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泪瞳身上,就连坐在她一旁的陆瑢止也觉着诧异万分。她到底是怎么了?就算她紧张,也不会紧张得连他们的婚礼尽快举行都有意见吧?陆瑢止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单芸芳从一侧看过来问:“瞳瞳,是不是觉得这时间定得太仓促了?你放心啊,那些琐碎的事你不用管,你就养精蓄锐的到时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就行!”
泪瞳却掩饰不住的慌张,她蓦地站起来,连打翻了面前的茶杯都毫无察觉。她垂着眼敛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她逃也似的往外跑,陆瑢止站起来唤她:“泪瞳!”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陆瑢止出去追泪瞳,赵志勋和单芸芳倒是充当起活跃气氛的角色来:“来来来,咱们吃吧,这些年轻人的事咱们是弄不懂了,不过浪费粮食这种事咱可不能做,都吃吧,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泪瞳仿佛惊弓之鸟般的抬头惊恐的看着来人,确定眼前的人是张伟男,她才期期艾艾的开口:“哥……哥……”她直起身子扑进他怀里,一时痛哭流涕。张伟男从未见泪瞳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哪怕是当年她独自一人无家可归,她也没有哭得像现在这般撕心裂肺。他挺直了身子任由她哭泣,就像她这么多年来没有理由的把她装在心里一般。
张伟男蹙着双眉心乱如麻:“行了,先找到泪瞳才是最重要的,她究竟会去哪儿?”
难道她早就忘了她还有个女儿吗?那个让她怀胎十月辛苦养育十年的女儿,从她离开的那天就已经彻底消失在她的记忆里了吗?否则,她为什么生活得如此幸福却完全不顾女儿的死活?
章锐急得发疯,“你好歹说句话,这摇头是怎么个意思?要不然,我打电话叫陆瑢止过来,我要当面问问他,看他是怎么保护我们家小童子的!”
泪瞳泪眼婆娑的摇头,再摇头。
章锐开着车在城市里转悠着,脑子却灵光一闪,“我知道有个地方,小童子可能会在那儿!”
泪瞳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当年爸爸弃她们母女而去,妈妈带着她生活异常艰辛,所以才像爸爸一样抛下她不管。这么多年,她一定生活得很艰苦,生活条件一定很不好,没有经济能力来寻找她,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妈妈的消息。而她爸爸,也一定遭遇着同样的逆境,所以久久未能露面与她相认。
就是为了能有一天等来千辛万苦寻找她的父母,可是结果呢……
她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章锐赶过来,看着泪瞳在张伟男怀里哭得没了人形,顿时就义愤填膺的摩拳擦掌,“小童子,你说,是不是陆瑢止他老爹给你脸色看了?还是他们全家合起伙来欺负你?要真是这样,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理论去,他们凭什么欺负我们家人见人爱的小童子!”
黄凡梅被他问得稀里糊涂:“她不是跟你回家了吗?哎,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她人呢?”
泪瞳漫无目的奔跑着,看也没看一眼的就跳上一辆公交车。
陆瑢止怔住了脚步,这样的泪瞳,与他认识的很不一样。
她一直在这样告诉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迟迟未来寻找她。虽然这个借口敷衍又牵强,可是她却坚定的认为事情真相就是如此。
城市的北区,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旧街道和建筑,当章锐的车缓缓驶过来时,看到前面的那熟悉的天桥,眼睛立刻放亮:“还记得这里吗?当年咱们就是在这里遇到泪瞳还抢了她五块钱的。我记得前一段时间她跟我说过,说她没事儿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转转,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
陆瑢止开着车寻找泪瞳,从军区大院一路开过来,却连泪瞳的人影都没见着。打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已经无法接通。他直接开去店里,小贞小枫说老板根本没去过。最后,他开车去了泪瞳家。
傍晚时分,分头寻找的张伟男和章锐聚到了一起。
妈定下那。陆以恒尴尬的笑了笑,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淑琴,眉心拧成了结。
已经站在门口的泪瞳倏地转过身,神色俱厉地道:“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待着!”
