虽有些许淡水可供饮用,但水温非常高,几乎无鱼存在吗?”小六子意犹未尽,继续提问。
萧衍心中一笑,似乎从小六子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此刻小六子的提问,正和自己当年第一次来岛时的那些疑问完全没有区别。
于是他徐徐答道:“此岛上资源虽非常匮乏,但要真说饿死倒也说不置于。那火上脚下的热湖及周边海域水温虽高,鱼群罕至,但在鱼潮溯往时节,也偶有死鱼浮现。何况每年也有过把月有鸟群迁移经过,如有运气,捕到若干也可以熬得些日子做口粮。”
小六子恨声道:“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即不用坐牢,还有得太阳晒,还有海味和肉吃。”
陈伍哈哈一笑,大声道:“如此腐鱼烂肉,有何美味可言。等你回头上岛一次,你就不会觉得他们舒服了。换了我,宁死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呆上一天。”
小六子奇道:“这又为何?此岛虽小,但呆在上面,无人看管,食物也算勉强有保证,总好过呆在脏臭漆黑的深牢大狱之中吧。”
陈伍手指那股火山口飘出的浓烟,冷笑道:“那山中终年冒烟,整个岛上覆满了过人高的灰烬,一到下雨,几乎整个岛上都变成一座巨大泥坑,如不小心陷入其中,完全动弹不得。气味之臭毒更不是常人可闻。终年不断,我们再靠近一点,只怕就要蒙上面罩了。”
说罢更笑道:“你不觉得现在这味儿已经飘过来了吗?嘿,一股臭鸡蛋的味,让人作呕。”小六子顿时明白过来,点头道:“那是,这味道确实是极难闻,我现在也隐约闻到了。刚才我有些作呕,还以为是晕船的缘故,原来是这气味的原因。”
萧衍不屑道:“不仅如此,此岛大部在外,并无什么深穴可供居住,仅有几个小洞穴勉强可以容人。你要想抢到个可供避风雨的居住之所,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行。你试想,这岛上所困之人,都绝非善类,一个个凶残恶毒无比,身处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还要拼了命的去自相残杀争抢食物和居所,如此地方,岂不是天下最可怕的牢狱?”
只听他们描述,小六子心中暗想此岛之恶劣,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叹声道:“那是。先前还不知,现在想明白过来,还真有些可怕。唉,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囚犯得到此种大赦,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真换如此生不如死,不如闹市街头,一刀两断来得实在。”
“人若有一线生机,又有几人会甘心求死。何况他们本就是罪大恶极,早就该死之人,能侥幸得活,已经是天赐之福了。”萧衍拍了拍船舷,望着远方渐近的这岛,双手缓缓抬起,合什心道:“这该是我最后一次押解上此岛了。只望此行一切平安。十年了,这岛上从未有人去过,却不知现在是何等模样,那些困于此岛上的死囚,不知是否早已经死绝。”
……
此刻这恶魔岛上,也有一个少年坐在岸边的褐色岩礁上,望着无尽的大海,看着天空偶过的孤鸟,心中念唠着:“我不会死的,不管如何,我也要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