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还是说心理学?)上有通感的说法,意即是“由一种感官受到的刺?激延伸到其他感官”;看到红色想到温暖,听到风铃?声感到凉爽,应该说人类的感官简单到很容易被欺?骗呢,还是说……无论耳目,都有着我们还没有开发的潜力存在?
“咕叽……咕叽……”
若是有谁不能理解,那他真应该到这里看看。
“咕叽……咕叽……”
有如湿?润的内脏相互摩?擦一般,充满了粘腻感觉的蠕?动声,湿?热的空气放大了感官的作用,无论双眼是否睁开,脚底、头顶、以及包围在四周的**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当中;码头特有的腥臭气息始终环绕在身边,同样是充满生机的气味,却只能令人作呕而已。
即使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也无法从这肉?色牢?笼中逃月兑;鼻子、舌?头、皮肤,甚至是思维,它们的存在感就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六感之中任何一个与之接?触,都会令全身遭到侵蚀。
这里是圣雷奥森山脉西侧的丘陵地带――勒马原野,纳姆地图详细绘制的最边缘,再向西只有燃?烧着无止境求知欲的旅行者绘制的模糊地图;而村落,城镇,真正的文明版图已到此为止。
它曾经是一片丰饶肥?美,等待人们前来开垦的处?女地……现在,在那黑色土地下,只是一个巨大的怪兽罢了。
在朱茵大?陆各处掠夺的异怪是它的爪牙,将食物捕获带回此地;遍布大地的伤痕是它的口器,异怪们通过挖掘出的入口把猎物送入;四通八达蜿蜒于地底的通道是它的肠道与血管,食物进入,研磨,绞碎,最后成为全新的细胞流淌到需要的地方。
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心脏”的运作,与贯彻“大脑”的意志。
异怪的社?会便是如此,它们缺乏个体的概念,尽管相互之间并没有以血肉相连,却始终是一个整体;只有获得的足够的数量,才会表现出身为一个世界食物链顶端造物应有的……智慧。
像蜜蜂,又像是蚂蚁,却比它们危险的多。
当生物的智慧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学习”这种能力的出现就成为了必然。
……
……
……
“呃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惨异常的嘶吼,简直要把全部的生命在这吼声中释放出来,难以想象发出声音的人――或是别的什么――正承受怎样的痛苦。
勒马原野地下,飞翔的翼人也无法看到的异怪们真正的据点深处,完全从内部被掘空的山体空腔中伫立着一道巨大的传送门,闪动着淡蓝色光芒的装置被七色的魔晶石包裹,活跃的魔力绽放出梦幻般的光晕,却有着与其格格不入的背?景――以红棕和肉?色为主色调的异形巢穴。
“咕呜……咚。”
传送门中探出的巨大蛇首,轻易的将人类吞?食,如归巢一般,慢慢向传送门内?侧退回。
蛇首的结构简单到可笑的地步,和小孩子捏泥巴做的玩具没什么区别,仅有口器和长颈而已,称连眼睛都欠奉的它为“蛇首”恐怕都有点过分。
只是,那巨大的身形足以驱散所有的笑意,明明只是“主?宰”为了方便进食而临时分化的简易触须,却有着足以撕咬巨龙的尺寸,代替鳞片的厚重骨甲和隔着骨甲都能感觉到的强?健肌肉,凭身?体的能力就足够立于食物链的顶端。
“……喀……喀喀……喀喀喀喀……嘎啊啊啊啊!!!”
有着如此凶?恶强?健身躯的蛇首,几秒后却像离水的鱼儿一样跳动挣扎,骨甲像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力量般嘎嘎作响,裂缝从各处蔓延,仿佛它刚刚吞下的不是一个半昏迷的人类,而是一整群活蹦乱跳的狮子。
“呃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片刻后,没有声带结构的它,以全身的血肉为代价发出最后的惨叫,随后,爆成一团碎末,被四周洞?口?中钻出的虫群迅速的清理掉了。
一个淡淡的灵魂从肉块当中浮现,残缺的脸上满是死前痛苦带来的扭曲,以及,疯狂的笑意:
(你得不到的,你什么也得不到的……你什么也别想从这个世界带走啊哈哈哈哈哈!!!)
灵魂徒劳的张?开嘴,发出谁也听不见的笑声,随后,消散在空气当中。
“咕……咕咚。”
新的人类被送进来,昏迷中的他全然不知接下来的命运;新的蛇首从传送门中探出,明知道将会发生的事情,依然在尝试徒劳的努力。
两个世界的意志,就在这个与“崇高”完全搭不上一点关系的地方,重复着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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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消息……”沙哑的声音中仿佛包含?着说话者经历的漫长人生,带着奇妙的韵?律,飘扬在荒原的上空,“……新的牺牲者……”
苍老的面孔,额头层层叠叠堆积的褶皱把眼睛都遮住了,稀疏的白发打理的很整齐,耳朵上的毛则是从耳根起全部月兑落,仅剩下耳尖留有一撮白毛,只有尾巴还蓬蓬松松的长势良好的样子。
“……它们在学习……它们想要从逝者处中得到知识,世界的意志阻止了它……但若那门扉继续敞开……”
没错,这是一位狼人,而且是年纪非常大的那种;狼人从狼群中学习了很多,因此在人类中有诸多偏见,但只看“尊重老人”这一条,就足以将他们与野兽划分开来。
“祖父……”纳兰可?费斯弗,狼人的联合酋长,此时和其他面对任性老人,战战兢兢的年轻人毫无区别。
“我同意与否,你都不会改变决定吧?”
