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卧榻上舞碧刚睁开朦胧的睡眼,便觉得清风拂面,水榭的门大开,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自行起来了,披了件广袖衫子,长发垂到了腰际,迎风而立衣袂飘飘,青丝飞扬,舞碧摇了摇头,只怕又是在那里站了半夜。
迅速的起来梳洗了一番,去厨房端来了早饭,“公主,该用早膳了,我去叫舞剑起来一起吃。”明知此时的她不喜人打扰,却还是唤了一句。
“舞碧,不必去了,让她歇着吧,帮我收好。”惜玉豁然回了身,递过去一张丝绢,朝着里屋走去。
“你”舞碧张口结舌,讶异的看着她,淡蓝的广袖外衫下,竟是一身劲装,交给她的是一张简易的地图,兵士巡逻的路线,阁楼的构造,丝毫不落的跃然眼前,这人半夜未睡,想必是和舞剑跑去了对岸,舞剑急,她又何尝不是?
仔细的观摩了一遍又一遍,兵士换岗、巡逻的时间,竟是精确的计算到了每一步,滴水不漏,布置的人该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惜玉只怕是研究了许久,她都没能看出破绽,自己又何德何能?舞碧摇了摇头,转回了屋里,将丝绢小心的收了起来。
屋里的惜玉自己换了身衣服,因着未束腰带而显得有些宽大,衬得人也显得慵懒,一个人自顾的吃着早饭,桌上剩下的其中一个空碗已盛了大半碗粥。
“以后有人在时可不能这样,我和舞剑在自己的屋子里吃。”舞碧坐到对面端起了碗,惜玉知她说的确实在理,却也不回话,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各自吃着,相处了几年,彼此都了解,即便一整天不说话也不会觉得不自然。
收拾完了一切,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惜玉站在水榭外面,蹙眉看着远方,似是若有所思,舞碧将四周的帘子放了下来,让雨水无法飘进,外面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舞碧姐姐起了么?”
两人对视一眼,会是谁这么有兴致,冒雨前来?舞碧带上了水榭的门,又放下了里间所有的纱帐,这才走了出去开门。
一名年纪不大的黄衣丫鬓站在门口,微湿的薄衫半贴在单薄的身子上,后面站着一名撑伞的丫鬓,伞虽是比平常的伞大了许多,她自己身上却湿了大半,伞下站着的正是苏妃,后面跟着六名衣着一样的丫鬓。
见到舞碧开了门,丫鬓喜笑颜开的福了福身子,“奴婢玉儿见过舞碧姐姐,不知公主殿下起身了么?我们娘娘有事要与公主商量,烦请姐姐禀报一声。”黄衣丫鬓恭敬的看着她,丝毫不敢懈怠,同样是丫鬓,但公主身份与众不同,公主家的丫鬓自然也是高人一等,大可当作半个主子来对待。
“舞碧见过苏妃娘娘,公主刚用完了膳,下雨天没地方可去,有些倦意就去小寐了,兴许是换了环境,没歇歇好的缘故。”舞碧屈膝行礼,不卑不抗,若不是知道她是公主的丫鬓,任谁见了都会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闺秀。
门半开着,绯衣女子站在门口,显然没有请她们进的意思,玉儿怯怯的看着身后的主人,想着是不是马上打道回府?苏妃却没出声,撑伞的丫鬓年长些,自然知道主人的意思,说道:“舞碧姑娘,不打算请我们娘娘进去坐么?”
