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城九月,秋风飒爽。
路边的枝桠已经有了要谢的意向,纷纷的绿叶不舍地别离了它们的母亲,将整条大街,都染上了它们的颜色。
如今****的仿制大笨钟高高地镶嵌在一号大楼的楼顶,它骄傲于它的准确,告诉所有人,现在是晚上八点,最好的夜生活时段。此刻,也正是整座城市里最繁华的步行街人烟最稠密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人穿行在这条街中,不会有人在乎他们是谁,来做什么。
用一杯冰柠檬水让自己的头脑冷却,她在板凳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有了计较。
看了看周围紧密的人群,曾经觉得厌烦的风景却成了这一刻最能掩护她逃月兑的时机。
新华街。
一个穿着灰色毛衣和牛仔裤,还挎着一个浅咖啡色单肩包的少女行走在人群中,戴着酒瓶底般厚重眼镜的她现在看起来非常平凡,丝毫不引人注目。她那咖啡色的单肩包里只装着钥匙、手机、纸巾和一个钱包,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空荡荡的反而有利于她这个体力不怎么样的女人加快速度赶路。
或者说逃命。
这个半奔跑着的愀然少女姓林,名字叫做夏君,是夏天出生而得到了这样一个名字。和这个极具偶像气质的名字有着强烈不符的是她太过平凡的面容。当然,这并不是说林夏君难看,只是在没有系统的保养,也没有和同龄人一样的美好妆容掩映下,她的皮肤有些灰蒙蒙的,五官也很平淡地藏在了厚厚的镜片下。如果非得要从她的这张面庞上寻找一个优点,那就只剩下她那还算水灵的眼眸了。不过,如果她执意要再戴着这酒瓶底的可怕眼睛,或许她那水灵灵的眼眸也要被这朴实的眼镜同化了去。
或许她也曾经在乎过,也曾经对着镜子感叹过,但对于一个逃亡中的人来说,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即使是奔跑,她也尽量从人群之间小心地穿插过去,不敢触碰到任何一个路人,以免引发对方的注意。她害怕自己的面容,那平凡的样貌或许已经登上了通缉布告,被全国各地地散发。那个青年,她一见到的时候就被他的气质震惊了,那是多么尊贵的举止啊,而且,从那精致的五官和气度来看,她确信他的身份非比寻常。后来果然从同事那里知道,他居然是那位很了不起的高官的独生子。而现在……如果她被发现,被抓住,那么牢狱之灾是绝对跑不掉的了。好的话,也许会在铁窗里呆一辈子,但运气如果不好,或许就要得到一颗传说中的花生米了。
可恶……她慢慢地降下了速度,左手已经捂住了嘴唇,因为她无法在人群中哭泣,右手则伸进了包里,抽出了一张柔软的纸巾,无声地流完了泪水,她随意地擦干了失控的眼泪,然后立刻又重新踏上了她的逃亡之路。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是她只知道自己不应该,也绝对不可以留下来,不能够停下脚步,绝对不能。
她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很多次,可是她不敢打开包,哪怕是看一眼。如果她的估计没有错误的话,或许自己的手机里已经躺着三十多条未接来电和短信了吧?有时候,她也幻想过,如果手机里的来信是自己吵架的男朋友该有多好,或者,她是一个离家出走的任性小孩,手机里是妈妈着急的催促。然而,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任性地离家出走过。
她杀了一个人。
呜呜~
手机又一次发出了震动,在喧哗的人群里其实根本就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澜,但心虚的林夏君就是绝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里,那些目光就如芒刺一般,凶狠地扎进了她的背脊,她的骨头里。或许这个时候恰好是心底最脆弱的时候,林夏君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接通了。
对面是一个着急的妈**呼喊:“夏君啊,你快回——”
“啪”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犹豫了一会儿,她又关上了手机,抽出了电板。
她确信自己刚才从电话里听到了那边密密麻麻的嘈杂人声,或许他们家所有人的亲戚都好奇地在自己的家里集结,想看看身边的杀人犯长什么样子吧?就为了她?哈
林夏君有些绝望了,但步子仍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与其说她不想停下,不如说她不敢停下,似乎一旦站住,马上就会从阴影里扑出无数个警察,将她按倒在地。
至于整件事情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其实林夏君自己也感觉不解。
