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大的球形空间中,朱茵大陆各处的景象快速的切换,时而俯视大地,展现出山脉的走向,时而细查毫微,连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也看得清清楚楚。
与一书库的立身之本,整个朱茵大陆最接近凡人的神器――阿斯娜之眼。
其本体,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光球,漂浮在悬空走廊的尽头,依芙蕾雅右手虚握着它,操纵这神赐的宝物,窥探着大陆上任何一个令她感兴趣的地方。
“这个……真可怕……”
――要是与一书库的人涉足战争……不,根本不需要,对他们而言,想要抓住高层的把柄,再容易不过了。
阿斯娜之眼拥有“任意修正视点和视角”的能力,它周围映出的景象,可以是“从任何地方看到的”,如果想观察兽群的行进,就将视点移动到高空俯视;如果想偷窥机密的谈话,就将视点移动到目标的房间内部,配合读唇的技巧即可。
只是“求知与探索的女神”阿斯娜神力明显不足,阿斯娜之眼的作用范围仅限于与一书库周围千里,听起来似乎很大,但是与一书库所在的星屑平原,连同圣雷奥森山脉和星屑山脉属于人迹罕至的地区,地域又极为广阔,白白浪费的大半的可视范围。
――把所有不可能的情况排除掉,剩下就是……无论怎么想,都得不出什么令人愉快的结论。
“依娜~”
单眼的管理员小姐对依芙蕾雅一行可以说大方到让他们受宠若惊的地步――允许他们自由使用与一书库包括阿斯娜之眼在内的所有资源,并且可以进出绝大多数地点,除了少数私人领地和机密地点之外,整个与一书库可以说完全对他们敞开。
――姓白,名螭,字天听……古怪的命名方式,没想到居然是异界生物啊……那家伙……
由于有着“来自未来”的特点,依芙蕾雅一直对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有一种优越感……不,应该说是距离感:无论发展到多么亲密的关系,不同时代的人早晚要分别,因此绝对跨不过某条线。
“依娜~~”
但是,知道了科里亚本身也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之后,依芙蕾雅也不知道,自己心头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失落?疑惑?混乱?好像都有一点,有好像都不贴切。
即使自己不愿意,对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就像依芙蕾雅等三人早晚要回到未来一样,他也会寻找方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原来是每次有奇怪的想法时,一想到双方早晚必定要分离就会觉得安心;但是现在是每当一想到必须分离就心神不宁。
“依?娜!!!”
背后突然传来的冲击打断了依芙蕾雅的胡思乱想。
“琳……琳?你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嘛~~~人家来了好久了,真是的,这可不像依娜……”琳蒂丝用双臂和羽翼将依芙蕾雅紧紧揽进怀里,“……有心事了吧?”
“……没有。你怎么这么闲,过来找我?”
“哎呀~~~依娜好冷淡啊~~~呜呜~~~”
“……”依芙蕾雅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足以令“塞壬之路”为之冻结的冰凉眼神看着琳蒂丝。
“……呜……好啦,小克,嘉莉还有洁汀莉来了之后就整天泡在藏书库里,人家无聊嘛~~~”
“科里亚呢?”
“哎呀~~~这么关心小白啊~~~”
“……(更加冰冷的眼神)……”
“……他啊,不知道呢~~~不是在娜塔那就是在斯塔那里吧。”
娜塔还好理解,斯塔回到与一书库之后居然也一直缠着科里亚。原本战斗之外还有些腼腆的斯塔,好像什么不得了的开关被按下了一样,整天热血沸腾拿着法杖要和科里亚演武。
“……”
“依娜……”琳蒂丝双手紧了紧,羽翼的怀抱下,非常的温暖,“……小白他不会介意的,好好谈一谈就行了,相信我。”
与一书库的小恶魔司书部队在第二天才将依芙蕾雅和科里亚接来。对于发生了什么,两人闭口不言,但是从依芙蕾雅的状态,还有科里亚脖子上的伤口以及糟糕的脸色,熟悉他们的琳蒂丝多多少少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依芙蕾雅抑郁的真正原因……大概。
“谈谈?是需要谈一谈了……”依芙蕾雅向后靠靠,把后脑舒适的埋在琳蒂丝的胸口,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脆弱的表情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消失的无影无踪,“……陪我去找特纳奇克,我有一些重要的事,必须谈一谈了。”
房间内的光芒忽明忽暗,阿斯娜之眼,究竟在看着什么?
――――――――――――――
和琳蒂丝所猜的不一样,科里亚现在并没有和娜塔或是斯塔在一起。
与一书库一间普通的卧室内,单眼的管理员,和年轻的神降士面对面坐在茶几两侧。
“有……什么事吗?”
科里亚的头发和瞳孔颜色再次改变了,虽然仍是分不清是蓝是绿的暧昧颜色,不过这一次色调较为宁静,比较偏向于蓝色。
坐在这里的,不是“科里亚”或者“白天听”,而是神降士背后的神明。
“只是,有些问题想问。”
房间里的气氛窒息般的压抑,管理员小姐――不,应该都能猜到了吧?这位与一书库的管理员,“求知与探索的女神”阿斯娜――丝毫不受气氛的影响。
“……尽管放心,我对这个世界没兴趣,也不是以‘神’的身份来访……”说着,他语气一转,明明身高低于阿斯娜,却以实实在在的“俯视”的眼神看着她,“……不过,就算我真的想做什么,你又能怎么样?”
尽管早就知道对方很强大,也知道自己并非强大的神明,但是仅仅是借用一个“容器”就能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还是超出了阿斯娜的预料。
“……”
“哈!”随着这声笑声,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真不错呢……虽然我的教育方针一向是‘自由主义’,像你们一样与眷族积极交流也不错……我,绝不会以神明的身份随意干涉这个世界的进程,可以了吗?”