“婢子失礼了,苏妃娘娘请。”舞碧淡笑,将另外半扇门打开,站在了一旁。
主仆三人反客为主,径直的进了内室,剩下的丫鬓则规矩的站在了两旁,年长一些的丫鬓扶着主子坐在了桌边,年小一些的只是怯怯的拿着伞,站在苏妃旁边,舞碧也不好阻拦,只得跟了进去,料想她们也没胆子敢去掀公主的床上的帐子。
“舞碧姑娘,想必公主也不曾睡熟,烦劳去请公主起来好么?我们娘娘有事要与公主亲自商量。”
得寸进尺
舞碧走了过来,浅浅一笑,“殿下脾气不是很好,尤其休息的时候,更是不喜被人打扰,不知苏妃娘娘见公主所为何事?小事的话舞碧也可做主,若是大事,舞碧则可代为转达。”
“我们娘娘要说的事,只怕舞碧姑娘做不了主,舞碧姑娘还是去请公主起身吧”玉儿怯怯的看着碧桃,苏妃娘娘管着府里的一切,算是半个主母,但对方可是公主呀,碧桃讲话这么咄咄逼人,且不是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姑娘何必为难舞碧?既然你们娘娘那么想见公主,姑娘不妨自己去请好了,舞碧只有一个脑袋,可没那个胆子敢去惊扰公主。”舞碧收了笑脸,正色说道。
“碧桃,怎么说话的还不快向舞碧姑娘赔不是”苏妃开口斥责,碧桃急忙陪不是,苏妃这才说道:“妾身管教无方,舞碧姑娘不要见怪才是,既然姑娘能做主,就不必劳驾公主了,与姑娘说也是一样。”
“公主向来不愿劳神,婢子入宫伺候公主也有近六年了,宫里的琐事一向是婢子在打理,娘娘但说无妨,能做主的婢子就应承了,不能做主的婢子再去请示公主。”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苏妃先低了头,舞碧自然也不好再板着脸。
“忆情居原是王爷的居所,王爷一向不喜丫鬓伺候,都是小厮在旁,现今公主住了进来,自然不好再将小厮们留在这里,这才尽数的撤走,妾身想着公主陪嫁的侍女必定有许多,也就没再安排人,谁料就只有你们二人随公主前来,这一时间也无丫鬓可调用,妾身便将自己那边的丫鬓抽了几名过来,以供姑娘驱遣,不知舞碧姑娘可满意?”苏妃从容自若的说道,端足了一家之主的架子,稍稍抬了抬手,外间那几名丫鬓便齐齐的屈膝行礼。
“娘娘想得周到,婢子感激不尽,只是殿下喜静,以往住在宫里身边也是没几个丫鬓,可又不能辜负了娘娘的一番美意,婢子就代为做主留下玉儿,娘娘看这样可行?”这些丫鬓只怕是苏妃精心挑选来的,收下了也没用处,却又不好拒绝,舞碧将屋里的丫鬓打量了一番,挑中了站在苏妃身后的少女,玉儿低着头,怯怯的打量着四周,教好了的丫鬓哪敢如此?应是刚进府不久。
苏妃一愣,随即便是一笑,赞道:“舞碧姑娘好眼光,玉儿,快过去见过新主子,以后可得好好听舞碧姑娘的话。”点头示意玉儿过去,又道:“眼见便到了夏天,府里的诸位娘娘正筹备着银两置办夏季的衣衫,太妃规定不许私自置办任何东西,需得大家一起,你家主子若想要一起置办,不妨把银两交予妾身,也好一并的去定做,不知舞碧姑娘意下如何?”
“此等小事就不劳娘娘费神了,娘娘稍等。”舞碧起了身,却不是拿银两,而是将昨日新买的一排红木衣柜打开了几个,里面皆是淡色的女子衣裙,丝绸、锦缎、薄纱、皮草华贵无比,披风、绣鞋、马靴等等一应俱全,春秋丝裙,夏季薄衫,冬日厚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大略看来,应是不下于百十套,饶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苏妃,也是心中暗惊。
“皇恩浩荡,公主远嫁敦煌,陛下万分不舍,生怕公主受了一丝半毫的委屈,将能备的都备上了。”舞碧站在一旁,巧笑嫣然,随后又将衣柜逐一合上。
“公主的衣服,只怕五年内也不需置办,倒是妾身多事了。”语气有些暗淡,苏妃少顷便回过了神,侧目看着屋角那几口箱子,上面的铜锁还在,想必是还未来得及收拾,里面又会是些什么?“舞碧姑娘,承蒙王爷抬爱,命妾身掌管府中的一切,公主既然嫁了进来,嫁妆自然是该交由府里保管,有劳舞碧姑娘整理一下,妾身好命人过来取回去,统一放在库中收纳。”
明目张胆的的要嫁妆?舞碧心中微恼,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的说道:“娘娘,这些个箱子里装的,都是圣上赐予公主私人的,不过是些珍珠玛瑙,钗头手饰,以及一些公主喜欢的小玩意儿,婢子可不敢私自做主。”
“出嫁从夫,公主即然嫁给了王爷,东西自然是王府的,何来私人之说?难不成公主还想着回去不成?”苏妃也是巧笑嫣然的看着舞碧,嘴里说的的话语却是咄咄逼人,“舞碧姑娘伺候公主一路劳累,若是嫌累不愿收拾的话,妾身可以派人过来助姑娘一臂之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舞碧也不客气,立即反问道:“萧王爷坐拥敦煌,富可敌国,娘娘却要公主交上私人物品,这且不是往萧王脸上抹黑么?难道萧王的万贯家财,都是诸位娘娘带来的嫁妆不成?”
苏妃当下便拉下了脸,冷哼一声,缓缓道:“舞碧姑娘,说话可要小心些,妾身只是依着府里的规矩行事,姑娘莫要仗着是公主的侍婢就恃宠而骄,出言不敬姑且念你是初犯,我就不与你计较,姑娘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家有家规,既然公主不会管教下人,那就由妾身代为管教,到时候莫要怪我不给公主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