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秦君遥勾着夜无殇就这么转身离开,石卿远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冷汗,偏生又不能大声嚷出来叫人知道他中了禁咒。再者,嚷出来又谁来救他呢?土地城隍?那些小鱼小虾又怎么能是她这千年怨神的对手,就算动以念力神元召来只怕也是没用,没得叫他们看着笑话。看来只能是自求解月兑了……石卿远努力引动着体内的神力真元一点点撞击着静置玄关,一下,两下,三下……怜心那小丫头的声音却突然在殿外响了起来:“卿远师叔,你今天那么快做完早课啊?”
那小狐狸平日可是最爱和他拌嘴唱反调的,如今若是叫她发现自己被制殿上那岂不是非常糟糕?石卿远下意识地抓紧了施法解咒的步调,可结果还是没能赶在怜心闯宫之前。殿外话音才落,怜心轻巧的步伐便跟着转进了内殿。看到石卿远一动不动站在床前,怜心先是一愣,但狐心自来聪慧灵透,她很快便看出石卿远是被谁下了定身咒法静置此处。于是她立刻便兴奋了起来,天赐良机啊!死衰神天天仗着法力高强和自己万般过不去,没想到今天居然也会虎落平阳!怜心激动得几乎两眼发光,她小心翼翼地蹦上前去,指尖试探性地轻轻往石卿远胸口一戳,见石卿远果真全无反应她更是毫不掩饰地喜笑颜开起来。石卿远见她一脸无良坏笑禁不住急得额上冷汗直冒,忙地出言警告她道:“快些出去!没看见师叔正在练功么?你要敢乱动出什么岔子的话,我一定把你的护灵咒印给你抹了,叫你在天龙八音阵里受一个时辰罪!”
怜心这会儿哪儿还肯买他的帐呢,脸上笑容开怀直追春水荡漾:“师叔,练的定身功吗?很热啊?瞧你,一头的汗……”怜心一兴奋,毛绒幼女敕的一条小尾巴立刻便从裙底滑落了出来。她只是望着石卿远不怀好意地坏笑着,尾巴轻荡着越伸越长竟轻抚到了石卿远额上替他擦起了汗水。石卿远心头更觉不妙,那毛茸茸的尾巴瘙痒着他的神经直勾得他更加紧张:“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快出去吧,记得把门关上啊!”
“那怎么行?师叔平日那么照顾怜心,怜心今日也要好好把师叔照顾照顾呢!”怜心摩拳擦掌地笑着,双掌一合竟幻出一堆胭脂水粉出来,末了又捻出一支炭笔凑近石卿远问道,“师叔,是喜欢樱桃小口呢,还是浓眉大眼呢?”
她想把自己妆扮成女人?!要不要这么缺德啊!眼见怜心红扑扑的胭脂刷子就要蹭到他脸上,石卿远紧张之下竟触发了体内潜藏的大量神力,联合前力之猛然一冲之下,那玄关竟就让他就此破了,浑身一松又重新获得了自由。
怜心哪儿想得到石卿远会突然破咒的,不防之下叫石卿远一把便扣住了手腕。她反应奇快,慌着将手上胭脂水粉随手一扔,嘴巴一扁立刻便向石卿远认起错来:“师叔我和你开玩笑的对不起!”石卿远这会儿哪儿还有空搭理她,只一把将她推开一边,忙便慌慌急急地向殿外冲了出去。
“等回来我再找你算账!”
石卿远一边跑一边扔下这么句话,心中却是担忧万分。天知道那千年怨神拿着姻缘红线绑谁去了!她可千万别把自己跟什么禽兽畜生拴一起啊!石卿远心急火燎地顺着红线一路找去,等理着线头找到终点时,远远望着那线还叫秦君遥勾在指根没有放出。其时秦君遥正和夜无殇坐在藤花架下与一女子闲聊,似乎全然没有预备拿那红线去绑谁的意思。石卿远这才松了口气,唇角带笑向他三人走去远远便道:“算你有良心没有整我……”
岂料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秦君遥才见他到场便急急屈指动手,将指间线头向着与他们同桌闲聊的女子足间缠了过去。石卿远一边惨叫着“不要”!一边就飞身扑向了那女子的脚边,只盼能赶得及阻止红线牵缘人仙两界的荒唐闹剧。可当他扑到那女子足边的一瞬间,却发生了一件叫他匪夷所思的怪事:那线头才一触上女子的脚踝竟就此凭空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甚至比秦君遥怨念未被封印时的融线奇观来得更快更干净,连一丝良缘残末竟然都没有留下。
“你耍我?!”石卿远忿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才要找秦君遥的麻烦,却见秦君遥亦是惊诧地从坐处跳了起来说道:“我没有!”她望着那女子的脚踝脸色凝重不似玩笑,说话间已然伸出右手扶上了女子的左肩。闭目感应一时,她却骇得立刻便将素手缩了回来,眉头紧皱,眼神间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怎么了?”石卿远见漠然如秦君遥亦受惊不小便立刻猜知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哪儿还顾得上和她根究是非,于是亦正色好言向她询问了起来。
“她没有情根,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你来确认一下,看她到底是人不是。”
秦君遥用意念与石卿远密语传音。石卿远急忙转面去看那华服女子;只见她素颜静好,是个绝对温柔内敛的绝佳美人,眉梢眼底看着似乎是多情,但细辨之下却又分明可以看出内中其实空白无物。石卿远抽出神元往女子体内一走,果然情根遍寻不见。但凡人族必备七情六欲,这女子莫非真不是人?而是什么行尸走肉不成?
