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火 第九章 青萍之末

作者 : 江上疏风

几匹马很快跑近了镇北军大营,方言看着黑黢黢的高墙,由然升起一股再世为人的感觉,真是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几匹马穿过营门,直接来到了亲卫营的驻地,通报以后就在大门口等着,很快就有人来到大门口,带着几个人来到一件瓦房外,亲兵一声通报,房门一开钟无极站到了门外,锐利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一扫,一眼就盯住了方言。

“方兄弟?真的是你?”钟无极严肃的面孔一瞬间变的不敢置信,方言身后的几个骑兵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看来面前这小子说的不错,钟无极居然叫他兄弟。

“钟大哥,是我!”

钟无极跨了两步来到方言的身边,上下打量了方言一眼,伸出双手摇着方言的肩膀“哎呀,你真的活着?太好了,上次你堕崖,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说完又在方言肩头擂了一拳,一股巨大的力道传到方言的身上,疼的方言呲牙咧嘴。

“钟大哥,轻点,小弟这身子骨弱,刚刚被拼在一起,你一使劲儿说不定又散架啦!”口里虽然埋怨着,可是方言从钟无极的拳头上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关心。

“活着就好,你不知道你掉下山崖让亲卫营的那些袍泽多担心?他们找了你几天几夜,可惜山谷太深,一直没找到你!不过老天有眼,你还活着!”钟无极又绕着方言转了一圈,脸上终于浮上了一丝笑容。

“钟大哥,侯六他们没事吧?我掉下山崖可跟他们无关。”方言最担心的是自己掉下山崖会牵累侯六他们几个。

“那几个兔崽子回来还不敢说,不过纸包不住火,后来被我知道了,一人五十军棍,个个没跑,打的他们在床上趴了半个月——不过只要你活着回来,我看他们只会觉的这五十军棍挨的值!”钟无极哈哈笑了起来。

方言身后的几个骑士一看两人相认,纷纷行礼告辞,钟无极亲热的拉着几个军士的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几位军士受宠若惊,其中一个机灵的趁势提出想进亲卫营,钟无极满口子答应了,几个兵士这才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

方言看着几个远去的士兵,觉的钟无极为了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却不料钟无极一揽方言的肩膀,带着方言就往屋子里走“方兄弟,你不知道,你掉下山谷这事情被我禀报到朝廷后,不仅陛下大为震惊,就是我父亲亦来信痛斥了我一顿,说你是大乾朝不多得的俊才,这次死在——啊,呸呸,掉下山谷是我大乾朝的损失!你说我能不懊悔吗?如果我知道你对朝廷这么重要,怎么也不会答应侯六他们带你出去爬山的。”

“钟大哥,言重啦,小弟真的没什么的,皇上爱才,是我自己不小心,差点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望。”方言诚恳的说着。在钟无极的话里方言听出几个意思,一是皇上对方言挺看重的,二是钟无极的父亲一定在朝廷里,否则这件事情不会传到民间。

“说什么话,方兄弟大才,我是远远不如,父亲来信里提到了你的策论,真的很对我的胃口——我早就想领兵踏平天断山,杀北夷一个落花流水——就是朝里有人并不这么想!”钟无极挥挥手。

“对了,方兄弟,你是怎么回来的?”钟无极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方言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答,丹云峡神丹阁的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就说自己从山崖堕下,落入河水中,幸好被一个猎户搭救,自己重伤昏迷了很久,这几天才恢复,恢复了就紧忙赶回镇北军中,生怕大家伙儿担心。

钟无极听完方言的话,倒是丝毫没有怀疑。

“嗯,有机会一定要去感谢那家猎户!”

