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火 第十四章 退学

作者 : 江上疏风

七月流火。

七月的太学里最大的新闻不是张尚书的儿子通科未过,也不是左员外郎的公子在外面有了新欢,结果家中悍妻直接打上门去,把新欢剥干净了丢在通衢大街,新欢忍不了这种羞辱吞金自尽……

太学里七月最大的新闻是今年恩科新近进学生方言退学了。

方言是谁?那是今年太学最耀眼的新星!

你要在太学混,有三个人你必须认识,首先是文山长,山长你都不认识,你可以直接回家;二是你自己的老师,这个天天见,不认识也难;最后这一个就是方言方大才子!

本来新生入学大家是不在乎的,太学每年总得进几个新人,京城这么大,京官这么多,送进太学的还是不少。

可是今年破天荒从大乾各地选拔了一批新生,这些学生真是新,起码跟太学里的原有的体系大不同,如同一池子死水被注进新鲜的活水——更别说这次还招进了不少女孩子,太学自三月起就热闹起来,多少老生开心的痛哭流涕,没成想自己这一届能赶上这样的好时候,居然在太学能有机会泡妹妹!

到底是京师纨绔,玩的是守株待兔,当然,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不能用在自己同学身上,再说这批来的学生很多都是封疆大吏的千金,别说自己老子是个京官,真惹恼了人家这颗大好头颅还能不能安稳的长在自己脖子上还是两说;由此一来,太学风气为之一变,好学之风蔚然而起,在太学里到处可以看见手捧圣贤之书游荡的学生——是不是真心再看那真是只有天知道!只是校方总是为这样的转变而高兴,打算把每年招收一定数量的女学生进入太学变成常例。

本来太学里的老生打新生进校也只对新生里的女生感兴趣,最先认识的也是这些女孩子。不过学校里总归是有好奇的学生在,年轻人啊总是有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

跟太学里的教谕本来关系就不错,逮着机会又出去大吃一顿,就把这帮新生入学的答卷摹本弄了出来。

几个好事之人凑在一起,秉烛夜读,乘机过了一把教谕的瘾,顺带着对新生品头论足,一帮新生答卷各不相同,不过在太学上过几年,总归是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这帮新生的水平如何一目看去也是明白,甚至某些人是事先写好的文章这帮子好事学生也都看了个**不离十,哄笑之余倒也只是扔在一旁不加理会而已,人家到太学来不过也只是镀金而已,自己犯不着跟人家过不去,以后大家同朝为官也不能先把关系弄僵,不得不说,这帮子太学老生耳濡目染之下对官场也早就有了体察!

只是看到方言的卷子,大家这才是真正服了气,不说“君子固洁”这个题目是多么大路化,就是提前找个枪手做文章也万万做不到这种水平,这样的文章不是说谁来就能简单写出来的,君子如莲,这个提法在大乾有历史以来往前数,当然也就是几十年,没有人这么说过;再往前数,就这么说,有文化以来,最牛的人把自己说成是君子,别人都是小人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想到把自己比作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最关键的是这篇文章提出了一个论点,就是君子必然是出淤泥,所以君子可以跟滚滚红尘一起模爬滚打,等撒完泼,过完瘾,爽翻天以后站起身来掸掸衣袖,然后就出淤泥而不染了,接着又是万众敬仰的偶像文化人!方言可能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借着顾千诚的混乱思绪,就算是后世顾千诚,他那个世界哪里还能找到君子,真小人倒是满街都是!所以对君子是满心敬仰,这种深深的敬仰自然随着自己的寄生体表达出来,不过这说法说出来自然是对了大乾朝文化人的胃口!

这也是黄教喻为什么一读到这篇文章就要收方言为学生!黄教喻的眼光岂是清远城几个乡土教谕能比拟的?当时就感觉到方言的与众不同,欣赏一个学生,慢慢帮助这个学生走上高位,然后学生反哺老师——多么美好的一出人生大戏,后来黄教喻后悔一辈子的是自己偏偏没能在方言到了京城,进了太学还没有把名头弄响的时候收他为徒,一回京就感染风寒躺倒了,等风寒好了就有人过来打了招呼,已经有人看上了方言之才,准备收方言为学生。