“……”
说完之后,“科里亚”起身,径直走向房门。
“等等!”
“……嗯?”
“……”
“……”
阿斯娜和“科里亚”对视,沉默中似乎酝酿着什么。
“告诉我……别的世界的神明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都像你这样?你的神权神职是什么?给予信徒的神术呢?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世界来到这里?”
“……”一连串的发问,让“科里亚”都免不了发愣,“……喂喂!我一根指头碾死你啊!”
“呵呵呵呵……你也知道我是‘求知与探索’之神,求知欲可是胜过我的生命啊,”阿斯娜的脸上一丝“害怕”或“紧张”的情绪也找不到,只有满满的兴奋,“难得有了吉斯提斯以外的神明――而且你似乎很久远――错过这个机会,我恐怕再没有了解‘神明’本质的机会了。”
“信仰神的诞生意义……吗?”
低着头的“科里亚”微笑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怀念的事情。
“所以说……信仰神是什么?我为什么诞生?你的感觉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既然有‘信仰神’的说法,一定也有其他的分类吧?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为了满足求知欲
“……你知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唉……”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依芙蕾雅听到阿斯娜的名字时,会非常没礼貌的称之为“好奇宝宝”了。
“……好吧,毕竟是可爱的后辈,算作你对他们热心照顾的回礼。从哪里开始呢……”
“信仰神!”
“唔……人类所谓的‘神明’,实际分为‘信仰神’和‘自然神’。简单来说,‘因为人们相信它是神而强大’的是信仰神,比如你;‘因为强大而被人们当做神来崇拜’则是自然神……我?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本质上是自然神,但是最先作为图腾神受到崇拜,之后又有信仰神的成分……至于图腾神……”
上了年纪就会变得唠叨,这一点大概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一样。
――――――――――――――
两人来到藏书库的时候,特纳奇克难得不在里面,倒是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科里亚。
琳蒂丝坏笑着推了依芙蕾雅一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依芙蕾雅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少年身边。
“呵……真难得啊,在看书?”语气干巴巴的,依芙蕾雅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自然的面对科里亚。
“是啊,破军说仅仅填饱肚子是不够的,还要填饱脑子。”
科里亚倒是看不出一点异样,依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光是看到他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依芙蕾雅觉得思前想后的自己很蠢。
“破军?就是你脑子里的那个……”
――破军?他说的负责教导他为人处世的家人?现在仍然弄不清楚,他说的那几个“家人”,究竟是人格分裂,还是……真的存在?
“……在看什么书?”
其实不用询问,书脊上的文字很清楚:《婚姻的风俗与习惯》。
“不是说,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要了解当地的美食、料理、饮食、法律和风俗吗?”
“唔……我想你的说法有一点点偏差。”
不可思议的,明明是平常最讨厌的没营养的对话,却让依芙蕾雅的内心变得非常平静,感觉……很轻松。
“是吗?无所谓啦~~~你看,这个挺有趣的呢!”科里亚笑着把正在看的一页拿到依芙蕾雅眼前,“这一章是各个种族向异族求爱的习惯呢~~~”
……在朱茵大陆漫长的历史中,异族结姻并非罕见的事情。渐渐的,各族在原有的习俗之上,出现了像异族求爱的固定习惯。
……翼人通常会以“我想要成为你的翅膀”来表达对无翼种族的爱意……相对的,向翼人求爱则可以使用“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翅膀”……
(少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艘精致的好船,安静的漂在蔚蓝的海面上。)
……巨龙称龙骑士为“伙伴”,而“你愿意成为我的骑士吗?”则是一种示爱的话语……不过常见于雌性巨龙,雄龙通常会布置华美的巢穴并邀请对方留宿作为隐晦的示爱……
……较为罕有的,少数血族会放弃使用天生的利齿,尽可能的使用器皿进食,除非有极为特殊的情况,否则他们的牙齿只会……
“啪!”
脸色通红的依芙蕾雅左手打飞科里亚手中的书,右手蒙住他的眼睛。
――只是……只是一时被从未尝试过的美味吸引罢了!是食物!他是食物!
“干嘛?我还没看到后面的呢……”
“那就好……不,我是说,那本不适合你……你……你看这本吧!”
依芙蕾雅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下一本塞到科里亚怀里。
疑惑的表情尚未褪去,少年低头看向手中书的封面。
“《房中术入门》……暗杀技巧吗?”
“拿错了!换一本!”
依芙蕾雅的脸色更红了,急急忙忙的从科里亚手中抢走那本《房中术入门》,从旁边抽了一本看上去很陈旧的书递过来。
“唔……《寝技三十六式》……关节技吗?”
“啊啊啊啊啊――”依芙蕾雅突然一阵大喊,盖过科里亚的声音,脸上冒出一股股蒸汽,也不管其他人的眼神,拉起他就向藏书库外走,“书以后再看!我们去找特纳奇克!”
“嗳?嗳?呜……我听你的。”
少年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呆呆的跟着依芙蕾雅走了。
依芙蕾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科里亚刚刚在的书架。
婚姻与婚后幸福。
……指示牌上是这么写的。
――我#¥%&*¥……不知道这些书分到**区吗!!!
……
……
……
掉在地上的书,很巧合的翻在了下一页。
……较为罕有的,少数血族会放弃使用天生的利齿,尽可能的使用器皿进食,除非有极为特殊的情况,否则他们的牙齿只会咬在一个人的身上……许下“今生只要你的血液”誓言的爱人。虽然为了双方的生存仍要从其他地方获取血液,但不会再直接用犬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