方言心想这家猎户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该如何感谢?口中倒是连连答应。

说了半天话,方言要去看看侯六几人,钟无极极为赞同,方言这样重情重义,钟无极是越看越喜欢,约好看完侯六带着几人一起到钟无极这里喝酒,方言走出了钟无极的屋子。

带着宿醉与头疼,方言在马车上又颠簸了十天,京城的北大门已经历历在目。

回想起跟亲卫营的钟将军以及一众兄弟在临走前拼酒,方言心有余悸。

侯六几个当日陪他出游的兄弟看见方言的反应让方言始料未及,侯六几个正在马厩里给马刷毛,当方言探头探脑的在马厩里寻找他们的时候,侯六的朋友抬头看见了方言,一下子就愣住了,手里的刷子也不自禁的掉在地上,可是侯六的这个朋友只是抬着手指指着方言:“鬼……鬼呀!”

侯六从身后一脚踢了过去“你才是鬼!大白天的闹什么鬼?赶紧干活!”

“真的是鬼啊!”张着嘴巴,侯六的朋友一坐在了地上。

侯六疑惑的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正对着他微笑的方言,侯六啪嗒一下也坐在了地上,手里的刷子直接扔到了屋顶上。

“你是鬼吗?真是鬼啊……”一双手紧紧抱着身边朋友的脖子,两个大男人滚做一团缩在干草堆里。

方言被气乐了“侯哥,是我,我是方言啊!”说着伸出手去拽两个人。

“别过来,我怕鬼啊!”侯六也顾不上分辨,一转头就转进干草堆里,连他自己的马都被他挤到一边去了。

方言好笑的看着两个撅着的男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了,侯六哥,你还想被钟将军打吗?”

一听打,侯六一下子从草堆里蹦了出来,双手捂着自己的“凭什么打俺的,俺的刚好,再打就成花啦!!”

方言笑吟吟的看着侯六,打心眼里对这质朴的军汉有了好感。

“方兄弟,你真不是鬼吗?”侯六瞪着一双牛眼。

“侯六哥,你模模我的手,鬼的手是冷的,你看我的手冷吗?”方言好不容易憋住笑,把右手伸了出去,侯六抖抖索索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方言的右手“咦?真的是热乎的呢!方兄弟,你真的没死啊?”侯六一把抱住方言,两只手臂像一对巨大的铁钳子紧紧把方言箍住,方言差点都喘不过气来。

“侯、侯六哥,轻点,我、我也刚刚好!”方言结结巴巴的说着,感觉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

侯六哪里听的见方言说什么,一转身把方言抱着转了一圈“太好了,方兄弟你没死,我就说好人活千年,将军不信,反而把我按在地上打了五十军棍,兄弟我跟你说,这棍子打在上是真疼啊!”

“我、我知、知道,这不、不是找你、你们来了?”

“哈哈哈,小方先生没死,太好了,我要让哥几个都知道。”说完也没把方言放下地,抱着方言就出了马厩。

侯六扛着方言在营地里踏踏实实转了一圈,还特地跑到钟无极门口大唱“男儿当自强”,荒腔走板的调子把钟无极气的从屋子里跳了出来,出门一看侯六把方言放在肩头上的怪模样又乐了起来。

方言掉下山崖,侯六哥几个为此挨了军棍的事情亲卫营早都全知道了,现在居然正主没死,活蹦乱跳的回来了,亲卫营一众兄弟都是开心,特别是当初参加过篝火晚会的几十个兵士更是跟着侯六一起在军营里扛着方言到处跑。

钟无极只是倚在门框上,叉着双手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一直到大营来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才喝止了还在胡闹的兵士,特地吩咐厨房加餐,晚上给方言来了个压惊宴。

方言第一次喝吐了,虽然喝的是寡酒,但是几十碗浊酒下去,方言也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

带着这份醉意方言第二天被钟无极扔上了回京的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京城,方言从车窗望出去,心里悲喜莫名。