看着陆瑢止心急如焚的样子,她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便慌慌忙忙的打了个电话给张伟男,“虎子,刚才女婿来家里说咱家闺女不见了,我怎么想着觉得这事不太对劲,你赶紧的去找找,想想她能常去哪儿,赶紧的把她找回来。”
章锐果断的就在岔路口转个弯,然后直奔心里的那个目的地而去。
他越是这么说,黄凡梅就越是不放心了。
当初被父母抛弃或许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知道父母抛弃她之后竟然连一丝对她的垂爱与怜悯都没有……
无声的泪流已经渐渐演变成颤抖的哭泣……
夜幕降临,晕黄的路灯下泪瞳的身影瘦瘦小小的。她把头埋在膝间,整个人颤抖得不行。张伟男走到她面前,轻轻开口叫了声:“泪瞳……”
她的父母究竟有多讨厌她?难道就像董慧珊憎恶着朵朵一般?
章锐气急的拍打着方向盘:“你说这小童子能去哪儿?今天可是她去陆瑢止家的大好日子,她这是整的哪一出?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吗?再说陆瑢止那小子的父母到底怎么欺负咱家小童子了?要不是这样咱小童子可干不出这么不识大体的事儿来!”
陆瑢止来不及解释,边跳上车边放下话:“妈,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我这就去找她,妈您放心,我一定把她找回来。”“什么地方?赶紧的开过去看看!”
泪瞳这么多年来连名和姓都没有更改,为的是什么?
泪瞳的变化,就是从与她见面之后发生的。
正午时分的公交车寂静莫名,坐在窗边看向城市街景缓缓而过,她的泪水像蜿蜒的小河从脸颊滑落,跌在衣衫上,无声的哀鸣。脑海里却一直闪动着李淑琴那张净白温婉的脸,那张脸,曾经在梦里无数次的出现过。可是今天,她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面前。毫无征兆,毫无预警。在那一刻,泪瞳的心像是被刀子生生扎了道口子,疼得说不出话来。zVXC。
她双手掩面,泪水却褥湿了她的手心。
她的妈妈,离开她十多年的妈妈,居然一直生活在陆瑢止的家里,居然是陆瑢止的继母,居然是陆以恒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军长的妻子!
她不敢想象,心痛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坍塌。
泪瞳顿时失声叫道:“不要!不要打给他!我不想见他……”
张伟男放下电话就给队领导请了假,然后打电话给章锐,让他一并出来找。边找的时候他又打给关颖,童玉珍和谭醉波,但她们都说泪瞳没与她们联系过。张伟男便模索着边打给泪瞳边去她常去的那几间咖啡屋和甜品店找,但一遍找下来,连泪瞳的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倒是单芸芳在他身后催促:“瑢止你还不去追?瞳瞳让你不去你就真的不去了?太不了解女人了,快去看看,这小瞳瞳心里一定是有事儿,要不然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车才刚停稳,张伟男下车就直奔泪瞳而去。
虽然他现在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眼下,他的确不能不顾她,让她独自离开。他看向赵志勋和陆以恒,“姥爷,爸,对不起,今天泪瞳可能是太紧张了,她平时不这样的,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她。”
两人坐在车里与陆瑢止通了话,陆瑢止仍然在寻找的路上……
不是说陆瑢止父亲都接受泪瞳了吗,怎么回趟家还会整出幺蛾子来?
赵志勋焦急地道:“行了,快去追你媳妇儿去。”
整整一个下午过去,泪瞳还是没有找到。
然而现实却是血淋淋的残酷。
陆以恒什么话也没说,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快去。
黄凡梅正推着轮椅陪张绍辉午饭后散步,看到陆瑢止独自一人心急火燎的下车,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陆瑢止便问:“妈,泪瞳有没有回来过?或是打过电话给您?”
章锐正说着,张伟男忽见天桥下靠着桥墩双手抱膝坐着的泪瞳,惊叫一声:“看到她了,快把车停边上!”
离开她十多年的妈妈一直生活得很好,她是陆军长的妻子,这么多年来过着无忧的生活,人前风光显赫,又得到陆军长的疼爱与庇佑,她一定生活得很幸福很快乐。可是她却没有来找她,一次都没有!
……
陆瑢止回头看了一眼在坐的每个人,目光最终停留在李淑琴身上。
偌大的城市,没有任何线索的寻找一个人尤如大海捞针。
见了陆瑢止,她要说什么?她要怎么说?她完全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没有办法面对陆瑢止。
她的亲生母亲,却是陆瑢止的继母。她的准婆婆,却是她的妈妈。这样的关系,她要怎么面对陆瑢止,怎么面对他们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