老人手中的拐杖弯曲成问号的形状,一盏铁?丝?网格笼住的小灯悬挂在拐杖顶端,铁质的灯盘当中,浸油的羊粪混合着香料,发出奇怪的粘腻味道。
迎魂灯,狼人一族最古老智慧的传承,从灵魂中获取智慧,又将智慧铭刻与灵魂中传承下去,每一位,都担任着教师和幕僚的位置。
沉默了几秒钟,老人突然用拐杖底端敲打地面,一蓬火光从手中提灯炸出,明明是火焰,竟带有一丝刺骨的寒意,那是死亡的寒冷。
“……看来我确实是老了。单个的灵魂比初生的野兽更加单纯,可一旦聚?集起来,比我们任何人更加强大,它们,真正的实现了统?一,共用着唯一的灵魂,而我狭隘的视野,过去却只看到这个强大的灵魂的碎片而已。”
“请您给予我指引。”
才和纳姆接?触了没多久的时间,纳兰可已经?学会了不少人类的把戏。
比如说,已经将族人聚?集到这里,才向族里的迎魂灯问询。
不过,老人的影响力或许比这位族长大得多,纳兰可的命令,老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你们,现在比我能做的更好,好得多……”
老人的视线移向前方,在狼人无边无际的帐篷前方,大地颤?动,岩石和泥土随魔法的力量改变形象,墙壁和塔楼所构成一道防线正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成形;在它周围,携带了大量守城器械的纳姆军?队正整装待发。
既不像温蒂尼一样可以驱使水脉,也不像精灵般有着森林与之同行;纳姆用自己的方法做着战斗的准备;在距离异怪巢穴微妙的距离处,成片的防线在少数精灵和龙族法?师的支援下迅速成形。
若是异怪进攻,依托阵地进行防守反击可以最大的提升己方的优势;若是异怪按兵不动,防线会一层一层向前扩展,将它们的生存空间蚕食殆尽;而且时间拖得越久,纳姆可以用来迂回的战略纵深越广。
明明是将要进攻的一方,却通过这种方式强?迫守城方主动出击,寓攻于守,看似完美的战法,唯一的问题就是――斯塔特圣盟拥有的资源绝对不够阵地一直扩展到异怪的巢穴。
不过这种事情,士兵不知道,异怪也不知道;原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斩首部?队吸引敌人注意,能够将异怪引出并且拖在阵地战的泥沼中,就是胜利。
现在砌在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是在搭建通往胜利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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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管来几次还是一样的恶心,”感受脚下富有弹?性的肉块温?热的触感,泽尔达发?泄似的挥动手中的长戟,划破的洞壁上厚实的肌体,当然,除了溅出一滩黏?液外任何效果都没有,“……和这里比起来,我家(魔界)简直就是个花园……”
没人搭话,虽然他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异怪们即使在工作中也寂静无声,命令根本不需要用言语传达――难道你平常还需要对着自己腿大喊“快跑”什么的?
队伍中也不仅仅只有异怪,逐渐深入地穴深处的异怪们还带着它们的战利品:最多的是纳姆,由于成年男性大多有荣耀之石可以在必要时同归于尽,俘虏以女性和孩子居多;除此之外,狼人、翼人、精灵、甚至是刚刚登陆的温蒂尼都有,尽管“自然之?子”都有着特殊的方法自尽防止成为俘虏受到折磨(要知道,有很多事情比死可怕的多,尤其对于外貌姣好的女性……也许也包括男性?),很明显,他们不是作为被送到此处的,因为所有人类都是活着被送进来的――至少现在还活着。
活捉是一项困难的工作,尤其是这个世界的人类的价值观往往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为了活捉一人可能要付出杀死他十倍以上的代价,即使如此,异怪们仍有着将“活口”带到“心脏”的必要。
因为无论魔法还是武技,这些异怪所不曾接?触过的事物,是无法从尸体上学习的。
“真是浪费……喂,留两个给我尝尝。”泽尔达的眼睛紧紧盯着异怪们背上昏迷的人类,视野中尽是活力十足的灵魂,勾起他源自恶?魔本能的饥饿。
几只跑者自觉的从队伍中跑出,收起镰刃站到泽尔达身边,摆出任人宰割的姿态。
“切,这种灵魂……难吃……”嘴里抱怨着,泽尔达还是拍碎了跑者的脑袋,从里面摘出乳?白?色的灵魂吞了下去。“……我真正想要的,是那家伙啊……”
头顶断角的位置似乎又开始痛了起来,但这种程度的痛楚,只能让泽尔达的肚子更加饥饿而已。
那种来自灵魂的饥饿感,无论吃多少异怪白板一样的索然无味的灵魂,都无法填满,一定要是特别的食物,漫长生命中唯一能够令自己浑身的血液沸腾,能令自己感受到久违的痛楚和兴?奋的灵魂才可以。
“……‘虹光’……科里亚……”
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从泽尔达的牙缝间,迸出了“那个”的名字。
肚子,更饿了。
不过,很快就能结束了,这份饥?渴。