首先回到槐树胡同,屋子里依然还是走时的摆设,方言默默的站在屋子,看着自己说起来熟悉其实陌生的居所,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沿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方言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房檐一角,从葱茏的树枝之中伸了出来,一串风铃静静的挂在屋檐下。方言看着这熟悉的屋檐,笑了起来,到底自己还是回到了太学。

抬步进了太学的侧门,跟侧门的门房点头打了个招呼,门房也笑着给方言回了一礼,直到方言走了过去,门房猛的抬起头来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方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方言身后的影子,张嘴想喊一句,却什么也没喊出来,只是忙忙把侧门一掩,小跑着向太学深处去了。

方言信步走到了自己这批学生听课的地方,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正在读书,方言静静的听着,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这才是原汁原味的古文教学。

过了一会儿,声音沉寂下去,方言忍不住往门口走过去,这么长时间没见,还真是很想念同学们,特别是芷兰和金师姐呢。

走到门口,方言一现身,唰的几十道目光全集中到方言身上。

接着一阵混乱开始,有的同学站起来,有的还坐着,有的望着老师,更有个女同学甚至双眼一闭晕了过去,可是令方言奇怪的是居然没看见谢芷兰。

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把方言紧紧抱在怀里,方言隔着衣服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片柔软。

“金师兄……”方言呐呐。

“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金有方忘情的抱着方言,浑不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方言抱的那么紧。

“金师兄,我也没想到。”方言意识到自己的事情可能太学里面知道了。身边又围了几个太学过来,有的同学还大着胆子模了模方言的身子,感觉确实是真人,这才又放心的叹出一口气,接着又叽叽喳喳的问起方言各种问题,教室里嗡嗡的声音不断,声音太多太杂方言反而听不清楚同学们的问题,只是感觉胸前有两团柔软和底下急促的跳动。

“好了、好了,方言同学回来,是个好事情!大家先坐下。”老师眼看着教堂里一片混乱,不得不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金有方这才放开抱着方言的两只胳膊,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方言又在教室里看了一眼,谢芷兰确实不在,方言急切的想知道她的去向,可是又不好直接在这么多同学面前问。在回答了老师几个问题之后,满足了同学们想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过程之后,方言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怔怔的坐在座位上,方言想着自己的事情怕不会传回家里吧?那样自己的父母岂不是要急死,自己也许马上应该写封信回去,解释一下自己的事情,以免双亲牵挂。

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在周围同学的目光中,一个太学的杂役走到了门口跟老师说了几句话,老师点点头,喊了方言一声,方言正想着自己的事情没听见,还是身边的金有方捅了捅他,方言才抬起头来,原来是太学的山长知道方言回来了要见他。

方言跟着杂役来到山长的书房,除了书就是书,粗粗看去怕不是有上万册书,书房除了书架和书,只有靠南窗下放着一张书案,书案上堆着着的也是书——杂役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这才从书堆后探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

白首老者看了一眼方言,挥挥手让杂役退了下去。老者又坐回书堆之后,方言只听见悉悉索索一阵声响,待所有的声音消失之后,老者这才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站在方言的对面,老者看着方言,方言低着头,心里只是想着芷兰去了那里。老者顿了半响,这才伸手在方言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此次去天断山镇北军中实习,本是一件好事,谁知你竟然失足——唉,好在你命大!活着回来了,也好,我本来也很欣赏你的才情,看来你命中有些磨难,以后就在太学好好读书,陛下的主意本是好的,可是你还小,还是待以后大了——你且回去休息几天,等身体好了再说。”

说完老者也不待方言说什么,挥挥手自顾自又走回书案后面。

方言直到老者说完才回过神来,想说些什么,老者已经坐回书堆后面去了,方言只好对着书堆行了一礼,退了出来。

站在葱茏的树丛中,方言茫然不知该做些什么,自己回来应该是要做好善后的事情,然后回到神丹阁继续修行,可是回来最重要的事情却没法办下去了。

想着山长让自己休息两天倒是蛮合乎心意的,方言径直回到槐树胡同,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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