黄教喻自然知道来人说的人的背景,自己是万万招惹不起的,所以等病好了之后也就不提让方言拜师的事情,这也是让方言奇怪了一阵子的事情;不过黄教喻自己奇怪的是方言一直没有说起过有人想招他为学生,黄教喻有心问一问,再想想那人的背景,到底是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只是有时候忍不住会把方言写的那首诗拿出来看看,结果被同仁看见赏鉴之下满口夸奖,结果方言的名头随着“爱莲说”“接天碧叶无穷尽,映日荷花别样红”而传遍京城文化圈,很有些人考据这篇“君子固洁”,考来考去,还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文章只能是原创,因为没有任何文字跟方言的文章能有瓜葛。当然有好事之人对方言怎么在这么小的时候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有疑惑,官司打到黄教喻那里,黄教喻自己也清楚的记的,很多年后跟方言说起来的时候,方言一票人可都是笑喷了的。那就是黄教喻听了这个问题,斜暼着来人,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品了半天这才咽了下去,就在来人憋不住就要开口怒斥的时候,黄教喻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来人闻之默然,待回头跟文化圈子里的人一说,大家这才收了考据的心思,好嘛,人家都说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话,你还不知趣的去追问人家怎么做出来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这句话流传出来,倒是让大家在必须谦虚的场合有了一句新词,为了简单一点,后来在别人夸自己的文章写的好的时候,都会谦虚一句“妙手偶得!”

当然这一切方言并不是很清楚,京城文化圈的一场由他的小翅膀掀起来的风暴很好的被太学陈实的青石院墙挡在了外面,这段时间方言正在太学里的藏书里孜孜不倦的苦读,寻找另外一个世界的钥匙,同时享受着师姐无微不至的照顾!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外面搞风搞雨又有什么关系?当然方言也能感受到太学里的太学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就是那些请芷兰出去吃饭的家伙,虽然自己去了也不怎么开口,但是那帮公子哥也都客客气气,并没有因为方言奇怪的沉默而感到不舒服,现在看来也许大家都觉的才子本来就是与众不同,有些清高是人之常情!一个才子还跟大家伙儿喝五吆六,那才是不正常。

方言对太学里的东西已经没有留恋,自己说起来还真是看不上这太学的学科,不说别的,就在自然科学这一点上,大乾朝比起后世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蹉跎岁月?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还是修行,那不是幻觉,真的有些意思,方言承认自己有些喜新厌旧,可是这样的习性又岂是方言独有?

等方言这次回来,先不管外面如何,最关键的是方言自己都变成另一个人了,旧有的环境还怎么能让方言提得起兴趣?

正好有了谢芷兰这样一个借口,方言就以身体一直欠佳,深思不属为由,向太学提出要退学,得知方言要退学,文山长震惊莫名,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方言会放弃这样一个极好的机会,方言已经在太学有了名声,不管这样的名声有多小,毕竟是一个积累,方言自己不知道这名声的大小,可是文山长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在太学院墙之外方言的名声,这名声正是以后方言进身的凭据。加上陛下的关注,方言注定二十年后会入阁的啊,自己的学校里能出几个公相,怎么也是太学的荣耀,所以方言提出退学,文山长的第一感觉就是方言这次去军中实习掉下山崖把脑子摔坏了。

派去的人苦口婆心劝了方言半天,最后方言只是淡淡的表示自己决心已定。

文山长无法,只好自己出马,文山长是个细心之人,在约方言谈话之前做了一番调查,也就知道了方言同乡谢芷兰的事情,除了在心中月复诽一下三皇子的迫不及待,又没办法说出来,倒是把老人家憋的够呛。

直到面对着方言淡漠的眼神,文山长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的是多么离谱!自己把方言从政的结局说的明明白白,甚至自己对方言的期待也说的明明白白,那就是太学的学生里出一个大乾朝最年轻的公相,这个真的可以有,只要方言不退学,最慢二十年,也就是说,只要文山长能保养自己的身体,也许能亲眼看见这历史性的一刻。

文山长口沫横飞的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等他终于说完了,方言只是看着他,眼神就像是看天桥上卖嘴的江湖汉子。

文山长彻底败下阵来,颓然倒在座位上,挥挥手让方言出去,方言依旧是对着面前的巨大书堆恭敬的鞠了一躬,这才慢慢走了出去。

不过到办手续的时候,方言还是没忍心摧毁老人家最后的一点愿望,只是办了一年的休假,没有退学。

只是方言知道,自己这一走,可能再回来就是物是人非,可是京城的一切都让他想躲避,后世被人多吓着了,还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躲着更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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