自己的面孔,无论对着镜子看再多遍,都是扔进人海中就再也找不到的典型。明明是这么平凡的面孔,为什么那个喝醉的高干子弟会把她扑倒在床上啊?还很有些不老实在她的身上啃来啃去,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穆青”的。难道是被那个叫作穆青的女孩子抛弃了,所以才借酒消愁吗?可是,这样一想,林夏君就更加不解了。
那个高干子弟,的确是长着一张非常精致的面孔,身高一米八、九左右,身材也很好,加上他的背景,那么她相信这个被他深深喜欢的女人,一定很美丽吧?或许不仅是漂亮,也许性格很好,或者说很聪明,很有才华,但是她这么平凡的女孩,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都和那个名叫穆青的女人搭不上边啊为什么自己会被错认成穆青,还要被……
不过,自己也有错。
就算是那个男人喝醉酒,弄错了人,手脚也不是很老实,但如果他还有机会可以清醒,知道自己曾经非礼过那么普通的女孩,他一定只会觉得丢脸吧?何况,就算失控地非礼了她,他也罪不至死啊。当然,她也并不是故意想要杀了他,可偏偏她的手劲就是那么大,拼命地一推,居然还刚刚好就让那个往后栽的男人撞在了客房里摆着的梳妆台上,还是那个桌子边缘上最锋利的锐角当时,从那个男人的后脑勺里流出了好大一滩血,漫湿,浸透了地板,那刺眼的红,吓得她心惊胆颤。
然后失去理智的她转身就跑出了客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条街道,接着买了一杯冻柠檬水,终于清醒了。
她就是不明白,这些根本就是电视剧里的剧情,怎么就偏偏在她的手中实现了呢?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的错吧。
明明她是学生,应该好好学习,认真读书啊为什么自己要听信同学的诱惑,为了什么外快,就去那个宾馆做服务生?如果她没有去工作,一定就没有这些倒霉事情了现在好了吧,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前程似锦的男人,也害死了她自己。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机不对,林夏君肯定要跪下来对那个青年忏悔,也要好好地痛哭一场,祭奠一下可悲可叹的人生。
谁希望做一个在逃杀人犯,明明跑不动了,还要逼迫自己这么狼狈地奔走。明明她只想要呆在自己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觉而已。可惜,这些以前认为烦躁的事情,全部都成了奢望。她甚至都不敢堂堂正正落泪,只因为害怕众人注意到她,对她指指点点,搞不好还会引来拿着通缉令的警察,强硬地将她逮捕。
跑到最难过的时候,她的耳边甚至出现了幻听的警笛声。平日里一看到一定会指着远去的警车大呼小叫,和朋友们议论是不是哪里又出了案件,然而现在这样的声音只是会加快她的崩溃而已。
林夏君又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跑到马路旁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她要到火车站去赶紧买一张车票以便迅速离开这个城市。
虽然不晓得火车站里是不是像以前看过的新闻一样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她归案,但是她总要去一趟火车站,试试看吧。
如果……如果真的有天罗地网等着他,那她就归案吧。除了认罪以外,她又能做什么呢?
带着几乎是赴死的态度,她走到了街边,无奈落去的树叶成了她的悼念之画,漫天飞舞的尘沙成了她这一刻惟一的倚靠。
只有尘沙在她身边了。
抬起头,林夏君仰视着一条街的枯黄景象,她也许就和这些不能自控的树枝一样,无奈地,只能听任命运的判决,而她,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
在林夏君等待红灯灭掉的过程中,一辆背上驮着硕大金属桶的大卡车从她的左边缓缓驶来,她习惯性地避让开了。
几乎是同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司机不经意地将手里捻着的烟头朝窗户外面一丢。
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好像寂静了。
下一瞬,林夏君确信她听到了自己这辈子听过音量最恐怖的爆炸声。
嗵?
轰?
好像什么单字都无法形容这一刻。
在失去一切知觉的前一秒,林夏君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耳边传来恸哭声。
那么熟悉的声音啊,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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