石卿远打足十二分精神又将神元在那女子体内细细检查了一番:心跳血行全无问题是人没错,可她为什么会没有情根呢?石卿远默然不语暗自猜测着所有可能的结果,夜无殇却再忍不住出言打断他的凌乱思路问道:“你们……”
“这位是?”石卿远难得一本正经地将手往女子跟前一摊回问,夜无殇见他面色有异心内不觉也结了个疙瘩,于是亦肃言正色答道:“舍妹夜墨璃。”石卿远听答又跟着追问道:“是同母所出么?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墨璃和大哥是倾城夫人所出,我和无眠的母亲是元夫人。我们虽不同母,但兄妹间从小到大感情都是极好的。卿远……有什么问题吗?”
两日相处虽短,但由于师父的举荐关系,夜无殇却极信任情劫二仙的能耐,如今见石卿远正色连连追问,他心中免不得亦十分担忧起来。石卿远听夜无殇这么一答眼中一闪月兑口又问:“不知道倾城夫人现在在哪儿?方便拜会请安么?”
“家母一早便已过世,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开口,夜墨璃的音色甚是甜软,便连天上神女只怕亦少有人及。石卿远不由得暗骂自己蠢笨起来,凡人之事,掐指可算,倒开口问夜无殇这许多作甚?想到此节,他浅浅一笑潇洒说道:“没什么,不过是看公主娇容胜仙,小可还当公主是神女下凡,倒不敢相信公主和姐夫是亲生兄妹了。”
夜墨璃听石卿远说得有趣忍不住抿嘴一笑又道:“公子真是风趣,这么说来,倒像是在说我三哥长的不够俊朗和我差别很大了?”
“公主莫要害我,我姐夫哪儿能长得不好啊?天下第一美男子才是!我可不敢怀疑我姐姐的眼光,否则一会儿回去又是一顿好罚,卿远可是极伤不起也断扛不住啊!”石卿远努力缓解着被自己和秦君遥搞得紧张兮兮的不良气氛,暗下却掐指念诀占算起来,夜墨璃听了笑得却是更加甜美,转面,她望向秦君遥说道:“嫂子,你这兄弟可真诙谐有趣得很呢!”
“他有趣?贫嘴贱舌的总惹人生气罢了,你可小心回头别叫他气坏了才好。”秦君遥含笑答言,夜无殇摇了摇头插嘴说道:“那是你们姐弟平日斗嘴惯了,卿远进退知度,哪儿会平白来惹妹妹不快呢?”秦君遥听罢白了夜无殇一眼又道:“护他比护我还多,你不如干脆把我休了只和他过日子去?”夜无殇听了不由得失笑承口说道:“又胡说,男人和男人怎么过日子呢?不过为他辨白两句,醋味就这么大,我下次也不敢替谁说话了,专只护着你如何?”
这两人的琴瑟和谐倒装得似模似样,石卿远在心里闲叹了一句,指尖微动,又勾出红线加强仙法去缠夜墨璃的脚踝想试上一试,可无论试几次,加深几层仙法,结果也仍是一如既往,红线消失得连尘烟也见不到半分。秦君遥从旁冷眼瞟着他一再失败终是忍不住意念传音又问:“怎么样?想到什么没有?”
“前尘往事尽如虚空,我算不到。我怀疑那倾城夫人只怕不是人类,个中种种因果似乎叫人以什么邪术彻底抹去了,又或者是我道行不够算不到……总之,要想知道事情始末,怕是只能看你有没有本事可以从你相公嘴里问得出来了。”
石卿远心语传音回复着秦君遥的问话,秦君遥听他扯上“相公”二字忍不住又是白他一眼。石卿远见她瞪着自己也不着恼,只是认真又密语说道:“我总觉得这里面水深,怕是藏着什么重大秘密,这事儿可玩笑不得,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就你懂正经么?”秦君遥心语反问了一句便再不理他,又继续同夜家兄妹闲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